24年前的1996年某日,福建省扶贫办的林月婵手臂夹着文件,匆匆走进时任省委副书记习近平的办公室。这一天,她有一个重要建议要向领导汇报。
去之前,林月婵让扶贫办的工作人员帮助她整理了一份有关宁夏失学儿童和妇女卫生以及残疾人方面的材料。当这些材料被送到林月婵手里后,她就坐不住了:宁夏人民苦啊!苦在他们的孩子教育上不去、母亲负担重、生育条件差和残疾人多啊!
不行,帮扶不帮孩子们上学,不改变妇女生育与卫生条件以及残疾人的生存条件,那这扶贫就不到位!林月婵坐不住了。“我是女人,我更关心那里的女人、孩子和残疾人的事,所以我向习书记报告了自己的想法:闽宁协作中一定要把教育、卫生系统的对口扶贫帮助列进去。”在我采访林月婵时,她骄傲地说,“这是我的‘发明’,习书记当即给予了支持,并且亲自打电话给省教育厅、卫生厅负责人,让他们做对口帮扶计划。这才有了闽宁协作中的每年从福建派出一批又一批比帮扶干部还要多的支教、支卫的老师和医生到宁夏。与此同时,宁夏方面也抽调老师与医生到福建来挂职和学习培训……”
于是,闽宁对口扶贫协作中的对口教育和医疗卫生机构之间的帮扶合作及关心残疾人的工作迅速在闽宁之间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没有比孩子上学更让家长上心的事了。然而家境贫困、经济落后,学了“无用”,又怎能让家长和孩子们甘心去学校“浪费”时光呢?
没有知识,人活着的本领,男的就是凭体力,于是人又似乎重新回到最原始的、本能的出卖劳动力的时代。能有力气干活,你就“成人”了,你就能娶媳妇,你就能繁衍后代,你就是这样的人生。
从女孩到女人的过程也回归到原始:母亲将你生下,你再为人家生儿育女、传宗接代。这个过程你不用有文化,你基本就只是“工具”——在家干家务,替男人生娃。当然,有空闲时,还需下地刨土豆、挖野菜、喂牛喂马……
没有知识和文化的男人和女人,没有多少差别。
因为没有文化,所以家乡的面貌、家庭的经济,永无改变之希望;所以年轻人只有走出大山去远方打工,男的女的,告别家乡,长途远行……这对贫困地区的年轻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一种出路。
然而又因为没有文化,即使在外打工也只能从事最简单而繁重的劳动,挣最廉价的工钱。长此以往,这些年轻娃,依然要回到自己的家乡,然后结婚生娃……他们的孩子又重复其父母的人生轨迹,一茬接一茬地繁衍,一代又一代地盘割原本就已极度贫瘠的土地。
如此年复一年,贫困的更贫困,贫瘠的更贫瘠,直到连结婚的窑洞和土炕都置不起,所以后来许多家庭数人头的时候,女孩是不计入家庭成员的数量之中的。“可女孩又是改变一个家庭的关键因素,因为儿子娶媳妇的钱,是靠这一家女儿嫁人前所收的彩礼决定的。”宁夏人这样告诉我他们以往的生活状态。
很多家庭的孩子因为读不起书,没有文化,也觉得读书无用,所以最后连媳妇都娶不起,从而导致近亲结婚越来越频繁。其结果就是出现了越来越多的先天性智障等残疾儿……
没有文化,即使一些家庭比别的家庭日子好一点,甚至好到可以买辆机动车,可那横蛮的劲儿,常常趾高气扬的姿态,横冲直撞的做派,让他们不是撞残了别人,就是将自己翻倒在沟谷之中……缺胳膊少腿的人又多了起来。
我曾了解到,在一个十几万人口的县里,智障等残疾人的比例竟高达十分之一!
这日子怎么可能脱贫致富呵!老天并不是不帮忙,老天实在苦不堪言:这么个穷地方、穷山窝,到底咋整呢?
忧心的上苍,早已喊哑了嗓门,连江河也跟着呜咽……
“我们希望你们这些对口扶贫的干部,心里还要多装一件事,那就是习近平书记十分关心的宁夏教育扶贫问题。”林月婵对当初几批赴宁夏的挂职干部这样叮嘱。而这些挂职干部也确确实实把帮扶宁夏的教育事业放在心尖尖上,石狮市派遣到同心县挂职的黄水源就是这些干部中特别注重教育扶贫的典型。
黄水源是1997年4月被任命为同心县副县长的,也就在这个月,习近平作为闽宁对口扶贫协作的福建省领导,第一次来到宁夏,到了同心县河西镇建新村考察。黄水源当时在现场,也聆听了习近平对宁夏教育所作出的重要指示。“扶贫不要忘了帮扶贫困家庭的孩子上学。”这一句话、一个嘱托,后来成为黄水源挂职帮扶两年间最关切的事。
同心县是革命老区,当年红军长征途经此地,并在这里建立了第一个回民地方红色政权。然而这里有相当一部分区域属于深山峡谷,山区学校一直稀缺,辍学的孩子特别多。黄水源为了弄清全县的教育资源,一个乡镇一个乡镇、一所学校一所学校地跑。那些大山深处的简陋小学,有的只有一个老师、几个学生,并且翻山越岭才能跑得到。县上特意为黄水源调配了一辆吉普车,而车子在险峻的山道上爬行,总是险情不断。有人劝黄水源“未必一定都得走到”,因为路上实在太险,有些地方当地人也不曾去过。黄水源则笑笑,说:“跑不到,情况就摸不清。”
1998年暑假,身为教师的黄水源的妻子带着女儿来同心探望,开始有些好奇地要跟着黄水源下乡去看山区的学校。车出县城驶入山区,便行驶在一条陡峭悬崖边的崎岖山道上,车子顿时左右摇晃、颠簸不堪,稍有不慎,随时都有可能坠入深渊……
“回去!回去吧——!”黄水源的妻子一只手死死地拉着女儿,另一只手揪住丈夫,对黄水源说。
“才刚出来,怎么可能又回去呢?”黄水源说。
“这么危险的路你天天走啊?”妻子问。
“那倒也不全是,但十有八九是吧!”黄水源淡定道。
“你这是出来帮扶吗?你这是要我们娘儿俩的命呀!”妻子急了,抓住司机的方向盘,然后对黄水源说,“你跟我们娘儿俩回去吧!”
