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以身相许(1)
46.以身相许(1)
沉浸在这悱恻低回的歌声里,生命中曾经的忧伤和遗憾、温馨和向往都如蒙太奇一般从眼前掠过,心灵深处那最隐秘的千千柔结无可逃遁地重新拾起。
剪不断,理还『乱』。
《菜根谭》有云:“与人者,与其易疏于终,不若难亲于始;御事者,与其巧持于后,不若拙守于前。”舅妈费尽心思为刘子翔物『色』了一个对象,三番五次地催着他与人家见面。离婚,有的离得干脆,有的离得拖泥带水,反正不像结婚那样大张旗鼓和风光满面。
所有的离异都是一个伤口,但没必要终身都疼。也有人说:结婚是错误,离婚是醒悟,再婚是执『迷』不悟。刘子翔清楚自己不是潇洒一族,无论如何,还得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虽然觉得现在就赶着去相亲,有那么一点迫不及待的意味,但禁不住舅妈的再三唠叨,还是去应付下吧。没准遇上个漂亮伶俐又死心塌地跟他的女人,也不无可能。缘分这玩意儿,可遇不可求!
约好晚上六点在市里某餐馆见面,刘子翔在办公室拖到五点多钟才回过神,急忙下楼往汽车站去。拐过楼角,胡蓉芝那辆『乳』白『色』的汽车就从后面跟上来,汽车戛然停下,胡蓉芝从车窗里探头叫道:“嗨,上哪儿去?”刘子翔,道:“去市里。”“我送你去吧。正好,我有一点儿事要跟你说。”刘子翔上车,靠在座位上感叹道:“香车美人,多么惬意的生活啊!”“向往吗?”胡蓉芝发动汽车,汽车轻颠一下,窜出去了。
“不向往——才怪。”刘子翔懒洋洋道,“说吧,什么事?”“我要装两个车,几天了,货运室都不给我配车。”胡蓉芝瞟了刘子翔一眼,“现在车皮很紧张吗?”“他们怎么解释?”“货运室的人说,他们不清楚。”“张雅红怎么说?”“她说没有车皮。可是,人家比我后要车的都装了车。”“哦!”刘子翔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喂,为什么木材公司请的车不给装?给我一个理由。我最后说一次,樟树湾的站长是刘子翔。你少给我掺和在里面装神弄鬼。”“刘站长,我……我……”电话里,张雅红的声音结结巴巴。
刘子翔挂断了电话,又拨了一个号码,故意把副字说得很重:“王副站长,现在车皮很紧张吗?木材公司请的车,为什么几天都没装?你去落实一下,看是不是有人在从中做文章?完了,向我汇报。”也不等王大革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胡蓉芝惊喜地看到刘子翔又重新回到从前意气风发的状态。真男人就应该如此。顺也好,逆也罢,都能够保持旺盛的斗志,就像海明威在小说《老人与海》里所说的:“一个人并不是生来要被打败的,你尽可以把他消灭掉,但永远不会打败他。”汽车沿着107国道往市里平稳地驶去,刘子翔闭眼靠在靠背上,似乎在『迷』糊。实际上,他一直在思索。他在检讨自己,当初在仓储费的问题上是不是存在『妇』人之仁。如果当时把问题捅上去,拿下任杰候和张雅红,或者有可能拿下上面某些位置更高一点儿的人,自己也许就不会如此被动了。他想起这几个月一直在读的那套《曾文正公文集》,遥想曾国藩一生为官,智慧超群,谨小慎微,善于在夹缝里求生存,政治手腕极为高明。体悟他的为人处世之道,刘子翔总觉得自己少了点什么。
“你要去哪儿?”胡蓉芝问。快进入市区了,她需要知道路线和方向。
刘子翔迟疑一下,还是说出了地点。
“哦。又去‘腐败’啊?这次是煤老板还是木老板请啊?”胡蓉芝打趣道。
刘子翔苦笑,自嘲道:“去相亲。”“相亲?”胡蓉芝心里涌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她没有再说什么,左转右拐地,把车开到了目的地。
“谢谢你了!”刘子翔道谢,下车进了餐厅。
这是一家自助餐厅。刘子翔选了一个靠窗的席位坐下,要了杯茶水,开始等待。这一等就是半个小时,茶水续了三次,仍不见那位女士来。刘子翔坐不住了。据说这位女士是舅妈一个老姐妹的孙女,姓葛,年龄在30岁左右,在银行上班,家庭条件还不错,去年离了婚,孩子跟了男方。舅妈看过这个女人,觉得不错,三番五次让刘子翔去跟人家见个面,早一点“下订单”,免得迟了被别人抢先。时间和地点都是葛女士定的。如今,半天等不到人,实在让人窝火。刘子翔按捺不住,找出那葛女士的号码拨了过去,没人接。思忖下,他决定不管了。已经是中午了,自己就在这里吃完饭走人好了。正准备找服务生点个盒饭,手机响了,是葛女士来电告知她到门口了。
