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青梅煮酒:一种另类战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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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在建安四年(公元199年)和平度过了整一个春天。

相对其他军阀来说,曹操的这一年算是一个和平的年份,虽然这一年的夏天是以战争开始的。

去年的十一月,在东市声援吕布的张杨被他的部将杨丑给杀了,杨丑准备率部投向以曹操为代表的中央政府,但兵变并不能算是成功,忠于张杨的另一名部将眭固,又干掉了杨丑,自衬没有单干的实力,便率领部众,投奔了北方的袁绍(时在邺城)。

这给了曹操一个借口,当然要趁机出兵替心向中央的杨丑讨回公道。如果事情成功后,许都以北、黄河以南便会成为许都安全的大后方,再回头兵向南方的张绣便无后顾之忧了。不仅因为这是难得的政治借口,关键在于袁绍一时无暇照顾这眭固。

袁绍现在正集中了大部兵力,拔除困守易京的公孙瓒,不安定自己的后方,袁绍也不能安心南下收拾曹操。

曹操看准了时机,打了个时间差,弄到手后对自己许都最有威胁的袁绍地盘:河内郡。

出击河内的前提是必须短平快,一记重扣拿过这一分,若拖到袁绍腾出手来还击,就得不偿失了,将会陷入南有张绣威胁许都、北临袁绍大军压境的险峻态势。

河内郡现在是由袁绍的亲信大将眭固占据,曹操大军对其当然具有压倒性优势,但曹操却不敢等闲视之,因为此战必须一鼓聚歼,若是打成了马拉松式的攻守仗,那就等于失败了,所以,既怕眭固据城死守,又怕眭固避战逃跑,也就是必须让他先决心固守,真开战又必须让他主动弃守,这压倒性优势的仗其实并不好打。

四月,曹操大军开到了黄河南岸,眭固现在就驻军北岸不远的射犬,但曹操却不敢贸然率大军渡河进击,为什么?是怕眭固弃城北走。眭固字白兔,若是真如兔般机警,闻听曹操亲自过河,还不立即远扬?日后你退他进,你追他跑,打成了游击战才成了大麻烦。

唤过将领史涣、曹仁,命他们率轻骑渡河,直接穿插向射犬城北,只要能切断通往邺城的去路,即为成功。而曹操本人却率大军停留在黄河南岸,摆出一付与敌隔河对峙的架势。

射犬的眭固近日心烦意乱,有个自称会巫术的人对他说:将军表字白兔,而此城名中有犬,与将军的名字相克,兔遇犬,不快溜焉有命在?眭固当场斥退此人,但内心总觉忐忑不安,别真犯了什么忌讳。

曹操大军来犯,人虽众多但无法持久,对这点眭固是清楚的,所以只要备足粮草,就应该固守射犬,只要袁绍及时来援,胜利是没有问题的。久闻曹操指挥作战变幻莫测,只要他亲自渡河来攻,当然还是早走为上。但现在据报,曹操并未有渡河迹象,自己现在就溜之乎也未免太说不过去了,初附袁绍,会给新主子落个啥印象?

思来想去,留走两难。犹豫了两天,接探马来报:有少量曹军已经渡过黄河开向这里来了,眭固决定还是趁曹操本人没到,先打上一仗为好,于是便命令全城进入战争状态,利用坚城,与曹军见个高低。

天亮时分,忽然又想起那巫者所说,自己表字与此城名相克之语,立时又觉得自己留此城死守不妥,来个万全之策吧,遂命长史薛洪、河内太守缪尚坚守犬城,自己率部分部卒北上求援于袁绍,这样岂不两面皆顾?

谁知这次让那巫者给蒙准了,早走还真是上策;如干脆不理睬那巫者的瞎忽悠,决心死守,也不失为中策。偏拖了这两天北上,那等于恰抽了一支下下签:正好跟已经越过射犬的史涣、曹仁走了个碰头。

本来准备打阻截恶战的史涣、曹仁突然遭遇眭固,实是走了大运,立即出动全部轻骑对眭固进行截杀,而那眭固本来就是去求援兵,当然不会带多少部队,又事逢突然,猝不及防,一时乱了阵脚,乱战之中,竟被史涣、曹仁的轻骑砍走了脑袋。

阵斩眭固的消息上报给了曹操,曹操立即指挥大军渡过了黄河,围了射犬,射犬城主将已殇,留守的薛洪、缪尚失去了坚守的信心,率守军向曹操缴械投降,曹操兵不血刃地取得了射犬,当然也没有亏待识时务的薛洪、缪尚,二人均被封为列侯,曹军胜利还军河南的敖仓。

整个河内郡现在纳入了曹操的掌握之中,在任命河内郡太守的人选上,曹操又玩了一手漂亮的:任命射犬城中的一名俘虏做了河内太守。此人还曾是兖州的一名叛臣,名叫魏种。

当初兖州全境叛乱时,曹操曾自信地对左右说:“别人会背叛我,但我相信唯独魏种不会。”后来证明曹操看走眼了,魏种也参与了叛乱,曹操大怒发誓:“魏种除非南走越岭、北走羌胡,否则他逃脱不了惩罚!”

