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甘普用一种和它的大身子不相称的尖声说,“是我听说过的最新奇的事了。我能记得清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在树林中走动,听到了一声巨响,可能有东西把我杀死了,并且那应该是我的末日了。然而,现在我又活过来了,长着四只巨大的翅膀和一个身子,我敢说这身子能让任何体面的飞禽走兽羞得泪流满面而不敢拥有,所有的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是一只甘普还是个大卡车呢?”这家伙一边说一边很有趣地摆动着它的落腮胡。

“你只不过是个东西,”蒂普说,“长着一只甘普的头,是我们把你做出来并且让你活过来的,好让你带我们飞到我们想去的任何地方。”

“太好了!”那东西说,“既然我不是一只甘普,我就不能有甘普的骄傲或独立的精神,所以我可以我成为你们的奴仆或任何其他的东西。我唯一感到满足的是我的身体似乎不是很结实,并且似乎在受奴役的情况下不会活很长时间。”

“别那样说,我求你了!”锡樵夫叫道,他那颗善良的心被这番伤心的话深深地打动了,“你今天感觉不好吗?”

“哦,那个嘛,”甘普说,“因为这是我活着的第一天,所以我不能判断我是感觉好还是不好。”说完,它愁眉苦脸地前后摆动着它的扫帚尾巴。

“快来!快来!”稻草人和蔼地说,“请试试开心一点,接受生命吧,既然你发现了它。我们会是很好的主人,会努力地让你尽量活得开心些。你愿意载着我们飞上天到我们想去的地方吗?”

“当然了,”甘普回答说,“我宁愿在天空翱翔,因为要是我走在路上碰到我的同类的话,我会很尴尬的!”

“我能理解那一点。”锡樵夫同情地说。

“并且,”那东西继续说,“当我仔细地看着你们,我的主人们,好像你们中没有谁比我造得更有艺术技巧些。”

“外表是不可靠的,”沃高虫认真地说,“我既被高度放大,又受过完全教育。”

“是吗?”甘普漠不关心地嘟囔道。

“我的大脑被认为是非凡而罕见,”稻草人骄傲地补充说。

“多么奇怪啊!”甘普说。

“尽管我是铁皮做的,”锡樵夫说,“我拥有着整个世界上一颗最温暖和最令人赞赏的心。”

“我很高兴听到这个,”甘普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说。

“我的笑,”南瓜头说,“最值得你关注了,它总是一样的。”

“始终如一,”沃高虫自负地解释说;甘普转过头去看着他。

“而我,”锯马笨拙地往前走了一步说,“之所以非凡,是因为我也避免不了。”

“我确实很感到骄傲,能碰上这么独特的主人们,”甘普冷漠地说,“如果我也能对自己做一个这么完整的介绍的话,我也心满意足了。”

“那一天马上就会到的,”稻草人说,“‘了解自己’被认为是很大的壮举,这点让我们,你的长辈们,花了好几个月才完成。但是现在,”他转身对其他人说,“让我们登上去开始起程吧。”

“我们应该去哪呢?”蒂普问,他爬到沙发的一个座位上,帮助南瓜头也爬了上去。

“在南方国家有一位非常好的女王叫好仙女格林达,我她见到我们肯定会很高兴的,”稻草人笨拙地爬到这东西里面,“让我们去找她,问问她的意见吧。”

“想到这点真聪明,”菜刀尼克说,推了沃高虫一下,然后把锯马滚到沙发后面的垫子上,“我认识好仙女格林达,相信她会很够朋友的。”

“大家都准备好了吗?”男孩问。

“是的,”锡樵夫说,同时坐在了稻草人身边。

“那么,”蒂普对甘普说,“好好地载我们飞往南方吧,不要飞得太高,只要不碰到房子和树就好了,因为太高了会让我感到头晕。”

“好的。”甘普应声道。

他摆动四只巨大的翅膀慢慢地升上了天空;就在我们这一小群冒险者们紧紧地抓住沙发背和边缘来坐稳的时候,甘普转向南方,迅速而庄严地翱翔而去。

“站在这个高度看风景效果好极了,”受过教育的沃高虫评论说。

“别管风景了,”稻草人说,“抓紧了,不然你会摔下去的,这东西似乎晃得很厉害。”

“天要黑了,”蒂普发现太阳在地平线上低沉下去,“也许我们应该等到天亮再飞的,我不知道甘普是不是能在晚上飞行。”

“我自己也一直想知道这点,”甘普静静地说,“你瞧,这对我是一种新的体验,我以前有腿让我能够在地上飞快地跑,但是现在我的腿感觉好像睡着了一样。”

“确实如此,”蒂普说,“我们没有让它们活过来。”

“你应该是拿来飞行,”稻草人解释说,“而不是来走路的。”

“我们自己能走,”沃高虫说。

“我开始知道我需要做什么了,”甘普说,“所以我会尽量让你们满意的。”他静静地往前飞了一段时间。

南瓜头杰克不久就不安起来。

“我想知道是不是在空中飞行也会让南瓜坏掉。”他说。

“除非你不小心让你的头掉下去了,”沃高虫说,“那样的话,你的头就不再是南瓜了,因为它会变成南瓜汁了。”

