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1 / 1)

七月十八日是个可纪念的日子。根据毛泽东的建议:为解决张国焘等人在军委的职务,中央政治局在芦花召开会议。

但是,出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张闻天等人所料的是,会前又收到了陈昌浩《建议以张国焘为军委主席致张国焘、徐向前转朱德电》:

国焘、向前并转朱总:

第七团蔡电报称:坝尾、内容一带之敌均退走,大概是撤去克龙或集小堡寺,备与我战。已令其大部仍固现阵,一部佯攻,以制所部向右方克龙、克辰方面认真游击,河东尽力制敌。树到沙,电台时坏。四台已修好,今晚到马河坝工作。弟即在该地逗留,或可赶到德怀同志处。全局应速决,勿待职到。职坚决主张集中军事领导,不然无法顺利灭敌。职意仍请焘任军委主席,朱德任总前敌指挥,周副主席兼参谋长。中政局决大方针后,给军委独断专行。坚决提高纪律、士气,肃反、反右。发出总的政治文件指示,以便干部、战士明白形势任务及前途。对一、四方面军行动决议公布,统一全党全军意志。浩连日不得指示,现在决亲来面报。

毛泽东日前提议张国焘就任红军总政委一职,张闻天就是违心表示赞同的。出他所料的是,就在开会之前,张国焘又借陈昌浩之口,向中央施加压力的同时,要张国焘出任军委主席。因此,他阅此电报猝然变色,严辞斥责:

“岂有此理!这是党纪所不能容忍的!”

或许是毛泽东早已想到了张国焘想当军委主席,故读过陈昌浩的来电之后却淡然一笑。当他见张闻天动了真气时,才从旁解劝道:

“洛甫同志息怒,党纪放在今后处理。时下,我们必须面对这样一个现实:四方面军有五万多人枪。”

两河口会议之后,周恩来就像在会理会议上自觉地支持毛泽东那样,二人已经十分默契地反对张国焘分裂党、分裂红军的行为了。因此,他赞成毛泽东的意见:现在不是对陈昌浩行使党纪处分的时候,而是应当顾全大局,促使两大主力红军团结北上。另外,他在实践中还认识到毛泽东是极具策略性的,心中自有应付张国焘的办法,故问道:

“中央政治局开会的时间就要到了,主席就先说说自己的意见吧?”

毛泽东在政治上自有高明之处,那就是他能准确地洞悉对方的政治企图,并能在不同的情势下采取不同的办法遏制对方。今天是中央政治局会议,张国焘处于绝对少数的地位,在多数同志要他出任红军总政委的前提下,他再厚颜无耻,也不会在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且又当着德高望重的朱德总司令的面,为自己争军委主席。故说道:

“我们在今天的政治局会议上,所维护的是党权和军权,其他权都可以送给他。就从这个意义上说,张国焘可以出任总政委,但要加上一条:在他张某人尚未熟悉前,还应由恩来同志以中常委的身份帮助之。”

对此,周恩来是心领神会的。接着,他又把其他人事变动的名单拿出,请毛泽东、张闻天、朱德等过目,大家均无反对意见。这时,毛泽东又近似玩笑地说道:

“今天的戏,主要是看洛甫同志唱了,我等只能从旁助威和敲敲边鼓了。”

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如期在芦花召开了。这次会议的内容单一,讨论“组织问题”。因此,主持会议的张闻天首先提出关于人事安排的意见:军委设总司令,仍由朱德同志担任总司令;“国焘同志担任总政治委员,军委的总负责者。军委下设小军委(军委常委),过去是四人,现增为五人,陈昌浩同志参加进来,主要负责还是国焘同志。恩来同志调到中央常委工作,但国焘同志尚未熟悉前,恩来暂帮助之。这是军委的分工”。接着,他又说道:

“对此组织安排有何意见,大家尽可发表,最后形成文件,以中革军委的名义下发、执行。”

张闻天讲的上述意见,会前已与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形成共识,故大家均无不同意见在会上发表。因此,张闻天讲完开场白之后,会场出现了一段暂时的沉默,客观上造成了这样一种情势:与会者似乎都在等着张国焘发言。

张国焘的本意是清楚的,那就是夺中革军委的权。换句话说,在他的观念中,军委是被老毛控制的,也就是把毛泽东指挥红军的大权夺过来,由他成为红军的最高统帅。但是,虽然毛泽东自遵义会议之后是实质上的军事统帅,但他并没有这样的名分,只是“为周恩来的军事指挥上的帮助者”。因此,张国焘是没有理由从军委常委中拿掉毛泽东的。时下,他当了红军的总政治委员、“军委的总负责者”,他也不好非要军委主席一职。