来迟的葛女士长相一般,但很有一股子狐媚劲儿。丰『臀』细腰,走过来,一摆一摇,颇为惹眼。两人核对了接头暗号,寒暄,坐好。刘子翔觉得怪怪的,但毕竟葛女士离异一年多了,相亲多次,见多识广,应付倒也自如。
“你想吃点什么?”刘子翔问。
“随便。”“那就来一份‘随便’。”刘子翔跟服务生开玩笑道。
“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这个菜。”服务生抱歉地回应他们。
刘子翔笑了,盘算着点了三菜一汤,让服务生去了,便与葛女士攀谈起来。谈话基本是女问男答,跟查户口差不多。经历过婚变的人是比较实际的,葛女士对刘子翔的外表还满意,觉得他长得周正,形容硬朗,举止中透出阳刚之气,最主要的还是他的目光明朗,不躲闪,不漂浮。
“你是个女孩吧?长得像谁?”葛女士问。
“是的,有5岁了。长得不太像我。”“你们离婚,为什么孩子跟了你,房子倒归了她?”葛女士的疑『惑』不无道理。一般离婚都是房子跟着孩子走,而他恰恰相反。这不太合逻辑。
“我喜欢孩子。”刘子翔笼统地回答。
“哦!”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没有多大的意义。葛女士也是聪明人,接着又询问其他问题,“你们铁路的工作很紧张吧?”“是这样。我们的工作既紧张又乏味,而且还让人提心吊胆。运输无小事,出一个纰漏,就可能造成车毁人亡的恶果。所以说,压力的确不小。”“那你们的工资待遇应该不低?”刘子翔苦笑,道:“我每月的工资不超过1800。”“你不是站长吗?才这么点儿?”葛女士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我是站长,才有这么多,否则,嘿嘿……”葛女士听说他是一个站长,有个一官半职,才答应见面的。隐约听人家说,铁路的站长都有那么点儿神通,吃香喝辣的不说,还有货主送钱。现在感觉不是那么回事。葛女士的眼界不俗,从刘子翔穿着铁路制服来见面,就觉察出他的经济底子有多厚。一个男人,带着孩子,没有房子,收入又不高,当然不是她心仪的生活伴侣。她的兴致慢慢减弱,最后意味索然。
刘子翔敏锐地觉察到她的变化,心知肚明。吃了饭,结完账,两人匆匆道别,谁也没有回头。
在饭店门口,刘子翔看见胡蓉芝的车还在,有些狐疑地朝车里望去时,车窗的玻璃缓缓落下,胡蓉芝向他招手,红『色』的袖子在秋天的阳光下,分外显眼。
红袖招!刘子翔在车上随着车身摇晃时,突然想起唐朝诗人韦庄的《菩萨蛮》:“如今却忆江南乐,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这是一个幻想深处的意境,红袖招摇,美人相邀,诚为人生一大美事。
刘子翔波澜不惊的神『色』恰恰暴『露』了他出师不利。女人在这方面总是能见微知著。胡蓉芝看见刘子翔与那女人分手的情形,就估计两人没戏。
上了车,胡蓉芝发动了汽车,小心翼翼地说:“刚才车站来电话了,说我的车皮已经安排了。谢谢你!”“拿什么谢啊?”刘子翔淡然一笑。
“以身相许。”胡蓉芝白了他一眼,“你敢要吗?”这个回报太诱人了。刘子翔大汗,忙转换了话题:“你还没吃饭吧?”“现在才想起问我吃饭没有。哼!”胡蓉芝瞟了他一眼,“我刚才买肯德基吃了。”“那种垃圾食品你也吃?”刘子翔大为不解了,“又贵又没营养!”“我乐意!你怎么着?”胡蓉芝一个甩颈,回敬道。
刘子翔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能够怎么着,挺郁闷的。
“我看你有点儿闷,会开车吗?要不,拿我的车开几天,散散心。”“我不会开。”刘子翔看着旁边那双裹着透明肉『色』长筒丝袜的修长**,心里一阵躁动。那白『色』系带『露』趾高跟凉鞋里,是一双精致的美脚,白嫩的脚指头、纤细的脚掌、粉红『色』的脚后跟,高高隆起的脚弓和纤细的脚踝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你真落后。”“哈哈,这年头,总要有落伍的人去证明什么叫日新月异。”“那女的漂亮吗?”胡蓉芝酸溜溜地问,“一定很年轻吧?”“还可以吧!”刘子翔含糊其辞,“好像还不老。”“什么是‘好像还不老’?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没什么印象了。”刘子翔愧笑。
胡蓉芝莫名其妙地乐了,印象不深刻,说明这家伙根本没有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