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1 / 1)

蒋介石于五月十日——中央红军实施围攻会理的第二天,由贵阳乘专机飞往昆明。此行随从人员不多,只有军事高参,没有党政官员。

蒋介石坐镇贵阳,亲自指挥各路人马“追剿”中央红军,希冀借助所谓“御驾亲征”之威,把他的心头之患——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消灭在滇、川、黔交界处。但蒋氏在贵阳近五十天的时间里,他的战略企图不仅着着失策,而且还在贵阳演出了新“空城计”。另外,在蒋介石与毛泽东对垒——或者说在战场上比试指挥才干的历史中,唯有他获悉“红军甫抵昆明附近又转头向昆明西北前进”之后;算就了红军“真正企图是强渡金沙江无疑”。因此,他电令“薛岳率各纵队跟踪北追”,以“同仇敌忾,灭此朝食”的决心,“妄图消灭红军于金沙江以南地区”。但是,他怎么也不曾想到五月九日收到龙云如下这则请求处分的电文:

贵阳委员长蒋钧鉴:

吭密。今晚十一时接伯陵(薛岳)自富民电话称:我第三纵队本日已到达江边白马口,未与匪接触,江南岸似已无匪。但万(耀煌)师与周(浑元)纵队明晨方能到达指定之洪门、鲁车两渡,有无匪踪,明晨始能明。等语。据此情形,现虽未接前敌确报,而匪已过江无疑。闻讯之后,五中如焚。初意满拟匪到江边,纵不能完全解决,亦必予痛惩,使溃不成军,借以除国家之巨害,而报钧座之殊恩于万一。讵料得此结果,愧对袍泽。不问北岸之有无防堵,实职之调度无方,各部队追剿不力,尚何能尤人。唯有请钧座将职严行议处,以谢党国。谨此鞠诚上闻,伏祈鉴核。

职龙佳亥机印

可见中央红军虽然已渡过金沙江北去,但是负责围追堵截的各路人马,尤其是薛岳亲率的十万中央军已经离开贵州,进入云南,并向金沙江边云集。若想对中央红军实施新的“追剿”战役,必须把大本营由贵阳迁往昆明。为此,蒋介石密电通告龙云,将于五月十日飞抵昆明,部署新的“围剿”计划。

龙云发上述那通请求处分的电文,连蒋介石都清楚这是表面文章。直言之,中央红军未留居滇境,而主动渡过金沙江北进川南,对龙云而言是额手相庆的大好事,他打心眼里感到高兴。

但是,就在红军佯攻昆明、决意北进的前后,龙云获悉蒋介石在贵阳采用软硬兼施的手段,逼迫王家烈下台,“于四月底调为军事参议院参议……迨至五月初,王(家烈)随张学良离开贵阳到武汉行营服务。王离黔时蒋送他五千元旅费,随又特准免考入陆大肄业”。为此,龙云又不能不为自己的政治前途担心!

龙云为了免使自己成为王家烈第二,他走了如下三步棋:

一、为了表示自己是真心实意地追剿中央红军,他除去给蒋介石发了上述那篇官样文章之外,让蒋介石知道:“红军在云南过境时,禄劝、武定、会泽、寻甸、富民、宣武各县县长,在龙云压迫下率领团队顽抗红军,被击毙县长数人。”同时,他还让蒋介石知道:“宣威县长陈其栋因临阵脱逃及一个督战不利的参议被龙云枪决,一个通共绅士张秀升被龙云斩首。”

二、为了表示自己忠诚于蒋介石,他亲自在省府五华山给蒋布置住房,并在五华山四周派兵保安。他为了满足蒋介石的领袖欲,自然也是为了表示云南在他龙云的领导下热爱蒋委员长,在蒋介石到达昆明后的一个夜晚,“组织群众手持火炬列队庆祝蒋的到来”。

三、借当面向蒋介石解释坚拒薛岳所部入昆明之事,暗示他龙云支持中央、拥护蒋介石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不要动摇我的云南王的地位。

