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之后,邓肯的朋友都不相信她曾过过那样的生活,邓肯也觉得能够经受住那些挫折和磨难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那时,他们沿着伦敦的街头,漫无目的地行走,没有钱没有朋友也意味着那一夜不可能找到避身所。旅馆和公寓都拒绝接纳他们,所幸当时还不是冬季,他们在公园的冷板凳上过了一夜,还要不时防备警察出现赶他们走。
这种生活持续了三天,到第四天的黎明,邓肯用她小时候对付屠夫和面包师傅的方法,连骗再哄,在一家高级旅馆里住了一夜,并得到了充足的食物。然后,他们精神蓬勃地走在街上,准备重新面对这个世界。在一座老教堂的墓园旁,邓肯随手捡起一张报纸,上面的一段新闻改变了她的困境。上面写着有一位女士,在市中心买了一幢房子,准备大宴宾客。这位女士是在纽约时,邓肯的一位主顾。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邓肯去见了那位女士,约定星期五到她家里来表演,她当场付给邓肯10英镑的订金。
邓肯拿这笔钱租了一间小舞室,那里没有床,他们席地而睡,很像是回到了在纽约的生活。
星期五的晚上,邓肯跳了好几支舞蹈,是埃塞尔伯特的曲子,母亲为她伴奏,伊丽莎白则朗诵一些诗歌。晚会很成功,女主人也很高兴。
英国人的教养和绅士风度给邓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邓肯觉得这个城市会是她真正实现梦想的地方。因为当晚的表演中,邓肯光着脚,穿着凉鞋,披着薄纱,虽然这种装束日后在德国非常流行,但在当时还不能为主流社会所接受,英国人对此却没有表现出不满,他们很有礼貌。
这一晚之后,邓肯受到许多邀请,到很多庆祝场合参加演出。但是她获得的实质上的报酬却并不多,他们似乎觉得他们的头衔以及能给邓肯带来的声名就是最好的报酬。有一次,邓肯在一个慈善义演会上跳了四个小时的舞,获得的报酬是一位淑女名媛亲自倒的一杯茶。
这期间,邓肯收到芝加哥一位朋友的来信,信上说,米诺斯基自愿前往参加西班牙内战,驻扎在佛罗里达时不幸染上伤寒,不治身亡。这封信让邓肯十分震惊,她无法相信这个消息是真的。后来,她在报纸上看到了阵亡名单,那里面有“米诺斯基”四个小小的字。
友人在信中还告诉了邓肯米诺斯基太太的名字和她在伦敦的住址。邓肯找时间去拜访了她。那是一个憔悴而衰老的女人,她在一家女子学校当老师,米诺斯基的去世让她十分悲伤。当她哭出来的时候,邓肯觉得她们已经成了朋友,那些之前一直存在的名为嫉妒的情绪似乎烟消云散了。
她们谈了很多关于米诺斯基的事情,邓肯忽然很佩服这个女人一直在大洋彼岸等着她丈夫的耐心。离开米诺斯基太太,回到家里之后,邓肯将原本放在枕头下的米诺斯基的相片和信件全部收进行李箱中一个密闭的袋子里。
9月底,伊丽莎白以前在纽约的学生家长寄来一封信和一笔旅费,他们希望伊丽莎白能返回纽约任教。一家人当时虽然已经在伦敦安顿下来,邓肯也在伦敦的艺术界小有名气,但是他们的经济状况一直很不乐观,所以,伊丽莎白决定回纽约寻找一些赚钱的机会。
10月之后,伦敦的天气开始又冷又湿,并且时常大雾弥漫。邓肯一家人只靠着便宜的汤水度日,这使他们的身体很虚弱,为了避免消耗过多的能量,他们不再外出,每天待在舞室里,裹着毯子,在临时做成的纸板上下棋。
还好没过多久,伊丽莎白的来信终于到了,里面还附了一张汇票。她在纽约的舞蹈班经营得很好。一家人放心之余,对未来又生出一些信心。
一个深冬和暖的夜晚,邓肯遇到了带给她转折的贵人。那是一位贵族夫人,她丈夫的姓氏是康柏尔。她在花园广场看到了邓肯和雷蒙德的舞蹈,之后邀请他们回家。她给了邓肯一封介绍信,要她去见温德汉夫人。温德汉夫人十分亲切和蔼,她欣赏邓肯的才华,安排邓肯在她的客厅里跳舞,并邀请了伦敦很多艺术家和文学家到场。在这些人当中,给邓肯留下最深印象的是查尔斯·哈尔,他是著名钢琴演奏家的儿子,当时差不多有50岁。后来,他经常邀请邓肯到他的画室喝茶,给她讲述一些画家的故事。哈尔还在一处小画廊为邓肯举行了一次表演。他邀请了自己的画家朋友和作曲家朋友为邓肯的舞蹈加上新的诠释。
这一次的演出非常成功,报纸争相报道此事,伦敦的每一个知名人士都想邀邓肯到家里饮茶。这段时间里,命运女神似乎一直在对邓肯微笑。
这之后,邓肯还为王子和国王表演了舞蹈,王子被优美的舞姿所吸引,夸赞邓肯是格恩斯柏拉笔下的美女。格恩斯柏拉是英国一位很有名的画家。这个称谓更使伦敦的社交圈为邓肯着迷。
这期间,邓肯还结识了一位年轻人,他的名字是道格拉斯·安斯利,他总是在黄昏时分来邓肯的舞室,为她朗诵济慈等人的诗歌。
亨利·欧文和艾伦·泰瑞也是邓肯这一时期结识的朋友。他们是当时伦敦著名的艺术家,邓肯曾经看过他们的演出。
就这样,她不断地接触到伦敦的艺术家们高尚的情操和聪颖的智慧。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邓肯虽然得到了很多艺术家的迷恋,剧院的经理们却仍然不接受她的作品,好像邓肯的艺术太流于形式,无法配合当时剧院的要求和观众的口味。
邓肯在舞蹈室和各种朋友之间度过了这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