“难道我没有请您克制一下这些无情的笑话吗?”蒂普严厉地看着沃高虫说。

“您说过了,而且我已经控制了很多了,”虫子回答说,“但是在我们的语言中总有机会说这么多杰出的双关语,这使得像我这样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很难克制表达双关的**。”

“半瓶子醋的人几百年前就发现这些双关语了,”蒂普说。

“您确定吗?”沃高虫带着惊讶的神色问道。

“当然了,”男孩回答说,“一只受过教育的沃高虫也许是件新事情,但是从您的表现来看,沃高虫的教育史和这些山一样悠久。”

虫子似乎受到这些话的震撼,很长一段时间都温顺地不发一言。

稻草人在移动位置的时候,坐在蒂普扔下胡椒盒的坐垫上了,于是开始仔细地观察这只盒子。

“把它扔下去吧,”男孩说,“它已经完全空了,而且没有必要再留着它了。”

“真的空了吗?”稻草人好奇地往盒子里看着说。

“当然了,”蒂普回答说,“我把每一颗粉末都倒出来了。”

“那么这个盒子就有两个底了,”稻草人说,“因为盒子里面的底离盒子外面的底整整有一英寸长。”

“让我看看,”锡樵夫把盒子从他朋友手上拿过来说。“是的,”他检查完后说,“这东西肯定有一个假底。现在我想知道那是干什么的?”

“你不能把它拆开来看看吗?”蒂普问道,他现在对这神秘的东西很感兴趣。

“哦,当然了,底下的那层可以旋开,”锡樵夫说,“我的手指很僵硬,你看看是不是能打开它?”

他把胡椒盒递给蒂普,他毫不费力地就把底旋开了,在下面的空间里有三颗银色的药丸,下面有张叠得很细心的纸。

接下来男孩打开了这张纸,小心翼翼地注意不把药片撒出来,然后他发现上面清清楚楚地用红墨水写着几行字。

“大声念出来。”稻草人说。于是蒂普念了以下的话:

“尼基迪克博士著名的许愿药片。

“使用指南:吞下一颗药片,两个两个数,数到十七;然后许个愿

——这愿望会很快实现。

小心:保存在干燥和阴暗处。”

“啊,这发现真宝贵啊!”稻草人叫道。

“确实如此,”蒂普严肃地说,“这些药片可能对我们有很大的用处。我想知道是不是老曼比也知道它们在胡椒盒的底部,我记得听她说过她是从同一个尼基迪克手中得到的生命之粉的。”

“他肯定是个很厉害的巫师!”锡樵夫叫道,“既然那粉末被证明是很成功的,我们对这些药片也应该有信心。”

“但是,”稻草人问,“一个人两个两个数,怎样才能数到十七呢?十七是个奇数啊!”

“的确是这样的,”蒂普很失望的地说,“没有人能两个两个数,还数到十七。”

“那这些药片对我们就没有用了,”南瓜头恸哭道,“而这一事实让我感到十分痛心,因为我还打算让我的头永远不会烂掉呢!”

“胡说八道!”稻草人尖锐地说,“如果我们能够用这些药片的话,我们也会用来许更好的愿。”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好的事情,”可怜的南瓜头抗议说,“如果你随时也会烂掉的话,你就能理解我焦急的心情了。”

“就我而言,”锡樵夫说,“我完全同情你,但是既然我们没法两个两个数数到十七,你能得到的也只有同情了。”

这时候天已经很黑了,这些飞行者们发现他们头顶是一片多云的天空,让月光都无法渗透下来。

甘普稳稳地向前飞行着,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只巨大的沙发身子每隔一个小时就会让人更加眩晕地晃动着。

沃高虫宣称他晕船;而蒂普也脸色苍白,并且有些累了。不过其他的人抓住沙发的后背,只要不被晃出来,一点都不介意这些晃动。

夜晚越来越黑了,甘普在黑色的天空上继续加速飞行,旅行者们甚至都看不到对方了,他们中产生了一种迫人的寂静。

过了很长一会儿,一直在沉思的蒂普说话了。

“我们怎样才能知道到了好仙女格林达的宫殿呢?”他问。

“还有很远才能到格林达的宫殿,”锡樵夫回答说,“我去过那里。”

“但是我们怎么知道甘普飞得多快呢?”男孩坚持问,“我们对地面上的东西一点都看不到,还没有到早上也许我们就远远飞过了我们要去的地方了。”

“确实是这样啊,”稻草人有点不安起来。“但是我不知道现在怎么才能停下来;因为我们也许会落到河面上,或者挂在塔尖上;而那会是一场很大的灾难的。”

所以他们让甘普继续往前飞行,有规律地拍打着它巨大的翅膀,并且耐心地等待早晨的到来。

接着蒂普的恐惧被证明是很有根据的;因为当黎明第一线灰色的光芒洒下来的时候,他们从沙发边上往外看,发现起伏的平原上点缀着一个个奇怪的村庄,那里的房子不是圆顶的——像所有奥兹国的房子一样——而是有着倾斜的屋顶,中间有个屋脊,奇形怪状的动物们也在广袤的平原上跑来跑去。锡樵夫和稻草人对这个国土都非常地陌生,他们以前去过好仙女格林达的国度,很清楚那里。

“我们迷路了!”稻草人沮丧地说,“甘普肯定把我们带到了奥兹国以外,而且飞过了沙漠,来到了多萝西告诉过我们的可怕的外面世界。”

“我们必须回头,”锡樵夫认真地大叫,“我们必须马上回去。”

“转头!”蒂普对甘普喊道,“尽快转头吧!”