对此,蒋介石心里是清楚的。蒋氏经过因裁军会议引起的蒋桂之战、蒋冯之战,一直到蒋冯阎中原大战之后,他在国民党中玩纵横之策是无出其之右者。他清楚知道在何时、何地,对何人打他手中的那一张牌——能保证他削藩裁军、一切权力归中央的计划得以顺利实施。蒋介石在第一次入主昆明的时候,他就得出了云南不是贵州的结论。用他的亲信的话说:“国民党中央军只能控制贵州,无力深入控制云南。”时下,蒋介石移驻昆明之后,蒋氏知道薛岳统领的十万大军不可能久居云南,很快就要尾随中央红军北渡金沙江进入四川,他作为靠军队起家的当政者,当然懂得在没有军队做后盾的前提下,想让龙云这位同样靠军队起家的地方实力派,像贵州的王家烈那样交出云南的军政大权是不可能的。另外,“蒋知道云南军阀自辛亥革命以来,从唐继尧起都有谋黔野心……过去蒋桂战争时期,龙听命于蒋,派兵围攻南宁”。为了牵制一直与蒋争天下的桂系李宗仁、白崇禧,在无力收复云南的时候,蒋氏对龙云就采取了收买政策。对此,时任蒋介石侍从室主任的晏道刚写下了这段文字:

这次红军入黔,滇军服从蒋的命令作战,获得蒋一再嘉勉。迨红军入滇进入龙云老巢时,龙云利用团队抵抗红军也极为凶恶……龙云断然拒绝薛岳部进入昆明,就是抗拒中央军侵占其地盘的反映。针对这些情况,蒋介石在未到云南前,财政部长宋子文送来的特支费一百万元,除在贵阳开支一部分外,都交我带来昆明。凡龙云求蒋补助的各项费用,蒋都从宽批发,以示关怀信任。蒋对昆明各界人士讲话,总是当众表扬云南军队训练有素,团队组织严密,以肯定龙云统治云南的政绩。蒋在昆明亲自和龙云密谈多次。我未参加,不知具体内容,但事后和蒋闲谈中也了解到一个大概。其中有中央提高龙云在滇、黔方面的权力,要龙云在滇、黔方面作为中央的支柱(蒋利用龙反桂的缘故)。蒋还在口头上答应将来成立“滇黔绥靖公署”统率两省军政,由龙云主持。蒋当时面嘱我与龙云多加联络……

蒋介石与龙云在上述问题上取得了心照不宣的共识之后,在金沙江以北川南地区如何进行部署追剿中央红军的计划,自然就不会发生讨价还价的事情了。因此,蒋介石就在中共中央在会理举行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期间,独自进入龙云的作战室,习惯地望着悬挂在墙上的那幅标有各种符号的作战地图,在暗自构思新的“围剿”中央红军的战斗部署……

这幅作战地图对蒋介石最有吸引力的是两条江河:一条是横在北面的大渡河,由乐山汇入由西北流向东南方向的岷江,在宜宾流入金沙江;一条就是沿滇川交界由西南向东北流向的金沙江。这两条江河恰好形成了一个自然的夹角。接着,蒋介石向有关随侍高参询问了大渡河有关的情况,得知:大渡河系长江的一道支流,两岸都是崇山峻岭,仅沿大渡河的两岸各有一条羊肠小道。河幅有宽有窄,最宽处不过一千多米。“水深七至十米,水流湍急,河底乱石嵯峨,形成无数漩涡,俗称竹筒水,任何人不能泅渡,失足落水即有灭顶之祸。沿河渡口只有小木船(可容十人左右)作为来往行人横渡之用。由于流速太大,船横渡时不能直达对岸,必须先把船上划一二里再行放船,船工拼命划动船桨在波澜上闯击十多分钟,才能以斜线冲到对岸目的地。”蒋介石听后微微地点了点头,遂又命人从云南图书馆找来一本《庸庵文续编》,独自一人又对着这幅作战地图看了起来。

《庸庵文续编》一书为清末薛福成所著,其中有“书巨寇石达开就擒事”。他按图索骥找到了石达开全军覆没的安顺场——恰好是大渡河由南北流向变为东西流向的拐弯处。当他获悉该渡口滩险水急,没有渡船无法涉渡之后,禁不住地点了点头。当他发现石达开全军覆没安顺场的时间是同治二年四月以后,遂又询问随侍:

“你们之中有谁知道同治二年是西历多少年?阴历四月应该是西历的五月吧?”