黄水源说:“我的挂职时间还没到,这些贫困地区的学校还没有盖好……”
“说吧,还有多少所学校没盖好?我把家里的钱全部捐出来,不够我再给你去想法求来……但你必须跟我们回去!你听不听我的话呀?呜呜……”妻子说着说着,哭了。
女儿也跟着吓哭了。
黄水源的眼睛顿时也湿了……他安抚了一下妻子和女儿,等她们平静一些后,说:“我知道你们牵挂的心。可是你们想:我已经来了,也看到了这里的孩子上不起学、上不了学、上不好学,即使回到了福建,我也不能安心呀!给我点时间,我一定抓紧时间,力所能及地帮助同心多建些好学校,让失学的孩子回到课堂,那样我回去了也安心……”
黄水源就是怀着这份心,继续留在同心,继续他的漫漫山区“教育扶贫路”……两年后,他挂职结束时,一份“挂职成绩单”这样记录着:黄水源在挂职期间,为同心县新建了石狮镇、移民新村黄石村,建石狮职业中学,建以石狮市乡镇(街道办事处)命名的小学7所,改建和支持多所希望小学,开展数十项救助活动,让上千名辍学儿童重新回到学校。
这份福建挂职干部的成绩单,如今被写入《同心县志》。而像这样的福建挂职干部的成绩单,在宁夏各地的志书上都可以找到。
在黄水源离任之后,福建石狮又派出一批批对口支援的挂职干部,其中一人有一天到了同心县二中,在学校现场,他感触万千,写下了当日的所见所闻:
当地的学校校长带我走进班级,给我介绍该校现状。在我走到教室的那一瞬间,不禁大吃一惊。教室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一张普通的课桌,基本上都挤着3个人。学生们都紧缩着身子坐着,写字的时候,几乎彼此贴在一起。有的学生干脆坐在桌子侧边,挤在过道里。如果教师要到班级中间巡视,得侧着身子挤过人群。课后我了解到,初一(7)班总共91个学生,但还不是学生数最多的班级,最多的班级有110个人,我不禁震惊,那学生要怎么坐啊?
教学楼的后面,有一块空地,黄土**,坑坑洼洼的,垃圾堆也在旁边。风一吹,尘土飞扬,纸屑飞舞。如果不是立着的几个陈旧的篮球架和尚未拆迁的平房墙上的运动图标,我们绝不会认为这就是二中的运动场。没有篮球场,没有乒乓球台,体育器材也极不齐全,学生上体育课基本上就在三座楼之间的水泥砖地面上游戏。
我问学校的体育老师,条件这么差,体育课怎么保证啊?体育老师无奈地摇摇头,条件如此,没办法啊!他还告诉我,现在的二中面积已经扩大了,本来只有三幢楼围起来的那些地方。
同心县二中有很多学生来自乡下,他们的父母来县城打工,他们也就被带来了。因为二中没有学生宿舍,无法提供住宿,所以他们只能在外面租房子住。一间小小的平房屋子,里面挤满了人,极其简陋的床、棉被,看着都觉得冷。屋中放着一个火炉子,要靠烧煤炭取暖。烧煤炭时,煤气和一些可吸入性的固体小颗粒便无处不在地在房间里飘**,让人感觉非常不舒服。这些学生通常每周回家一次,从家里带一些干粮来吃。干粮叫作馍馍,也就是面粉饼子,干硬得很,我们吃得并不习惯。有些离家较远的学生,就较少回家,通常是家里大人隔一段时间送一些干粮来。跟自己父母住在一起的,有时还能换换口味,吃上面食或黄米饭;独自在县城求学的,食物就基本上以馍馍为主了,偶尔花一元钱买一份校门口卖的快餐(一个食品袋里装着些米饭,上面是掺着辣子的凉拌的萝卜或者白菜),就算是改善了。县城虽然通了自来水,但那是在单位、宾馆或一些比较大的小区才有,很多人家依然得使用地窖水。我用自来水烧过开水,水开后,锅底有白色颗粒状物体沉淀着,喝到嘴里,淡得很。自来水尚且如此,地窖水就更不用提了。金蝉是初一(7)班的学生,是从乡下来二中读书的学生之一。据我向她的班主任了解,她的家并不是班上经济条件最差的,因为她的家在丁塘镇张家滩村,离县城较近,我便打算到她家去拜访。考虑到民族风俗习惯不同,我先征得了金蝉的同意,又叫她打电话给家里,征询她父母的意见。金蝉家没有电话,她打电话给同村的一个亲戚,然后再叫她的亲戚将话转达给她的父母。金蝉的父母同意后,我便和支教队友以及金蝉从学校出发了。
我们等了好一会儿,才坐上了通往她们村子的唯一一辆公交车。车票并不贵,只要一块五,但车在凹凸不平的泥路上颠簸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到张家滩村。我们下车走了一段路,终于到了金蝉家。这是一个面积挺大的院子,四周用矮泥墙围了起来。院子没有大门,经过两堵矮墙之间留的缺口,我们走进了院子。在主人的热情招呼声中,我打量了一下院子。一座两间屋子的平房,离院子出口处不远,院子与屋子有些落差,形成了两级较宽的阶梯。看得出主人在我来前做过准备,屋子旁的黄泥地面扫得挺干净。院子的右侧,也就是入口处,有一个一家人赖以生存的用水储蓄地——水窖,周围散着一堆玉米芯子——那是用来放在煤炉子里旺火或烧炕时用的。地窖周围没有铺水泥或砖,里面的水质可想而知。院子中间堆着几堆干玉米秆子,一棵不知名的枯树,躺在玉米秆垛子与水窖之间,**的根须透露着生命的无奈。院子的左侧是厕所,紧挨着厕所的是羊圈,几只绵羊向我们投来注目礼,似乎对好奇的我们也感到好奇。
