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重获真正的自由(1 / 1)

东方隆美尔 罗学蓬 1408 字 12天前

清晨,揭均穿着运动衫裤在庭院里绕着几栋楼房跑步。

孙立人在庭院一角的石架上为盆景修剪、浇水。

揭均跑完步,回到主楼前,看见孙立人正在修剪主楼大门两侧盆景里种的罗汉松。

揭均停住脚步:“爸爸,昨晚睡得还好吗?”

“好啊,中央研究院的张所长和朱教授能够到我家里来,坐下听我讲我个人的历史,对我毕竟是一种鼓励和肯定嘛。近代史研究所更是政府修史的权威专门机构,他们能把我说的东西如实地记录下来,保存下去,让后人能够分辩我孙立人到底是爱国还是卖国,是忠臣还是叛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这就是最大的安慰呀。”

揭均说:“只要报纸把对你的采访一登出来,我想这个院子里就不会再像久断香火的冷庙一样清静了。”在盆景前蹲下,“呃,这两株罗汉松的造型好漂亮啊,爸爸,你种了多少年了?”

孙立人的语气顿时沉重起来:“我出事多少年,它们就有多少年。我这一生最好的年华,最能为国家做事的时候,被活活地埋葬在这里,让我生不如死啊!”

“爸爸,怪我不懂事,一早起来就让你不开心了。”

午饭后,揭均“登登”走进书房,把报纸递给刚刚午休后醒来的孙立人:“爸爸,这是郑为元的表态,自从媒体登出对你的访问记后,郑为元大为不满,认为是记者造谣,污蔑政府,蛊惑人心,出面声明说你已经获得了自由,并且是他亲自到你府上宣布的。”

孙立人一看,报上的大标题是:郑为元部长指出,孙立人并未受到限制,有关单位指绝无软禁情事。

孙立人苦笑:“郑为元身为国防部长,情治部门对他的指示阳奉阴违,抱残守缺不思改悔,他竟全然不知,官僚到如此地步,真不知让我说什么好?”

揭均说:“爸爸,自从3月20日郑为元到家里来宣布从即日起恢复你的一切言论和行动自由,报纸上登出对你的采访引起的巨大轰动,所有人都以为你已经完全自由了,而且大家都认为郑为元功劳很大,我也出了很大的力。可是,外界却并不知道这不过是一场假象。台湾的官场到今天依然如此黑暗,为了爸爸的清白与往后的真正自由,为了求得一个公道,我已决心以一己之力,和他们斗到底不可!”

“你不过一介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和政府斗?”

揭均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我看完郑为元的声明后,一怒之下,马上以爸爸的名义,写了一封给郑为元的信,请求国防部批准让你每隔一天,或是每一周,到台中的荣总去做一次复健工作。爸爸,如果你同意我这么做,就请你在上面签一个字吧。”将信从信封里抽出,展开,递到孙立人手中。

孙立人匆匆掠过,眉头紧锁:“揭均,我任陆军总司令时,郑为元是陆总第3署署长,而且,他还是我的安徽老乡,我相信他是真心希望我能早日获得自由的。你这样一封信寄出去,不等于公开责怪郑为元是言而无信之人,我在故意让他难堪吗?”

揭均说:“我就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让郑为元明白,他被情治系统给骗了,逼着他亲自出面来处理你的事情。”

孙立人摇头说:“不妥,不妥,这样做不地道,这个字,我不能签。”

揭均哭了:“爸爸,这个字……你非签不可啊!只有这样……才能把这帮在家里呆了33年的特务彻底地赶走……让前来拜望你的人才能没有精神压力……你也才能真正的扬眉吐气……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呀!”

孙立人久久地看着泪流满面的揭均,霍然动容:“我只好让我那位安徽老乡,为我受一点委屈了。”提起笔,在信末写下了“孙立人”三个字。

孙立人放下笔,叮嘱揭均:“我还是那句话,个人受点委屈不算大事,千万不要让政府太难看。”

国防部长郑为元收到“孙立人”的信,再次来到台中孙宅。

孙立人拄着拐杖,率张美英与揭均等众儿孙出门迎客。

十几名情治人员也全都聚集在大门口。

一辆小轿车驰入大门,在主楼前停下。

郑为元从车上下来,冲孙立人双手抱拳打拱:“老长官,对不起,对不起。小弟昨天接到你的大函,今日就特意负荆请罪来了。”

孙立人说:“郑部长,不好意思,老朽给你添麻烦了。”

谁也没有想到,众目睽睽之下,揭均竟然“咚”的一声给郑为元跪下了。

郑为元愣住了:“这是……”

揭均说:“郑部长,我是揭均。”

“哦,揭均,我在报上看到了你的事情,知道你是孙将军养大的6个国军英烈遗孤之一,现在是加拿大滑铁卢大学的终身教授,也是台湾清华大学特聘的客座教授。”

揭均说:“可以说没有孙将军,就没有我揭均的一切。我今天向你一跪,不是为我自己,更不是因为你是国防部长,而是为我爸爸争取真正的自由而跪!”

郑为元说:“别这样,别这样,报上都说,孙将军能重获自由,揭均和我郑为元的功劳最大,其实我并没有做什么事……”

揭均说:“不,郑部长,说我爸爸已经重获自由并不是事实。自从你3月20日在这里向媒体公开宣布我爸爸重获自由后,他仍然和过去一样,处在看守人员的严密监视之下,打到家里的电话必须是他们先接听,前来看望爸爸的客人无不受到他们严格的盘问。”

郑为元愕然:“有这样的事?”转脸怒视着一帮看守人员。

组长站了出来:“报告郑长官,我是警总派来的刘云达,这里由我负责。”

郑为元斥道:“真是乱弹琴!”

揭均说:“郑部长,我希望你能当着这些看守人员的面,告诉他们,从此以后,孙将军要到哪里去,都可以,要见什么人,都可以,要做什么事,都可以。”

郑为元说:“这个请你们放心,我来处理,我来处理。”喝令刘运达,“我现在以国防部长的身份命令你,从即时起,你们所有的看守人员,都必须听从孙将军的命令。”

刘运达为难地:“这个……这个……郑长官……”

孙立人说:“你跟他们说没用,他们是奉命行事,得找警总,找他们的上司。”

郑为元说:“刘同志,我命令你马上去把警总陈上将和分管上司统统给我找来,就说我郑为元,在孙府恭候。”

揭均的努力总算见到了成效,自郑为元二赴台中孙宅来了个“现场办公”,孙立人终于获得了真正的自由。

书房里,孙立人问自己当年的老副官罗德辉:“德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罗德辉说:“德辉虽近古稀,尚能吃能喝能睡,和总司令比起来,顶多也就是个中年人。”

孙立人说:“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如今我真是老迈无用,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罗德辉说:“如果德辉没有猜错,总司令是要让我出一趟远门吧?”

“我请你去大陆走一趟,替我办一件大事。”

“老总交待就是,德辉像当年一样,唯总司令马首是瞻。”

“立人以身许国,长年在外,于先父母养育之恩未能报答于万一。人到暮年,对故乡思念之情愈发浓烈,再则祖先坟茔不知是否完好,也让我日夜放心不下。此番我要你前往安徽庐江,代为扫墓祭祖,替立人行人子之孝,尽人子之心。”

罗德辉既惊且喜:“德辉不过一小小中校副官,能蒙总司令抬爱,代总司令金玉之躯前往大陆老家敬祭祖宗,于陵前焚香叩首,培土莳草,这是德辉此生最大的荣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