随侍高参当即查出:同治二年为一八六三年,时阴历四月为西历五月。

蒋介石是十分迷信的,尽管他视信仰为政治手段,但符合他意愿或理念的事情,他还是相信所谓天命的,当然又是为他的天降大任于他的最好借口。因此,他对龙云说:

“志舟兄,当年,你们彝族的头领协助清王朝,于一八六三年五月在安顺场消灭了太平天国的巨寇石达开。或许是天意所允吧,今年一九三五年五月,由你这位当代彝族最负盛名的军事家和政治家,协助我最后完成剿灭共匪的大事。”

对此,龙云自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蒋介石自江西剿共以来有近五年的历史了,虽说把中央红军从江西根据地剿到了川南,但就从他和中央红军交手的教训看,要把中央红军消灭在安顺场是不现实的。另外,他从讨袁之役始,就曾沿着中央红军北去的路线进入四川,对川南的地势、民情,尤其是对盘踞一方的四川军阀的实力不敢恭维。事实上,偌大的川军对付一个红四方面军都打不赢,想在安顺场一举歼灭中央红军谈何容易!但是,他也了解这一带的地势、民情,尤其是居住在夹在冕宁与大渡河间的大凉山地区的彝族,由于历史遗留下来的种族隔阂、不同的民族习俗,乃至于语言不通等方面的原因,必将给北上的中央红军带来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然而,中央红军能否重蹈石达开的覆辙是不敢妄言的。

龙云作为西南边陲最有实力也最有政治见地的封疆大吏,他自然懂得蒋介石欲要开战的这盘棋的下法,那就是蒋氏算就了中央红军北渡金沙江的目的是与红四方面军会合。而欲要完成与红四方面军的会合,必须再沿着当年石达开的路北上,在安顺场一带渡过大渡河。而这一带居住的人民多为彝族,而他又被汉人称为当代的孟获,这就道出了蒋介石和他谈这番话的主要目的是:希望他能发挥当代孟获的作用。为此,他十分巧妙地说道:

“我虽是彝族人,但我管不了四川彝族的事。希望委员长下令给川康交界的父母官刘文辉军长,一是扼拒共匪北渡大渡河,再是与当地彝族的头领同心协力,起到当年四川总督骆秉章的作用。”

蒋介石刚刚看完《庸庵文续编》,当然知道这位骆秉章是清朝有名的封疆大吏,他在出任湖南巡抚的时候,就亲自率兵与太平军作战,继之又镇压湖南天地会起义,并残酷地镇压蓝大顺、李永和起义。后出任四川总督,于一八六三年四月在大渡河紫打地诱杀石达开。蒋介石觉得龙云说得在理,他为了藏拙,遂又以请教的口吻问道:

“单靠刘文辉所部的力量,能够完成扼阻大渡河的任务吗?”

“我想是可以的,”龙云担心蒋介石把滇军调往川南,有意讲了刘文辉部是有战斗力的,并以属下刘元塘守会理为佐证。但是,他担心有朝一日刘文辉所部有失,又补充道,“我从委员长垂询的内容可知,是想在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发起一个大的围剿共匪的战役。果然如此,还应把川军务派系的部队调集此地,以取当代石达开覆灭安顺场的实效。”

对此,蒋介石是赞同的。又几经与龙云磋商,遂于他到昆明的第二天——五月十一日给薛岳、刘文辉下达了《关于围歼中央红军于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雅砻江以东地区》的电令:

兹为封锁朱、毛股匪于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雅砻江以东地区根本歼灭计,部署如下:

一、刘自乾(文辉)部以有力部队固守会理、西昌待援,主力应在大渡河上游富林以西,沿大渡河北岸赶筑碉楼,严防匪之北窜。

二、薛(岳)路应以吴(奇伟)、周(浑元)、李(韫珩)各纵队迅速渡过金沙江左岸,向围攻会理之匪夹击,以解会理之围,即进至西昌筑碉,右与昭觉郭勋祺部,左与盐边、盐源之滇军连成碉堡封锁线,严堵匪之南窜。另以孙渡纵队取捷径至盐边、盐源后,沿雅砻江西岸筑碉防守,并在水仁、元谋各县,金沙江右岸筑碉严防匪之西南窜,左与刘自乾部切取连络。