在主人热情的招呼声中,我们走进了屋子。屋子里非常简陋,一铺炕,一个灶台,还有两张桌子。我们坐在炕上,主人非常客气地摆上我们带来的水果,还端出馍馍,一定要我们吃一些。一会儿,热腾腾的一大碗揪面端到我们面前,看来主人为接待我们准备了好久。想到这里,我觉得相当过意不去。因为刚吃过午饭不久,我们只尝了尝馍馍的味道,没有吃揪面。
在与金蝉的爸爸聊天过程中,我们对这个家庭有了进一步了解。金蝉兄妹共6个,1男5女,还没回来的大哥在高中补习,5个妹妹都在中学或小学读书。一家人的收入来源就是父亲去内蒙古那边做事赚钱,夏季去帮人摘枸杞,秋冬时就到内蒙古那边采发菜回来卖。前段时间他又去内蒙古采发菜,待了半个多月,今天刚从内蒙古那边回来。金蝉爸还给我们看了他采回的发菜。发菜装在一个编织袋里,有四五斤重,他说可以卖四五百元吧。旁边金蝉的婶子告诉我,这次金蝉爸在内蒙古大病了一场,差点回不了家了。听到这些,一丝酸涩无比的感觉在我的身体内蔓延开来……
宁夏山区教育落后和孩子们上学困难的现状,深深地震**着八闽的万千人心——
“我去。”
“我报名。”
“我继续留在这里……”
“我不能走,这里还有我的学生……”
“这里的病人需要我,我怎么可能甩手不管了嘛!”
一批批、一茬茬福建的优秀儿女,他们离开熟悉的、富饶的、美丽而温润的故乡,离开美好的、平和的,甚至是可能马上就要升职的原单位,当然更需要离开自己心爱的人、心爱的孩子和心爱的父母,去那个只有名字概念的远方——宁夏。
“你们是去帮扶的,是响应党和国家的号召,去同那里的人民一起摆脱贫困、建设小康的,那里很艰苦,所以派你们这些优秀的福建儿女过去。你们代表着福建人的形象,代表着福建的青年形象,代表着福建的教师形象……总之,你们肩负历史使命,肩负扶贫、脱贫攻坚战的重任,要有吃苦的准备!”临走时,单位领导的嘱托、亲人的叮咛、孩子的眼泪与期盼,交织在那些向“远方”走去的帮扶队员、学校教师、医院专家的心坎与感情之中。
他们出发的誓言,早已掀动了闽江与海角的波涛,回响在贺兰山和六盘山之间的广阔天地……
英子老师是福建赴宁夏的众多男女教师中的一个,她的故事传到了自治区领导的耳中。她本人认为这样的故事在同事中并不新鲜,“我只是其中最最普通的一个……”
然而虽普通却依然珍贵,一个普通的故事能感动山河,就是因为这普通中具有金子般的珍贵质地,闪耀着最高贵的光芒。
英子在家只是一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娇娇女”而已,不到30岁的她出生在父母需要严格执行计划生育的年代,所以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在师范大学读本科后,工作中又完成了在读研究生的专业课,她在一所初中学校上班,慢慢成了学校的教学骨干。闽宁对口扶贫协作中她报了名,当然也是市教育局推荐的骨干教师之一,所有去宁夏支教的老师必须是福建当地的骨干教师。“我们要拿出最优秀的老师去帮助贫困山区的孩子们读好书,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在福建时就定下的要求。”福建省教育厅的领导这样说。
英子就这样去了固原,去了那个叫西吉的地方。西吉就是大山中的一个贫困县。英子来后要求到山里的乡村中学去教书,“既然来了,就请把我安排到最艰苦的地方”。英子的决心和热情,让西吉教育部门的领导很感动,但考虑到实际情况,他们还是将她安排到一所中等落后的乡村初中去当老师。
什么叫“中等落后”?就是乡镇一级的初级中学,一个班上有三四十个学生,住校的。学生们离家都很远,几十里路,不可能每天往返学校与家里,所以必须住宿在学校。2010年之前的固原地区,仍在扶贫阶段,离打赢脱贫攻坚战尚远。扶贫与脱贫是两个层级的不同形态的摆脱贫困的阶段,前者是解决基本生存问题,后者是往小康奔。英子去的时候,固原地区还比较穷,通向大山里的道路尚未开始削山动土,依然是土路为主,所以乡镇一级通向山外的交通依然不便。英子想到县城一次并不容易。她到那个学校后3个月没有出过乡镇,后来实在是没有办法,不得已去了一次县城,因为她已经3个多月没有洗过澡了,她觉得自己再不去一次县城洗个澡,这辈子她可能没法再回到自己远在福建的那个家了……身上实在是太那个了。她羞涩而没有说出口的“那个”,并不是什么病,而是她自己都能闻得见的味道——显然很有些腥的异味了。女人身上一旦有那种味后,自己都会嫌弃自己。