“如果那样的话,我会翻过来的。”甘普回答说,“我一点都不习惯飞行,最好的办法是让我在哪儿落下来,然后我就能转身从新开始了。”

然而,那儿似乎没有什么停靠的地方可以满足他们的需求。他们飞过一个很大的村庄,沃高虫宣称那是个城市,然后他们到了一片高山,明显可见有很多深深的峡谷和陡峭的悬崖。

“现在是我们停下来的时候了。”男孩发现他们离山顶很近的时候说。接着他转身命令甘普说:“在你能看到的第一块平地上停下来。”

“很好。”甘普回答说。并且在两个悬崖之间的一块岩石上降落下来。

然而因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甘普没有正确的判断他的速度,他没有停在这块平坦的岩石上,而是以半个身子之差飞了过去,在锋利的岩石边缘上折断了他右边的两只翅膀,然后摔落到悬崖下面。

我们的朋友们尽可能地抓住沙发,但是当甘普被挂在一棵高高耸立的岩石上的时候,这东西突然停了下来——底朝天——所有人立即被倒了出来。

幸好他们只落下几英尺;因为在他们底下是个怪兽的巢穴,是由寒鸦的侨民们,在一块空的岩礁上建立起来的;所以他们中没有任何人——甚至南瓜头都没有——因为落下而受伤。因为杰克发现他那颗宝贵的头落在稻草人柔软的胸脯上,那胸脯是块极好的垫子;而蒂普落在一堆树叶和纸片上,没有受伤。沃高虫的圆脑袋撞到了锯马身上,但是只给他带来了不超过一分钟的不适。

锡樵夫是首先感到惊恐的人;但是发现他美丽的镍表层上并没有擦伤,他立即又恢复了往常的快活,转身对他的同胞们说:“我们的旅行结束得相当突然,我们不能因这事故而不公地指责我们的朋友甘普,因为他在这种情况下已经尽力而为了,但是我们怎样才能逃离这个巢穴呢?,这个问题我得交给比我头脑更好的人了。”

说到这儿,他看着稻草人,他爬到巢穴的边缘往外看,他们下面是深有几百英尺的陡峭的悬崖,头上是一片平整的峭壁,那峭壁除了甘普的身体从沙发的一端悬垂着的那处岩石外,没有哪块是破损的。似乎确实没有逃跑的办法,当他们意识到他们无助的困境时,这一小群冒险者们不由得困惑起来。

“这是个比宫殿还要糟糕的监狱,”沃高虫悲伤地说。

“我真希望我们还在那里。”杰克呻吟道,“我担心山里的空气对南瓜不好。”

“在寒鸦们回来之前的确如此,”锯马吼道,它躺在地上,脚在空中舞动,却无法在回到站的姿势,“寒鸦们尤其喜欢吃南瓜。”

“你认为那些鸟会到这来吗?”杰克很痛苦地问。

“当然会了,”蒂普说,“因为这是它们的巢穴,并且一定有上百只鸟儿,”他继续说,“你们看看它们搬来了多少东西。”

确实,这个巢里边有一半都是鸟儿们搜集的没有用的奇怪的小东西,但是却让这些爱偷窃的寒鸦们从人类的家里偷了好多年。这巢穴藏在没有人能到的地方,很安全,所以这些丢失的财富永远都没法被取回。

沃高虫在这堆垃圾中搜寻着,因为寒鸦们既偷贵重的东西也偷没用的东西——他用他的脚找到了一窜钻石项链。锡樵夫对这窜项链如此赞叹不已,沃高虫在一番文雅说辞之后,把它送给了锡樵夫,接着锡樵夫很自豪地把它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当巨大的钻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时,他感到极其高兴。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很大的唧唧喳喳声和拍翅膀声,当这声音靠近他们的时候,蒂普大叫:“寒鸦们来了!如果他们发现我们在这的话,肯定会一怒之下杀死我们的。”

“我好怕!”南瓜头呻吟说,“我的末日到了!”

“还有我的!”沃高虫说,“寒鸦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其他人一点都不害怕;但是稻草人立即决定要拯救那些会被这些生气的鸟伤害的人。于是他命令蒂普取下杰克的头,并且抱着它躺在巢穴底部,而后,他命令沃高虫躺到蒂普身旁,尼克从以前的经历中知道要做什么,于是把稻草人撕散开来(除了他的头)并且把稻草盖在蒂普和沃高虫身上,完全盖住了他们的身子。

刚完成这些事情,这群寒鸦们就到了他们跟前,发现他们巢里有这些擅自闯入者,鸟儿们带着愤怒地尖叫朝他们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