现在射犬城抓住了魏种,曹操却一反在徐州屠城的狠心,说:“算了吧,这是个有才的人。”不但没治魏种的罪,反而破格提拔了他做河内太守的要职。

曹操的唯才是用政策已经开始露出了苗头。

看来曹操的擅杀是有选择性的,对有些人,即使大大地得罪了他,曹操也会好像忘得极快,似是欲加其恩,何患无辞。刘备是一个例子,另一个就是现在独霸江东的孙策。

人们心目中的英雄是惩强扶弱,人们喜欢的是杀富济贫。人们最讨厌的人是媚上凌下。

如果袁术做皇帝,有一个人获益最大,就是被他派出去征服江东地区的孙策。

孙策凭父亲孙坚的老班底与个人魅力相结合,横扫江东如卷席,平定江东。这中间的关键因素应该还是与战略选择上坚持了“欺软怕硬”有关:当时江东地区基本上就是一些土豪列强,并且分散占据各城,没有一家能与孙策实力相抗衡的军事集团,实在是极聪明地选择了战略发展方向。

如果向西对付兵多将广的刘表,或者北上招惹战争潜力巨大的徐州,就绝不会那么轻松了。至于淮扬的袁术,那是自己的上司,就连刚征服的江东,名义上也属于袁术的地盘,但若要公开宣布脱离与袁术的隶属关系,在那个年代是为世人所不齿的,除非这个上司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袁术宣布做皇帝,及时地给了孙策独立的借口,从准备称帝那天开始,孙策就苦口婆心地上书劝过袁术,可还是没能强过“皇帝”这个称呼的**力,孙策正好趁机宣布:为国断私谊!正式与袁术绝交了。曹操及时地给予了鼓励:代表皇帝任命孙策为讨逆将军,并封为吴侯。

其实孙策在给袁术公开上书中对曹操也是连损带挖苦了的:“……河北通谋黑山,曹操放毒东徐,刘表称乱南荆……是以未获承命櫜弓戢戈也。”

但曹操装着没看见,依旧对孙策表示了贴近与善意。所以,对谁严厉,对谁宽大,是要一看对象,二看时机的。

甚至后来孙策伸手抡了曹操一巴掌,曹操都笑眯眯地用脸接了过去:陈登因破吕布大功,被曹操任命为广陵太守,那孙策竟然拿陈登开了刀,挥师进攻陈登控制的匡琦城。谁知陈登不光谋略深远,指挥作战也不含糊,百战百胜的孙策却栽在了陈登手里。

而后来曹操竟然借口陈登有功,把陈登调离了与孙策对峙的前线,安排陈登做了一个新划割的东城郡太守,致使孙策无克星,越做越大。

对此,曹操有句不大讲理的说法:“儿难与争锋也!”等于公开承认怕孙策。至于曹操后来每临大江望东吴悔而叹道“恨不早用陈元龙计”时,一切都已迟了。

曹操的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借孙策之手打击袁术与刘表,应该说目的也算达到了:袁术没用孙策打击便逐渐势微,以往富饶的淮扬,硬是被这位仲氏皇帝挥霍一空,不用外人打自己就快灭国了;而刘表的主力黄祖军却是被孙策给摧毁的。

这年的十二月十一日,孙策率江夏太守行建威中郎将周瑜、领桂阳太守行征虏中郎将吕范、领零陵太守行**寇中郎将程普、行奉业校尉孙权、行先登校尉韩当、行武锋校尉黄盖等部将,进军刘表部将黄祖据守的江夏。为什么众人的官衔前面都有不是“领”就是“行”那么一个字?因为这些官都是孙策自己任命的,还没有得到献帝的承认,只能如此先凑合着当官呗。

孙策与兵力倍于自己的黄祖军在长江展开了规模空前的水上大战,孙策军顺风放火,兵趁火势,水陆并进,厮杀竟日,除黄祖只身逃走之外,全歼荆州军。俘获了包括黄祖妻子在内的全家男女七人,砍下了二万多颗脑袋,荆州军仅被江水淹死的便达万人以上,缴获战船六千余艘,财物更是堆积如山,数不胜数。

正因为有了孙策的牵扯,刘表一直不能全力动员北上与曹操为敌,使曹操能集中精力对付势力强大的袁绍。曹操忍耐孙策所获得的利益也是无法估量的。

对于已经控制在手中的刘备,曹操用的是笼络加防备的手段,但还是没有用处,那刘备在谋略上的工夫丝毫不亚于曹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