英子生活在美丽的海边城市,有海就有水。人们常说女人是水做的,海边的女人更不用说,从出生那天起,每天都不会离开水。英子从小就喜欢水,开始是在母亲给她洗澡的水桶里戏水,后来大了就跟着男孩子到海边去游泳。那种与海浪搏击的惬意,让英子有了一种勇敢的精神——不怕水,喜欢水,也离不开水。
上中学、念大学,她一直是业余游泳队的主力。后来参加工作和嫁人后,她依然离不开水。每天出门前不管啥情况,她都要在家里用热水冲洗一下,这是在她成人后母亲告诫她的:“女孩子要多洗澡,尤其是每天早一次、晚一次去洗洗下面……”那个“下面”需要女人特别注意卫生。母亲的话是有道理的,南方和海边的女人都懂。城里人更懂,乡下女人也懂。缺水地方的女人其实也懂,但她们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后慢慢有些女人便不懂了。不懂的女人很惨,她们常常自己患了病,也连累了生下来的孩子……山区没有水的地方,患妇科病的女人特别多,就是因为没有水,女人不怎么洗澡。事实上她们根本没有水可洗。
哪儿有水呢?到山区学校的第一天早上起来,英子掀开被子,上完厕所后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脸刷牙。“哪儿有水?”这是她想问又没敢问的事。因为昨晚有学生遵照校长的指令,给新来的英子送了一瓶热水。睡觉之前,英子渴了,想喝一口,结果差点吐坏肠胃——哪是水嘛,尽是臭烘烘的味道。英子以为学生们弄错了,便悄悄问一个女学生,这水你们从哪儿打来的?学生就指指学校门口的一个用盖子盖住的井窖,说水就是从那里打上来的。
“那里的水又是从哪儿来的呀?”英子问。
学生们指指天,说:“等它下雨。”
“那老天什么时候下雨呢?”英子又问。
学生们看看天,说:“不一定,有时几个月都不下一丁点儿。”
“那老天要是不下雨,你们喝啥呢?”
同学们沉默了,后来有人说:“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担。”
英子不再问了。第一天上课,英子的精神完全在兴奋之中,她的专注点也在学生们对知识的渴求上。山区的孩子太好学了,她把福建母校的一些经验拿出来教这里的学生时,他们是那样的好奇和激动,认真而专注……一天下来,她的嗓子几度干渴得直冒火,可是当有学生给她递杯子喝下一口水后,她又吐得就差没把肠子呕出来。
晚上,她回到宿舍,累了一天的她突然感觉到了洗澡的时间——自小到大,临睡前的洗澡习惯,已经形成了生物钟一般,身体在呼唤她:“要洗澡啦!”
我要洗一洗!英子自言自语起来。
“老师,水在这儿……”一个女学生端着半盆黄乎乎的水放在英子老师的面前,轻轻地掩上门走了。
英子站在水盆前愣住了:这点水咋洗?黄水咋洗?还有其他啥水吗?她急了,找遍房子里的所有东西,就是没水。其实其他东西也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她自己从福建带来的几包方便面。可方便面也要用热水冲着才能吃。
那盆里的水,既不能冲方便面,也不能洗身子,只能……只能湿湿脸。可英子细嫩的脸一接触那污浊的水,就感觉像是被沙子蹭磨着。
不洗也比用这水擦脸舒服些。这是英子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洗脸、洗澡就钻进了被窝……这一夜她太难受,而大山的夜晚静得出奇,静得可怕,静得远处一声狗叫像晴天霹雳……
第二天上课期间,英子感觉浑身不舒服,全身似乎有小虫子在骚扰——其实没有,只是她原本爱水的身子在频频发出生理反应。
这一天她发誓无论怎么着也要洗一下身子。可是这天晚上同学们好像已经爱上他们的福建老师了,吃过晚饭,就有几个女学生跑到她宿舍里来“请教”老师。面对如此好学的学生,英子没有片刻迟疑,就跟学生们一起“加班”。这一堂“加时课”,一直到十点多才结束。最后学生们累了,英子则更累……
累了的她,想洗澡,却倒在炕头呼呼睡着了……天亮醒来时,她后悔昨晚没有洗澡。无奈,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二次没有洗澡。
第三天的生理反应更强烈,甚至连继续上课都有些困难了……她感觉全身上下都不自在,不时用手挠各个部位,连自己也感觉极其尴尬。
这天晚上,她发誓再忙也要洗个澡……她洗了,但当她把从福建带来的新毛巾放进水中,再拿起来准备擦身子的时候,她的双手在半空中停了下来,足足有十分钟没有放下。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洁白干净的毛巾一下成了“脏布”。这水能擦身子吗?