然而,张国焘毕竟是经历了多次党内路线斗争的老手了,他知道在军委常委五人中,他和陈昌浩仍然是少数,面对毛泽东这样的对手,如果发生了分歧,毛泽东的意见仍然会以多数通过;而他这位“军委的总负责者”的一些主张照样会被否决。更何况还有这样一条:“国焘同志尚未熟悉前,恩来暂帮助之。”那他张国焘就更难独行其事了!为此,他说道:

“我基本上同意中央政治局提出的组织安排,但我认为当务之急是提拔新干部,包括我们的中央委员会,也应输入新的血液,增补新的成员。”

毛泽东当然明白张国焘的用意: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央委员会的多数成员都在红一方面军中;而时下兵强马壮的四方面军中只有他张国焘一人是中央政治局委员,他张某人如要达到篡夺中央大权的目的,就必须改变中革军委乃至于中央委员会的比例。于是,他笑着说道:

“国焘同志的意见是好的,提拔干部是需要的,但是我认为在目前的情势下,不需要这么多人集中在中央,下面尤其是基层更需要人。”

张国焘等于碰了一个软钉子,他欲要发言相驳,但一看毛泽东面带微笑的表情,以及其他政治局委员相继点头表示支持的态度,只好把这口闷气咽到肚里。

这时,周恩来趁机又把徐向前任前敌总指挥、陈昌浩任前敌政委、博古任总政治部主任等人事安排说出,提交中央政治局讨论。结果,大家一致通过。

最后,张闻天做总结,大意谓:大家意见一致,很好。现在主要任务是集中力量打好这次战役——松潘战役。同时,宣布中央政治局通过的人事变动,要求于七月十八日当天,中革军委即将上述决定通知各军团首长,通令执行。

会议结束之后,中革军委于七月二十一日下达了《关于一、四方面军组织番号及干部任免的决定》:

各军首长:(机密)

我一、四方面军会合后,各军组织番号及其首长均有变更,军委现决定:组织前敌总指挥部即以四方面军首长徐向前兼总指挥,陈昌浩兼政委,叶剑英任参谋长,原一军团改为一军军长林彪,政委聂荣臻,参谋长左权,三军团改为三军军长彭德怀,政委杨尚昆,参谋长萧劲光,五军团为五军军长董振堂,代政委曾日三,参谋长曹李槐代,九军团改为三十二军军长罗炳辉,政委何长工,参谋长郭天民。原第四、第九、三十、三十一、三十三等五个军番号仍旧。四军以许世友为军长,王建安为政委,张宗逊为参谋长,九军以孙玉清为军长,陈海松为政委,陈伯钧为参谋长,三十军以程世才为军长,李先念为政委,李天佑为参谋长,三十一军以余天云为军长,詹才芳为政委,李聚奎为参谋长,三十三军以罗南辉为军长,张广才为政委,李荣为参谋长。特电知照。

朱(德)、张(国焘)、周(恩来)、王(稼祥)

史有巧合,就在中央政治局在芦花召开扩大会议的同一天,坐镇成都的蒋介石,命令其行营参谋团制定了《关于川甘边区“歼匪”的计划大纲》。对所谓“匪情”的判断还是准确的:“现朱、徐两匪各派一部窜至毛儿盖、哈龙冈、羊角塘、班佑一带,企图袭取松潘……依据匪之过去行动,均系避实就虚,且青海南部多属软地,类皆不毛。是可判断该两匪,先各以一部分向毛儿盖、阿坝探进,其余必跟续分途北进,并以大部经毛儿盖进窜岷县。一部经阿坝进窜夏河,期达越过洮、黄两河,接通‘国际路线’,或由陇中窜向陕北、宁夏,与陕匪合股。如期不逞,仍回窜川北。”同时,制定了相应的作战方针:“我军以防止该匪越窜黄、洮两河,并在临潭、临夏、夏河、同仁间将其聚歼之目的,应先巩固陇南最前线之碉堡及各要点之碉堡群,并施行坚壁清野之准备,一面集结兵力于适当地点,以为待机出击之用。同时,川境抽出部队,分途追击。”而具体的兵力部署如次:

……

乙、守备部队:

一、第三军王均部守洮河沿线,自古城经临洮到岷县含。主力控制于岷县,并派一部守临潭。

二、第五十一军于学忠部守天水、甘谷、武山、陇西之线,主力控制于陇西。

三、胡宗南部守岷县、西固不合经南坪至松潘沿线,主力控制于松潘。……

丙、追击部队:

一、第四十五军,以六团编为第一追击队,出懋功,向抚边、阿坝、齐哈马寺。

二、第二十一军,以九团编为第三追击队,出耿达桥,向理番、毛儿盖、班佑、桑杂。

三、新编第六师李家钰部,以九团为第五追击队,出威州、茂县,向镇坪、松潘。

四、暂编第二师彭城孚部,为第七追击队,出白草场,向镇坪追击。但各路均分两梯队,更番推进,并由彭(城孚)部负责肃清岷江东岸之残匪。……

毛泽东与周恩来、朱德等军委负责同志,当天就读到了我军破译敌方的上述电文,深感情势严重。他们的心里都清楚:敌人不仅已经察觉我方攻打松潘的目的——叩开北进的大门,而且还做出了相应的军事部署。也就是说,一旦敌人完成军事部署之后,我方就失去了攻打松潘的先机。与此同时,由于敌人发生了变化,我方在两河口会议之后制定的松潘战役计划,也必须进行相应的改动。为此,毛泽东、朱德,包括病中的周恩来,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张国焘给四方面军下达作战命令。

或许是又应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句古话了。在这前后,派往杂谷脑进行慰问的李富春、林伯渠等回到了芦花,向中央报告了张国焘公然制造分裂、反对党中央的行为。也就是在这前后,张闻天获悉李维汉在杂谷脑处境不妙,张国焘等人不仅反对李维汉出任四川省委书记,而且连一个纵队的政治部主任也不让当。当张闻天收到李维汉发自杂谷脑的这份电报,大意谓:李维汉陈述自己不懂军事,无法胜任纵队政治部主任职务等等,以此为由,要求返回中央机关。他感到事态严重,遂手持这份电文赶到毛泽东的住处,商议解决的办法。毛泽东阅此电报,知道这是李维汉的金蝉脱壳之计,故断然地说道:

“洛甫同志,请立即给维汉同志回电,要他赶回中央接受新的工作。”

恰在这时,中央保卫局局长邓发同志快步走进屋来,向毛泽东、张闻天报告:他从保卫系统获悉,张国焘借口陈赓同志在上海被捕,并在蒋介石亲自过问的监狱中逃出,说陈赓同志一定是蒋介石派到红军中的奸细,必须逮捕、法办。毛泽东听后大惊,急忙问道:

“四方面军保卫机关的态度呢?”

“张国焘已经挟持川陕省委做出了决定:立即逮捕杀害陈赓同志。”邓发答说。

“请立即给陈赓发报:要他星夜赶来中央,接受新的任务。”毛泽东几乎是命令地说道。

“据我所掌握的情况,四方面军中还有一大批像曾中生、何柳华等中高级同志,被张国焘以审查为名,关押在监狱中。”邓发说道。

毛泽东叹了口气,看了看张闻天那异常愤怒的表情,说道:

“大政方针未定,中央给他张某人下死命令放人;他也不会执行的。但陈赓是中央派到四方面军的,我们有权调回。”

这时室外传来了周恩来的咳嗽声,一种不祥之兆罩住了张闻天的心头,他近似自语地说道:

“恩来的到来,一定是为了张国焘的事情。”

不幸被张闻天所言中。周恩来向他和毛泽东报告了张国焘的言行,大意谓:说中央执行了一条错误路线,必须彻底清算之后,红军才能取得胜利等等。对此,毛泽东是有准备的。他十分严肃地说道:

“看来光退让是不行的。我建议:在芦花即将举行的中央政治局会议上,为了促进两个方面军的团结,必须把有关的历史问题,尤其是关于四方面军撤出鄂豫皖、川陕两个根据地的大是大非问题,在会上讲一讲。”

周恩来清楚毛泽东的用意:那就是借中央审查红四方面军的有关历史问题,给张国焘等人击一猛掌,要实事求是地看待自己,要正确地对待中央。因此,他是赞成毛泽东这种主动出击的态度的。同时,他出于一种善良的愿望,又对张闻天说道:

“你,还有博古、稼祥、凯丰等同志,与昌浩同志在苏联同窗共读多年,可否利用他来芦花参加会议的机会,向他做一做工作?”