与此同时,蒋介石给杨森下达电令:“刻匪已由武定渡过金沙江上游直攻会理。四路军立即移赴大渡河布防。上游自大冲起,下游至龚嘴止,沿江北岸严密做持久部署,右与川康刘(文辉)军杨(学瑞)旅联络。”接着,杨森给所部杨域旅长下达(关于速赴大渡河北岸布防)的电令:“该旅即兼程取捷径移赴大渡河。自马烈前面之赵侯庙起至金口河止,沿北岸布置河防,构筑坚工,建碉固守。右与本军四旅、左与本军第一路司令切取联络。”

至此,蒋介石完成了在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聚歼中央红军的作战部署。按照常规,他的随侍高参根据他制定的新的战略意图,重新在作战地图上插上新的符号标记,使他一看便知:薛岳所部的周浑元、吴奇伟纵队渡过金沙江以后向北进攻;滇军孙渡所部赶往盐源、盐边,沿雅砻江布防,堵住红军西进;杨森的第二十军在雷波、屏山、宜宾一线,配合郭勋祺、陈万仞部阻截红军东进;刘文辉的第二十四军以五个旅共十二团沿会理、西昌、冕宁节节布防,利用民族矛盾阻截红军北进;在大渡河左岸以暂编第五师二个旅五个团及屯垦司令部一个旅,防守富林至泸定一线;急调刘湘第二十一军第六旅三个团在富林布防。待到新的军事符号重新插满作战地图以后,他一看东、西、南、北都布有重兵——合计十多万人马,把减员较多的中央红军团团围在会理一带。在他的意念中,此次“围剿”是天时、地利均占,只要由他出面解决好川系军阀之间的矛盾,那人和也就占有了。所以,毛泽东必成当代的石达开。

为了使此次“围剿”以竟全功,蒋介石遂又想起他在江西自视行之有效的碉堡推进战术,命令薛岳并“转告前线各军,行动要稳扎稳打,每到一地先做工事(主要是碉堡)才能入营”。同时,蒋氏深知舆论的重要,他借石达开这一历史题材,大做“剿灭”中央红军的文章。为此,他迭电慰勉大渡河南北各军,大意谓:“大渡河是太平天国石达开大军覆灭之地,今共军入此汉彝杂处,一线中通,江河阻隔,地形险峻,给养困难的绝地,必步石军覆辙。希各军师长鼓励所部建立‘殊勋’等语。”总之,他在昆明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

“毛泽东是石达开第二,中央红军就是当今流窜至此的太平军。”

也就是在这时,他想起了中央红军开始突围转移的时候,他的谋士杨永泰曾做过这样的预测:“还要考虑红军尔后渡长江上游金沙江入川西的可能性。”当时,他坚决反对此说。为此,还很不高兴地说过这样的话:“这是石达开走的死路。他们走死路干什么?如走此路,消灭他们就更容易了。”而今,却被杨永泰所言中。一方面说明杨永泰确有高明的谋见,另一方面他认为给消灭中央红军创造了千载难逢的机遇。

蒋介石进驻昆明之后,由于他不知道中共正在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所以中央红军突然对会理采取了“围而不攻”的战术,使他又陷入困惑之中。他暗暗自问:“既然中央红军北渡金沙江的目的是与红四方面军会师,那为什么还要滞留在会理一带呢?”

时人都知道蒋介石多疑,颇似三国时的司马懿。加之,这近五年“围剿”中央红军以来,他吃过毛泽东用奇兵的亏实在是太多了,起码比当年司马氏吃诸葛亮的亏要多得多,因而他用兵时的疑心病比当年司马懿还大。他在确定了。在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围歼”中央红军的作战部署之后,有两三天都在自问,有时还问属下:

“共匪滞留会理的真正企图是什么呢?”