她哭了。这一夜英子带着眼泪钻进了被子……这一夜她没有睡着,浑身像被虫子咬似的难受。天亮时,她突然又感觉身子不疼了。她觉得有些奇怪,再仔细一看:天,全身肿了起来!红肿红肿的!
“过敏了!你的皮肤过敏了!”学校的另一位女老师赶紧帮忙找了些治过敏的药给英子抹上……
第四、第五天后,英子完全失去了“洗澡”的信念和欲望,最关键的是她根本不敢碰那黄乎乎的水。她知道自己渴得没有办法时,抿几口地窖水是为了“活命”和继续给学生们上课,而洗澡与当教师似乎关系不大。但是,不洗澡对英子来说,甚至要比坐牢还难受。
然而在英子来到西海固对口支教后,洗澡对她来说就成了一种奢望。太大的奢望了!对她这样的南方人来说,洗个澡,首先得有干净水,而且水应该是无节制的用量,也就是说一直要洗到舒服为止。
抹上药水后,英子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另一种生理反应——麻木的,慢慢对外面的风沙与干燥不再敏感了……她对此感到奇怪。
你们平时洗澡吗?你们身子没感觉不舒服吗?你们身上有了味儿也不洗一洗吗?英子悄悄问了女学生们一连串这样的问题。
女学生们有的羞涩,有的摇头,有的则麻木地愣在那里不知道老师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
英子渐渐明白了,是她自己想明白的:这里的女人们因为长期不洗澡,所以她们的身体变得粗糙与不敏感了……
哎呀呀,我千万别这样呀!英子想到这儿,眼泪暗自流。到了第二个星期天,学校放假一天,学生们要回家取粮和拿些日用品,老师也可以放一天假自由安排。
这一天,英子郑重决定:去趟县城,找个洗浴中心,彻底洗一个澡……
一早,她打听到一个学生的家长要到县城卖牲口,她便搭车随行。
在县城,英子找了半天就是没有发现有洗浴中心一类的地方。她急坏了!这咋搞的嘛!我们老家满街都是洗浴中心一类的地方,怎么到了这儿的县城,竟然一家都找不到啦?
她到处打听,到处碰壁。最后有人告诉她,县上有个宾馆里面可能有洗浴的。好不容易找到县宾馆,一问,人家说洗浴房早停用了!
“那我想洗个澡,这里行吗?”英子问。
宾馆的工作人员上下打量了她半天,听口音感觉不像本地人,一问方知是福建来的支教老师,便热情道:“你要想洗澡冲浴,可以在我们宾馆住上一晚,好一点的房间里有太阳能热水,但是……”
英子问:“但是什么?”
那人不好意思道:“但是你得登记住宿……”
英子掏出身份证和钱。
英子花150元洗了个澡,但从此她再也没有上县城来洗第二回澡,因为就在她洗到用肥皂擦身子时,太阳能水桶就断了水……英子很狼狈地从这个宾馆里“逃”了出来。
回学校的路上,英子坐在拖拉机上,一路流着眼泪……“妹子咋啦?谁欺负你了?”学生的家长一再问她,而她只流泪,不回答。
第二天,英子照常上课,只是脸上少了些刚来时的那种**和笑容……
再后来,她的**和笑容又重新恢复了起来。学生们的勤奋好学和大山里的清风让她慢慢适应了这里的生活,适应了不洗澡的习惯,她身体上的生理反应也开始“宁夏化”了,用她写给家人信中的话说就是:“我已经变成山里人了……”
驱马击长剑,行役至萧关。
悠悠五原上,永眺关河前。
北虏三十万,此中常控弦。
秦城亘宇宙,汉帝理旌旃。
…………
塬上的琅琅读书声里,是英子老师变化了的嗓音和她永远不变的那颗对孩子们和宁夏的心。时间仿佛比刚来时快了好几倍,就在英子的思想、饮食和身体全都习惯了的时候,她那一批的对口支教任务完成了,他们福建来的几十名教师要一起被省里来的教育厅领导接走。说好了,凡在固原的教师,提前一天到固原市区,坐车子到银川,再坐同一架飞机返回福建。
要走了,要离开大山了,要离开朝夕相处的学生们的英子,突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又严重不适了!这是咋回事?
临别的那一夜,她又没有睡好,再一次感到全身难受,但英子知道这不是因为没洗澡——是心理作用,是大地在呼唤她的身体“不要离开孩子们”,“不要离开宁夏”……
英子的眼泪顿时渗湿了被褥。
第二天早晨,远处的鸡鸣声把她催醒。英子起来,收拾行李,开始从山上往下走。学校在一座山岗上,往乡上的车站走,需要走上一段路。学生们知道他们的老师要离开了,早早地站在山岗上送别。
女孩子们开始哭了。
英子不敢回头,两眼看着鞋尖往山下走……她想走得快一点,于是就加速了步伐。哪知她走得越快,越听到后面越来越多的脚步声赶着向她靠近。她不得不回头看去……这一看,英子的双脚被凝固住了:天哪,十几个女同学又哭又喊,发疯似的追过来,并且将她团团围住。
“老师——”
“老师,你别走啊——”
“你别走呀……”
有人抱住了她的双腿,有人跪在了地上,有人用胳膊捂住脸在哭泣……
“同学们……你们……你们别这样……我……我……”见到这般情景,英子不知如何是好,她语无伦次地喃喃着,又不知如何劝说学生们。最后她不得不跟着学生们哭了起来。
英子和学生们搂抱在一起,彼此哭得肩膀都在耸动。之后,英子拭拭眼泪,双手一甩,对天长叹一声:“唉,我就是跟宁夏有缘!”然后她转头对同学们说:“你们放心吧!我留下来继续给你们上课!”