“可以,可以。”张闻天答说。

“但我更寄希望于向前同志,”毛泽东说罢看了看周恩来,“你与向前同志在黄埔军校有师生之谊,我看你是能影响他这位弟子的。”

“向前同志什么时候到达芦花?”周恩来点了点头,又问道。

“明天——也就是七月二十日。”张闻天答说。

徐向前作为红四方面军的总指挥,长期以来一直是“凭党性坚持工作”。对于两大主力红军会师后出现的这种复杂局面,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缺乏思想准备。”随着张国焘个人野心无限的膨胀,当时在前线指挥作战的徐向前后来回忆说:“四方面军有些同志议论一方面军部队装备不好,打了败仗等。为此,我严肃批评了他们,嘱咐部队要学习一方面军的长处,不准背后议论。再往后,教条主义者对红四方面军的那些指责就听的多了,不少干部都向我反映。我虽然教育干部不要向底下散布这些东西,但说老实话,心里是不痛快的。四方面军这支部队,是从鄂豫皖的一支三百来人的游击队伍发展起来的,打了那么多硬仗、恶仗,是党领导的队伍,发展到八万多人,很不容易。尽管部队存在这样或那样的缺点,但本质是好的……怎么又是军阀,又是土匪,又是落后,又是逃跑的?!不看主流,把四方面军说得漆黑一团,对两军团结对敌,没有任何好处,我确实想不通。”多年之后,徐向前的结论是:

总之,张国焘怀有野心,想当头头,一再制造分歧,破坏了两军会合后的团结局面。教条主义者没有贯彻毛主席的团结方针,对四方面军吹毛求疵,横加指责,也起了不好的作用。

徐向前根据两河口的决议,亲率一路部队于“七月六日从理县出发,斗折蛇行,沿黑水河北岸行进……两岸山势陡峻,小道崎岖,大片大片的原始森林,茂密无间,遮天蔽日”。那时,徐向前感到“最困难的是粮食。部队路过的地方,能搜罗到的粮食差不多都搜罗净尽,即便这样,粮食还是不够吃的”。也就是在这期间,徐向前收到中央的命令,“弟等今抵芦花,急盼兄(张国焘)及徐(向前)陈(昌浩)迅速集中指挥”。为此,他又向芦花转进,并在黑水岸边与彭德怀相逢。对此,徐向前做了如下记述:

七月中旬,三军团已进抵黑水、芦花地区。彭德怀军团长得悉我军正向维谷开进,当即亲率一个团前来接应。维谷渡口的索桥遭敌人破坏,大家只能隔河相望。那里水流甚急,水声很大,双方说话听不大清楚。我见对岸有个身材粗壮、头戴斗笠的人,走路不慌不忙,估计是彭军团长。相互招手后,我便掏出笔记本,撕下张纸,写上——彭军团长:我是徐向前,感谢你们前来迎接。捆在块石头上,扔过河去。两岸的同志十分高兴,互相喊话、招手、致意。第二天早晨,我从维谷赶到亦念附近。找到一条绳索,坐在竹筐里滑过河去,与彭德怀同志相见。我们谈了些敌情及沿途见闻,还商谈了部队架桥事宜。他给我的印象,是个开门见山、性格爽直的人。

徐向前因等候架桥,在亦念逗留了两天,然后向芦花前进,预计二十日到达。

诚如前文所述,早在一个月前,毛泽东就从李先念等人的口中,知道徐向前是一位顾大局、识大体的同志;再者,他由周恩来、陈赓等人处了解到,徐向前对红四方面军的创建、发展立下了特殊的功勋;更为重要的是,一个月以来,四方面军主要负责人中唯徐向前一人没有参与不利于团结的事情。因此,毛泽东希望通过徐向前的到来,掀起一次增进两大主力红军间的了解、团结的**。

对此,周恩来与张闻天、朱德等同志是赞成的。经研究,为了表彰徐向前对创建红四方面军所起的特殊作用,由中华苏维埃政府主席毛泽东向徐向前授勋。

因此,中央及军委总部在徐向前到达芦花的当天——七月二十日举行了隆重的授勋仪式。张闻天、周恩来、朱德、博古以及先于徐向前赶到芦花的张国焘、陈昌浩等四方面军的领导同志全都出席了授勋仪式。

