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从来就有讲棋犹谈兵、战事如棋局的说法。
弈道高手运子如用兵,三军主帅布阵似博弈,棋兵两道,其实相通。就是现代,各国的总参部在设计一场战争前,也是先做一番兵棋推演的。
就曹操、袁绍两军即将开始的敖仓之战来说,也像两位入局者在枰前竭神厮杀。从两军主帅都亲自出马来说,有点类似国际象棋,那双方的王也是具有极大杀伤力的,一样深入敌巢,冲锋陷阵,有时亲自捉王,一举成功。
棋虽游戏,却也能折射出发明者之民族性格,那棋子的身份便是一个等级森严的小专制社会,中国象棋就集其大成。与国际象棋不同,中国的最高长官是在老窝里不出家门的,将帅只精于在九宫深处内斗,偶尔与对方主帅交一次手,也是吓唬一下不准照面,该着前敌送命的都是部属,小兵小卒更不值得可惜,规矩就是这么定的么。
可惜本人对于国际象棋还属“菜鸟”级别,还没有将其术语运用自如之功力,只能类比于中国象棋。这行当还算知其精髓,在区县这等小范围也没少夺了冠军,也算一方高手。现在就听笔者以棋谈兵法,就战论棋局。
至于为什么不用祖宗传下来的围棋讲兵论势?那玩意儿过于民主,于实际战事没有可比性,上古人发明的东西么,没有照顾当官的身份与面子,估计发明人如生在秦朝,也会被嬴政活埋了!
那黄河就是棋盘上的那道楚河汉界,许都、邺城,双方九宫,而那敖仓则恰如黑方袁绍布在红方曹操界内的一只盘河马。
与在己方河沿的巡河车不同,盘河马倒与巡河车位置相同,是盘踞在对方前沿的强马,威力极大,一般被威胁的一方如果不能对其驱逐或消灭,那被动局面极难反先,双方的攻防大都围着这只盘河马展开。
中国象棋中马有威风八面之称,能控制八个点位向对方攻击,敖仓这只盘河马便是如此:前出控制嵩山,威胁许都;右调扫**孟津,孤立河内;左动挟持官渡,囊括豫北;后退渡过黄河,足以自保。曹操灭此马势在必行!
像棋局中的盘河马一样,一般祭出此招的棋手都是后面集以重兵保护盘河马的,袁绍也是为保此城而拼上了几乎所有的机动力量;而现被子金山指定为红方的曹操却是有着几种选择:
棋局中红方为除掉对方的盘河马一般是不惜子力的,能设置马绊将其歼灭在境内当然最好;驱逐回对方河界也会夺回先手;实在无奈就是用马或炮甚至贴上一个小兵将其拼掉也不算吃亏。曹操会选择哪种呢?
前文讲过:战术服从战略,战略服从政治,政治高于一切!曹操的政治主战场在许都,在没有彻底消除许都南部近邻刘备汝南军的威胁时,他是不会全力对袁绍的盘河马平等兑子的,所以,上面的最后一条策略曹操连考虑都没考虑。
若是象棋大师遇到这种局面,肯定会以此马作诱饵,摆出欲兑不舍的态势,诱此马离位深入,困而不歼,敌必全力来援,等对方阵势变虚之时,必出破绽,到那时集结全部机动子力,急袭对手九宫,敌布局一乱,即胜势在我。
但曹操对聚歼此马信心不大,上述之更高深棋道更是不会进入其思维,为保万全,不伤子力,将敖仓战役的目的定为了棋局中的中策,即驱逐出境。
应该承认,曹操之棋路行得还是比较漂亮的,先是架炮遥击盘河马——亲率步兵主力带石炮(霹雳车)、云梯等物渐逼敖仓。
后左出车巡河遥控敌界,摆出了一副绊马后退使其难归的架势——由曹仁率其阳翟步骑于孟津渡扬威黄河,摆出渡河迂回断其与邺城的粮道与归路的架势;
右车也顶到河口,遥指九宫——张辽、徐晃率轻骑自白马准备渡河袭占黎阳,进而威胁邺城。
可惜双车并未过河去二鬼拍门直击对方九宫,而是双车巡河,全是虚招式,就是为了吓退对手的盘河马——曹仁依令故意滞行,只是大张旗鼓地准备渡河器械;张辽、徐晃到了白马渡口后大喊兵向邺城,可就是干打雷不下雨,说穿了还是吓唬。
那袁绍经官渡之战,已是惊弓之鸟,哪能经得住这左右两车的惊吓?算了,盘河马不盘了,回老窝守家去吧。曹操之步兵开到敖仓,袁绍大军已主动回渡河北,敖仓仅留下了部分掩护主力撤退的老弱残兵,曹操顺利收复敖仓。
曹操扬威河上,吓退袁绍的战役目的轻松得以实现,但只是在这盘棋中抢得了一个微弱的先手,就全盘局势来说,还是黑优局面,且喜车马炮主力兵种还算齐全,只是对手多卒占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盘棋的开局就不是公平的,是对手多卒的让子棋。
曹操并未甘心就此罢手息兵,而是趁势驱兵渡河,欲追袁绍主力,以获大利。这也是棋理,在对局中少兵的一方唯有加强进攻,否则只有等待输棋投子。但棋理还有一说:少兵方无资格平兑子力。所以只有出奇兵方能巧胜,平淡攻守,兵少必输。
果然,曹操渡河作战,乃袁绍意料中之正招,袁绍大军结阵,缓退死战,曹军急胜不能,硬拼等于平等兑子,必输之棋路当然不能下,耗不几日,军粮已将尽,只有委屈退兵,落了个损兵劳力贴军资,无功而返。而袁绍却趁势分兵威胁已经投降曹操的冀州各县,轻松地将背叛的各郡城一一收复,河北全境又重归袁绍掌握之中,飘摇的冀州重新稳固。
这在棋局上叫作被对手逼退,退子则失步,先手已丢,局面已成互争先手,看来这盘棋将是漫长的一局!
这时的曹操怎么也不会料到:到棋终局散,还要拖八年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