“啊——老师万岁!”
“老师万岁——”
老师确实伟大,因为他们总是以自己的崇高师德,在一代又一代地教育和影响着我们,陶冶和培育着我们不断进步与成长,就像阳光普照万物、慈母疼爱儿女。他们的无私和奉献,让所有受恩的人尊敬他们。闽宁对口扶贫协作中的每一位支教老师,都在宁夏贫困山区和贫困家庭的孩子们身上,留下了阳光般的温暖和春天般的雨露,这般的温暖和雨露也让一颗颗枯干的心灵与幼苗,复活并健康成长。
“老师万岁!”在六盘山、在贺兰山,像这样的呼唤与呐喊,我不止一次听到,每听到一次,心灵就会受到一次震**……
在隆德县支教的李丹,是福州市第十八中学的青年教师,2006年到隆德县二中支教。她的身体在日久天长中发生了一些她并没有在意的点点滴滴的变化。李丹老师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对新的环境不适应,所以并没有太在意,每天依旧白天在课堂上教书,晚上在宿舍为那些好学上进的学生辅导作业,呕心沥血……
“老师,您别太疲劳了!先休息吧!明天我们再请教您吧……”又是一个傍晚,学生们见李丹老师在辅导他们的时候,不停地捂着胸口咳嗽,脸色苍白,便赶紧给她倒了点开水,让她早点休息。
“没事没事,后天你们就要期末考试了,今晚再给你们讲一遍复习题……”李丹喝了一口热水,憋红了脸,重重地喘了几口气后,又俯下身子为学生们辅导。
终于有一天,隆德县二中的老师和同学们要送别他们的李丹老师,送别那个纤弱的年轻身影……后来他们听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李丹回福州后不久,被查出患了白血病。
“她才27岁,在父母面前也还是个大孩子,可……可她为了我们的孩子,就这样走了……”隆德县二中老校长许志谋说起李丹老师,忍不住泪流满面。“她在我们这儿一年时间,除了上课和辅导学生外,在大山里走访学生家庭几十次,先后资助了6名贫困生。回到福建后,还到处奔走,为我们的贫困生筹措生活费……”
“别再为我浪费钱了,把剩余的医药费捐给宁夏那边的孩子吧。”这是李丹老师临终前对远方的宁夏教育和孩子们最后的眷恋与馈赠……
“李丹老师——”
“李丹老师又来啦——”
一个李丹走了,另一个、另一批“李丹”又来了……她们风采各异,但对宁夏和宁夏人民的感情则仿若一人。
莆田海峡职业中专学校的英语教师杨明,也是位“英子”和李丹式的女老师。她说她要特别感谢支教,因为是支教的5年时间让她与宁夏有了“扯不断的感情”。
“本来,像我们这个岁数的女人,把自己的孩子培养大了,单位工作和家庭生活就变得一潭湖水似的那么平静,你不可能再像年轻时那么**澎湃。但到了宁夏,与那里的孩子们和老师们在一起后,我感觉自己的**又被点燃了起来……”杨明这样描述自己的“宁夏岁月”。
杨明一开始在西吉一中支教。这是固原地区比较大的一所中学,有四五千名学生,但是缺少英语教师。原本就缺师资的西吉一中,因为有几个女老师生“二胎”不能上课,杨明就一人担起了三个老师的课程。
“我带高一和高二,一连带了两届学生……”杨明似乎是个比较坚强的女性,在她的性格里没有眼泪。“我自己的儿子还上大学的那年,我去了新疆支教;等儿子毕业后参加了工作,我又到宁夏来了……支教好像成了我一种最美好的向往,尤其是融入闽宁对口扶贫协作的帮扶支教工程中,我觉得自己的价值被推到了更加崇高的地位,所以我格外投入**,甚至常常忘我。”
快人快语的杨明不是没有遇到过困难,但所有的困难都被她对宁夏和宁夏孩子们的热情与**给消化了。
“5年宁夏帮扶支教,锻炼人。”杨明说她在福建自己的家时,日常生活都是家人为她打理的。“而到了宁夏,虽然课程多,但属于自己的时间也多了些,所以买菜做饭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我把宁夏的菜做成福建的味,也获得了一个‘专利发明权’,学生和老师们喜欢极了!”一位活泼开朗的女老师,带出的学生也是一片洒满阳光的天地。