徐向前自大革命失败之后,一直为创建鄂豫皖根据地、川陕根据地努力地工作着。因此,除去他在黄埔军校的恩师周恩来外,现任的中央及军委的领导都不曾见过面。当他晚年回忆起这次具有特殊意义的相见的时候,他写道:“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中央领导同志,我既高兴,又拘谨,对他们很尊重。”当他听到张闻天宣布授勋仪式开始之后,他立即双腿并拢,向着双手捧着红星金质奖章、满面微笑的毛泽东主席行了个军礼。

接着,毛泽东把这枚红星金质奖章别在徐向前的胸前,又伸出那双大手紧紧地握住了徐向前的双手。

这时,周恩来带头鼓掌庆贺。顿时,授勋的屋中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徐向前紧紧握着毛泽东主席的双手,他想到的是:“这不是给我个人的荣誉,而是对英勇奋战的红四方面军全体指战员的高度评价和褒奖。”因此,当毛泽东发表过简单的贺词之后,他向着所有参加授勋的中央领导同志行军礼致谢。他看着那一副副微笑的面孔,还有那一双双深情的目光,顿时感到自己的责任是何等的重大!但是,当他那激动的目光与张国焘、陈昌浩等人那强作笑颜的眼神相遇时,他禁不住地愕然一怔,似乎在自问:

“他们为什么不高兴呢?……”

张国焘在达到向中央夺权的目的之前,私下与陈昌浩曾经做过什么交谈,他们二人都未谈及。但是,从张国焘第一个向李富春提出并公然要李向中央反映,要陈昌浩当红军总政委;而陈昌浩两次致电中央,要张国焘出任军委主席等看来,他们二人配合是相当默契的。就说这次先后赶来芦花开会,再联系陈昌浩于七月十八日要张国焘当军委主席的电报来看,起码可以证明他们参加芦花会议的主要目的,是以实力做后盾,向中央要军事指挥大权。按照他们的设想,首先要把现任中央打成执行错误路线的核心,进而再迫使遵义会议后改组的中央机构让权。欲要达到这一目的,必须通过各种手段审查中央自第五次反“围剿”以来的路线。但是,出乎他们所料的是,未等他们提出审查中央路线的要求,中央已经作出决定:七月二十一日到二十二日,审查红四方面军自撤出鄂豫皖根据地以来的历史。在他们看来,中央所为不是对红四方面军的历史负责,而是借此转移他张国焘批评中央路线的矛盾。

与此同时,张国焘十分清楚,徐向前向陈昌浩公开表明:“我的能力不行,在四方面军工作感到吃力,想到中央去做点具体工作”的原因,是对他的领导作风有意见。时下,中央政治局就要决定开会审查红四方面军的历史了,毛泽东突然又提出给徐向前授勋,这必然会引起张国焘的疑虑。对此,陈昌浩也觉得有点惊奇,遂于会前问张国焘:

“我和向前同志是赶来参加中央会议的,他们为什么在开会之前,单独给向前同志授红星金质奖章呢?”

俗话说得好,善搞阴谋的人,他会把人世间一切美好的行为,都当成阴谋手段来看待。因此,张国焘沉吟片时,漠然地说道:

“我个人认为,这是老毛耍的小手段,无外乎是做出一个姿态,中央是信任你徐向前同志的。当然喽,按照他们的逻辑,向前同志就会站在他们的一边,赞成他们的路线,进而达到北进的目的。”

“既然如此,我们应该在明天召开的中央会议上,给他们来一个主动出击!”

张国焘自然清楚陈昌浩主动出击的本意,那就是在中央审查红四方面军历史的同时,向中央发难——提出审查中央自第五次反“围剿”以来的政治路线和军事路线。但是,参加过多次党内路线斗争的张国焘懂得,在没有共产国际支持的前提下,只有他一个政治局委员发难,结果一定是适得其反。因此,他微微地摇了摇头,说道:

“条件尚不具备。”

“你是不是担心向前同志……”

“不!不……”张国焘急忙打断陈昌浩的话语,“沉住气,要学会后发制人。”

张国焘后发制人的意思是:先看看毛泽东给徐向前授勋,再确定明天出席中央政治局会议的方针。因此,在毛泽东给徐向前授勋的时候,他和陈昌浩勉强微笑鼓掌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但是,出他们所料的是,毛泽东给徐向前授勋之后,不但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借题发挥,而且很快就宣布散会了。为此,他对陈昌浩、徐向前说道:

“你们在明天的会上,要把我们四方面军的成绩讲足、讲够,免得大家老看我们的缺点和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