最后,蒋介石终于在谋士、高参的议论中得出了共识:中央红军正在与放弃川陕革命根据地的红四方面军协调步骤。为此,蒋氏又认真地研究了今年春天对红四方面军“进剿”的情况。

今年春天,红四方面军为了向川北、甘南发展,同时为了配合中央红军在川南、黔北的活动,也就是在毛泽东指挥南渡乌江的前夕——于一九三五年三月二十八日发起了嘉陵江战役。

那时,以刘湘为总指挥的“四川剿匪军”以第一、二路军五十三个团的兵力守备嘉陵江防线。但是,出蒋介石所料的是,如此众多的江防大军,竟然被红四方面军一举突破,田颂尧的第二十九军被打垮,邓锡侯的第二十八军被截为两段,有被红四方面军各个击破的危险。蒋介石闻讯急忙令邓锡侯调十四个团的兵力,企图恢复嘉陵江防线,但再次被红军打垮,连失阆中、苍溪、剑阁等重镇。面对这样的危局,恰好蒋介石又在贵阳上演新的“空城计”,无暇相顾嘉陵江战事,只好命令国民党军退守涪江西岸,企图收缩兵力掩护成都。但是,又出蒋介石所料的是,红四方面军又于四月十日渡过涪江,包围江油城。暂时躲往昆明的蒋介石下令,命邓锡侯亲率十一个团的兵力增援江油,企图解江油之危,恢复涪江防线。这时,红四方面军即以一个师的兵力继续围困江油,集中约四个师的兵力打击援敌。经过两天激战,将援敌全部击溃。与此同时,红四方面军在北线连克青川、平武、北川三城。至此,嘉陵江战役全部结束。这不仅有力地配合了中央红军佯攻贵阳、西出云南,而且也为红四方面军向川北、甘南发展,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接着,蒋介石又命令刘湘调集十一个旅的兵力,组成“四川剿匪军”第六路军,以王赞绪为总指挥,西渡嘉陵江与第一、二路军联合北进;第三路军与第五路军沿嘉陵江两岸布防,堵住红军东返;令胡宗南指挥的第一、第四十九、第六十、第六十一师和两个补充旅,在川军第二十八军的配合下,由甘肃境内南下向红四方面军攻击,企图把红四方面军的主力消灭在嘉陵江、涪江之间的地区。

这时,“红四方面军主要领导人张国焘,未与红四方面军其他领导人商量,未请示中央,就决定放弃川陕苏区,使红四方面军再度陷于无根据地作战的不利境地”。为了摆脱上述国民党军队的合围,也就是在中央红军巧渡金沙江并发起通安、会理战役期间——五月上旬,“红四方面军开始向西运动,连续攻占了土门、茂县、雁门关等重要隘口,击破了川军第一、二、六路军的堵截,打开了西进的大门,开始了艰难曲折的长征”。

在蒋介石看来,张国焘一人决定的红四方面军放弃川陕苏区,向西部运动,是为了避免红四方面军在他所部署的“围剿”中,被消灭在嘉陵江、涪江之间地区。但是,当他再一想毛泽东指挥的中央红军意外地滞留会理一带,遂又做出红四方面军西进的目的,是为了在川西北或川西一带与中央红军会师的结论。为此,他又与随侍高参商议阻截红四方面军西进的战略部署。也就是在他做出《关于围歼中央红军于金沙江以北、大渡河以南、雅砻江以东》的部署后的第三天——五月十四日,他给邓锡侯下达了《关于特别注意在土门堵截红四方面军》的电令:

综合情况,徐(向前)匪已有逐渐西移之势。对于土门、千佛山方面应特别注意堵截。现王(赞绪)部四旅既已到达茶坪一带,即由王部担任向大垭口进击。该部茶坪及其附近部队均应速向西移,担任千佛山、观音梁方面协同出击。并盼遵令赶赴绵竹指挥。

接着,蒋介石的随侍高参又根据他制定的“围剿”红四方面军的部署,又在那张作战地图上依次插好不同的军事符号。蒋介石驻步作战室中,再张望那张作战地图,发现川南、川北已经成了中国所谓“剿共”的两大热点地区。当他想到当年太平天国残部最后在川南败亡之后,他微然作笑地点了点头,似乎是在说:

“这不是历史的巧合,而是天意难违!”