学生王娜娜是个爱学习的女孩,但家里太贫困,父母无法继续让她读书,到了高二就要让她辍学回家务农。杨明知道后,急得不顾人生地不熟,在山区小道奔走了十几里路,来到学生家,吃住在这里,一直等到给学生的父母做通工作、收拾好地里的农活,才拉着王娜娜一起回到了学校……
“少一个学生,就说明我的工作少了一份优秀。我在离开家乡时就对领导说过,我是老支教老师,到宁夏就想自己创造一个纪录:支教时间最长,教的学生最多、最好。”杨明自加压力,说到做到。
后来,王娜娜成了她的“干女儿”。
“我想让那里的孩子都叫我声‘妈’,那样我可以爱他们一生、管他们一辈子……”杨明的博大胸怀和慈母之心,感动了许多人。而她说她最想感恩的是:家人和原单位的支持成就了她与宁夏这片土地“扯不断的感情”。
因为闽宁对口扶贫协作,因为一段难忘的支教经历,像英子、李丹、杨明这样与宁夏有着“扯不断的感情”的人不计其数,几乎每一个到宁夏帮扶支教过的福建老师都是如此。他们在宁夏期间所要克服的困难很难用文字表达。听好几位男老师说,什么都不用多说,就福建与宁夏的温差就足够磨砺人的。
“在老家,一般天气最冷时气温也不会低于十五六摄氏度,可同一个季节,我们到了宁夏,气温一下就到了零下十五六摄氏度,一个反差就是三十多摄氏度,不是说说就能扛得住的事儿。你无法一下适应,但你必须适应,因为还有工作要做,而且在贫困地区支教,有些困难你事先是无法想象得出的。”福建来的陈老师再三谦虚地说最好不要把他的名字写在书中,理由是:作为一个男人,有时他的意志并不像杨明、英子、李丹等女老师那么坚强。他说他到西海固支教后,有时确实感到很孤单和无助,“有些日常的困难,在福建那边根本想不出来的事,在这边就会绕着找你来了……”
陈老师回忆说:“我们去的时候是2000年前后,那个时候的宁夏扶贫还在初级阶段,那些乡村学校,就连县城的中学也都很破旧。课堂条件差不说,仅仅生活这一关,比起我们改革开放后已经发展多年的福建老家,很多方面可谓天壤之别。不说别的,就说吃的东西吧,我们福建那边习惯吃海鲜、喝稀汤,可宁夏这边以土豆、玉米为主,一吃就肚子撑,一撑就难受……拉不出来呀!这个苦又不好说,既难受又难堪,尤其是在课堂上!不怕你笑话,开头几个月,我不知出过多少洋相!先是站在讲台上,一感觉肚胀就往厕所跑,可又拉不出来;刚回到讲台,又想往厕所跑……如此来回折腾,一节课往厕所跑了三四回,你说难受不难受、难堪不难堪?”
陈老师的“遭遇”绝不是笑话,南方人多吃土豆、连续吃土豆的结果便是如此。陈老师的这点“生活小事”其实挺折磨人的,我想所有从福建过来支教、支医的人以及帮扶干部们,都会经历这些“摆不上台面”的尴尬事。
陈老师说过这样一件事。他的“前任”——比他早去支教的一位老师告诉他:去那边多“整”些啤酒过去。陈老师开始不明白,说我又不太会喝酒,犯得着嘛!那老师笑眯眯地告诉他一个“秘密”:开始几个月你喝那边的水准会拉肚子,喝啤酒就不会。
“这一招,我们后面几批支教老师都使过……不过几年后那边水的问题都解决了,也就没了当时我们遇到的尴尬。”陈老师说。
生活上的尴尬事毕竟属于“小问题”。陈老师说,支教中遇到的最大困难是如何用自己的教学经验去帮助山区,这是根本和关键。“这是我们福建教育战线上的每一位支教老师最搁在心头的事,大家到宁夏后,心里都是这样想的:宁可吃尽千辛万苦,也不能在工作上出现半点马虎。”陈老师的话代表着全体福建支教老师的心声。
“20多年来,每一位来宁夏支教的老师都做到了这一点。”这话是宁夏分管教育的领导对我说的。“就是每一位!来对口支教的老师,都是福建教育部门到各校挑选的优秀老师,他们来到一个条件落后的陌生地方,总把个人的生活困难放在一边,全身心投入到帮教与给孩子们上好课上……”自治区的这位领导感叹道,“每次到基层走一趟,总能带回一箩筐的好故事。感动人哪!”
