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园感训所里，毛惕园冲被看守带进审讯室的郭廷亮客气地说：“郭营长，我今天特地到感训所来，是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是明天上午，监察院也会派出一个5人调查小组，到这里来调查这个案子，你只需按照上次对付9人调查小组的办法如法炮制一番就可以了。还有一件事，则要麻烦一些。9人调查委员会的调查报告公布后，引起海内外舆论的强烈反应。因此，你的自首虽获上级批准，但仍须经过军法审判。不过你不必忧惧，这不过是办个手续，走走过场而已，手续办完后，毛局长就会立即给你恢复自由，并释放所有在押的军官。”

郭廷亮气愤之极：“毛主任的说法，我有些不大明白，上级既已批准我的自首，依法就不应该再军法审判，既要军法审判，就是自首没有批准，我请毛主任不必再谎言欺骗，坦诚的将实情告诉我好了。”

毛惕园说：“因为本案经过9人调查委员会的调查后，这个案情弄得太大，且牵连太广，政府为了对舆论及社会各界有所交代，所以必须经过军法审判。”

郭廷亮气愤地说：“我们根本就没有任何非法的行为，所有的指控都是你们所捏造、伪编、诬陷、自导自演，才弄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们的目的何在？”

“你所问我们办理本案的目的何在，我实在无法答复，因为我也是奉上级的命令行事。”

“毛主任，我现在有一种上强烈的当受骗的感觉。我要求你马上安排我直接面见毛局长，如果你拒绝，对不起，明天监察院的人下来，我一定会把实情向他们和盘托出！”

“郭营长，请务必冷静。我们当初对你的承诺绝对是认真的，只不过，有的事情我们也不可能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数。”

“我不管那么多，在见监察委员之前，如果毛局长不愿见我，那就怪不得我了，我是个军人，军人说话是算数的。”

毛惕园苦笑着摇了摇头，只得拿起桌上的电话：“毛局长，不出所料，郭廷亮果然对仍然要对他进行军法审判情绪很大，他强烈要求马上见你……唔，唔，好。好的。”放下电话站起身，“郭营长，请吧。”

毛惕园将郭廷亮带进保密局，来到毛人凤的办公室。

毛人凤请他在沙发上坐下，说：“啊，郭营长，谢谢你的配合，辛苦了。”

毛人凤离开办公桌，踱到郭廷亮跟前说：“郭营长，由于你能站在党国的立场，照我们的话去做，这不但有益于党国，而且也解决了总统在处置上的难题，总统因感念孙上将抗战有功，已明令免于议处。同时，总统对你过去在带兵、用兵、作战、训练方面之成功，特加慰勉。”

郭廷亮虎地起身敬礼：“卑职身为军人，理当为党国，为总统分忧！”

“坐下，坐下。第二，我曾经对你说过，只要照我的话去做，本案仅在政府内部办个手续，对有关单位做个交代，即循政治途径解决，既不公开，也不起诉。但由于调查委员会的调查经新闻界的传播，上级不得不改由依照法律程序来做公开之处理，所以本案必须移送军法局办理。但无论将来案件如何发展，我再度向你保证，对你的军籍、军职和事业前途都不致受到丝毫的影响。所以你不必因为要受军法审判而有所忧惧。”

郭廷亮说：“我不能不担心的问题是，案件一旦移送到国防部军法局，就脱离你们保密局的控制了。”

毛人凤说：“不管有多少单位，总统只有一个，你有什么担心的？”

“毛长官说得好，总统只有一个，卑职把这话牢牢记在心里了。”

毛人凤也坐了下来，和颜悦色地说：“郭营长，你是一条真正的好汉，我愿意对你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将来无论军法局对你的判决如何，那都只是一个形式而已。所以在案情方面，你必须仍按然照我和毛主任的话去做，等到军法局的手续办完后，我就完全恢复你的自由，并给你调更好的军职。”

“卑职感谢毛长官的坦诚训示，在案情方面，一定不折不扣地遵照毛长官的指示去做！”

毛人凤继续一脸诚意地说：“我这人一向言出必行，从不轻许任何人诺言，所以你尽管放心好了。如果我有意欺骗你，就不会一再和你见面，并将案情坦诚地告诉你。”

郭廷亮也话中有音地说：“只要我做的牺牲，对党国利益有所贡献，卑职所受的委屈，能获得有关单位的理解，最终这些同志能够履行毛长官对我许下的诺言，其他，就没有考虑的必要了。”

毛人凤回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文件，重回到沙发前，将文件递给郭廷亮：“郭营长，为了保证我对你许下的诺言不致因为人事的变动而最终落空，我特地将我向你承诺的要点，也就是‘郭廷亮自首有效，绝不判刑’黑字白纸地写下来，连同你这个案子，一同移交给国防部军法局。这份文件上面不但有我的签名印鉴，同时也有国防部政治部主任张彝鼎中将、国防部军法局长汪道渊中将的签名印鉴。除此之外，还有该两单位上校以上的十几位长官，分别签下的姓名和盖下的印章。”

郭廷亮大为震愕：“毛长官，我郭廷亮不过是小小的一个营长，你为什么要这样负责地待我？”

“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毛惕园呼道：“局长……”

毛人凤摆摆手：“无所谓，我今年已经满过了58，和戴老板走时比起来，我比他多活了6岁，就算阎王爷急着今天就召我去，我也不算短命了。”

郭廷亮惊问：“毛长官何出此言？”

毛人凤道：“我身患肺癌，老天爷留给我的日子，恐怕已经不多了。”

郭廷亮大骇：“毛长官……”

毛人凤淡然一笑：“郭廷亮，我毛人凤一生阅人无数，早就清楚知道你心里真正想的是啥。什么为了党国大义，为了总统分忧，那些不过都是场面上必须要说的话。乱世能行春秋事，对自己落难的老长官忠心耿耿，心怀侠义之风，你所做的这一切，都让我非常感动。如今像你这样的真英雄真好汉，世间委实已经不多了。我衷心地希望，我能活着看到你郭廷亮，最终能有一个还算不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