恰在这时,当今的四川土皇帝——刘湘完全感到了四川处在红一方面军与红四方面军南北夹击中。当他想到一旦这两大红军在川西等地会师,不但是川中韵兵力难以“剿灭”红军,恐怕他在四川也难以立足了!为此,他迭电昆明,恳请蒋介石派中央军速速进川,彻底消灭已经进入四川的两大红军!

蒋介石收到刘湘发自成都的一封封电报之后,不无得意地笑了,暗自说:“既有今日,何必当初……”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啊!从去年十月中旬蒋介石电邀刘湘赴南京,面商所谓剿共大事算来,也不过是刚刚七个月嘛!可那时的蒋氏是有求于刘湘帮忙剿共,而刘氏呢,又有意利用此事装笨充拙,从政治到军事有意向蒋介石大敲竹杠。但有一点刘湘却明白极了,拒绝蒋氏向四川派遣中央军。蒋氏通过各种渠道掌握了刘湘的这一心理后,遂放弃派兵图川的计划,为给他日图川埋下伏笔。好不容易才征得刘湘的同意,向四川派遣以贺国光为首的行营参谋团,协调四川各派力量进行“剿共”。七个月后的今天呢,刘湘这个四川土皇帝已处在红军的南北夹击中,日子过不下去了,只好迭电请蒋介石加派中央军入川,帮着他尽快剿灭四川地盘上的红军。但是,这在蒋介石看来,是他追剿中央红军的副产品——终于实现了以军事为后盾图川的目的。事后川人曾流传过这样一句笑话:

“蒋介石没费一枪一弹图川,他真应该感谢红军!”

蒋介石接到刘湘的求援电报,为什么迟迟不表态呢?因为在蒋介石看来,在川北为了“追剿”红四方面军,胡宗南的数万人马早已跟进了四川;时下,薛岳所部十万中央军很快就要渡过金沙江进入川南。换言之,蜀境的南北不仅有近十万的红军,而且还跟进了十几万国民党中央军。如果再把陈诚驻扎在鄂西的部队算上,那就足足有二十多万国民党中央军了!蒋介石的心里清楚得很,他那个“乘追堵红军的机会,完全掌握西南的一个双管齐下的计谋”在四川已经实现了!时下,他想做的文章是:再借“进剿”两大红军之机,在消灭红军的同时削弱川军的实力,真正做到让刘湘这些川中的地头蛇向他蒋某人俯首称臣!

蒋介石自视上述这套权术是十分高明的。但是,他却瞒不过当代的孟获龙云。龙云通过察言观色,知道蒋介石完成了上述部署,遂主动地发出邀请:

“委座自打莅临春城;就忙于军机大事。今天春城晴好,不防看看边陲之地的名胜和古迹?”

“志舟兄,一切听你的。”蒋介石显得是那样的轻松,“客随主便,听你安排。”

“那就去看看昆明最有名的金殿吧!”

昆明的金殿,又名铜瓦寺,系仿湖北武当山金殿的样式建造。主殿系青铜铸造,灼然生辉,耀眼夺目,故名金殿。对此,蒋介石是知道的。但是,他更清楚现在的金殿是平西王吴三桂仿建的,在此国人高喊抗日的时候,他无论如何是不能去的。因此,他断然地答说:

“吴三桂仿建的金殿有什么好看的?我是不去的!”对此,龙云实在是没有想到。他一听蒋的口气,忙又说道:

“那就去看看西山吧!”

“好,好!尤其是西山的龙门是一定要看的。”

龙云听后不知何故竟然想起了“一登龙门,身价百倍”这句话。他当时就明白了蒋介石的用意:“跟着我吧,你一定会身价百倍的!”因此,龙云也禁不住地哑然失笑。当他陪着蒋介石来到龙门,俯瞰五百里滇池的时候,蒋介石只是说了一句:“好大的一片水啊!有鱼吧?”

“有鱼,有很大的鱼。”龙云也似有意地答说。

蒋介石乘着游兴回到五华山下榻处,已是五月十五日下午了,他迅速看完那来自川南与川北的电文,有意问道:

“志舟兄,你看会理的共军何时北进大渡河?”

“就兵法所论,自应是越快越好。我以为无论是善用兵的毛泽东,还是朱德,都会尽快撤围会理,北渡大渡河的。”

蒋介石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