这位领导说他就看到有一位支教老师在一个中学的中考现场累倒后被人抬到医院;他说有一次到乡下检查那里的小学校舍时,看到一位福建老师背着一位学生,正在送学生回家的山路上蹒跚而行,那几乎贴在地面上的两个身子的叠影,像雕塑似的刻在他的脑海之中……
“其实,你看看今天我们宁夏的所有中小学,无论是师资,还是校舍和设施,你会感受到它的现代化。应该说,这种变化是跨越时代的。而这种跨越,得益于闽宁对口扶贫协作中福建人民、福建老师们的无私帮助,而他们的这一份帮助,将永远刻在我家乡的这片大地上。”从固原山村走出来的这位自治区领导深情地说。
是的,如果非亲眼所见,我同样无法相信,在今天的宁夏大地上,从南到北的所有乡村学校,当然更不用说县、市中小学,那里的环境、那里的操场与教室,以及图书馆、远程网络设备、学生宿舍等,确确实实比许多比较发达地区的中小学校还要完备,还要宽敞,还要美丽,还要先进。事实就是这样,至少在我走进过的不少于10所、沿途又见过的几十所学校都是这样的印象。尤其是那些地处大山深处的中小学,更是叫人刮目相看。我所走过的那些学校,通常都与福建的著名学校有远程网络联通,宁夏山区的孩子可以在自己的家乡,享受远在千里之外的与福建学生一样的名师、名校的同等与同步的学习时光。另一个想象不到的是,那些曾经地处贫困地区的学校里,现在都有一个具有当地民族特色、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特长学习园地和学生作品展示区,学生们在这里格外活跃与投入,因为这里有他们天性中喜欢的、属于自己爱好的舒展天地。而每个学校又以此建设自己学校的特色品牌,创造着具有宁夏塞外风情与风格的文化和孩子们向往的未来。
“这一切,可以说离不开福建教育部门和教师们的支持与帮助,是他们的真诚与真情,让我们的学校从里到外有了通体的改观和提升,尤其是在教学理念与方向上获得了重大飞跃。”这是彭阳县职业中学校长姬志林的亲身感触。
那天我走进彭阳县职业中学新校区,姬校长颇为激动地告诉我,这十几年中他所在的职业中学从最初的“13亩校区”,到后来的“30亩校区”,再到现在的“100亩新校区”,三个台阶的跳跃,靠的就是闽宁对口扶贫协作。姬校长上任几年间,已经多次带领老师和学校班子成员赴对口的晋江职业中专学校“认亲”与“认路”了。他解释道:“认亲”,就是我们彼此已经把对方视作亲戚一样的“自己人”,相互学习取经——“主要是我向亲戚学习取经”。姬校长认为,晋江职业中专学校在当地也是所名校,他们的办校经验,足可以让他的彭阳县职业中学学上十年二十年的。“晋江的经济发展从20世纪80年代就已经名扬全国,他们的许多产业甚至在全世界都有名。晋江职业中专学校是与当地的经济和社会同步发展的。当地社会40年的快速发展,提供了培养中等职业人才的经验,我们‘傍’着他们,就是在走捷径,既为了时下脱贫所需,又为高速发展的彭阳未来输送有用人才,搭这样的顺风车,对我们来说,太实惠、太占便宜了!”姬校长讲起与晋江职业中专学校的交往时,脸上堆满了幸福的笑容。“你看我们现在从硬件到软件,不比北京、上海的中学差吧!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因为‘亲家’——晋江职业中专学校——实力强,全国一流,所以我这里有什么问题,他就马上给我开‘药方’改进,这样几年下来,我们学校无论是教学水平,还是专业设置,都没话可说了!比如过去我们在专业设置上脱离社会发展实际需要,跟不上本地经济和社会发展所需,总在调整,结果越调越乱,没个章法。后来晋江的‘亲家’过来给我们把脉,重新设置专业,并且对农产品保鲜与加工、建筑装饰等几个新设置的重点专业,采取共建模式,很快收到良好效果。过去我们一是招生难,二是就业难,如今每年不断扩招,毕业生就业率基本在100%。最让我高兴的是,这几年累计有576名学生到福建那边去工作,留在彭阳的那就是各个行业的优秀技工了!”
一个里外金光闪耀的专业人才学校,正以这傲人的姿态在六盘山的群峰中崛起,难能可贵呵!
“你可以不写我们的学校,但你一定得写写我们对福建亲人的一片感恩之心……”在隆德县第二小学,年轻的女校长齐娟看我忙着要赶去另一个采访点,便拉住我的手,非让我听听她要讲的“福建亲人们”的故事。
“我现在与福建闽侯的林校长就跟亲姐妹似的,一个星期如果不通一次电话,就会惦记和牵挂了!她和她们学校对我和我们学校的帮助,可以用海比喻、用天来形容,真是太多太多了!就说刚过去的冬天吧,林校长知道我们这儿冬天寒冷,她就发动她们学校的师生专门为我们搞了一个‘暖冬行动’,通过捐物捐钱,让我们这边那些家庭有困难的孩子能够睡上暖被窝、穿上暖身子的新衣服。前些年,林校长她们来考察,看到不少学生因为父母在外地打工,下午放学后没人照顾,于是就把福建那边社区创办的‘四点半课堂’经验传授到了我们这里,解决了留守学生家长的后顾之忧……”
噢,难怪我在一路采访乡村和街道社区时,经常看到村民和居民活动场所有一个“四点半课堂”,原来这也是闽宁对口扶贫协作的成果啊!
“福建亲人处处都为我们的孩子和学校着想。林校长为了让我们这些大山里的孩子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每年出资让我们组织一次‘走出大山去看海’的活动。参加这一活动的孩子们不知有多高兴,他们都是第一次乘飞机、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见大海……见到大海的那一刻,孩子们简直就像疯了似的,又蹦又跳,又哭又笑,那情形会在他们幼小的心灵中留下永恒的记忆。”多情的齐娟校长,说这话时,双目噙泪。
她说:“有位女同学看海回来,写了篇短文,在学校升旗仪式上朗诵后,整个操场上的孩子们都高呼起来——‘我们也要去看海!’‘我们也要像海鸥飞啊飞!’……那场景,你想一想就会掉眼泪:它太感动人了!太触动心尖儿了!”
“我和孩子们能不感谢福建的亲人吗?”
是的,人间大爱,莫过于远方的朋友成为你一生中不可缺少和永远牵挂的挚诚亲人。习近平总书记亲自倡导和长期关注的闽宁对口扶贫协作留下的最重要的一笔财富,当属此事,尤其是深植于这两个省区青少年之间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