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们像兄弟姐妹般地交谈。”一次一位苏联作家询问我对苏联的印象时这么说,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表达头脑中复杂的感觉,我便很外交地回答:我对你们国家的印象很好。想不到对方怀疑地扬起了眉毛:“很好吗?可是我们商店里的东西远远没有你们的丰富呀。我到上海看到马路上有那么多的东西,简直惊讶极了。”苏联同行的直率与坦诚使我汗颜。
在基辅与乌克兰的作家们座谈,我们问起比较敏感的“归来文学”的问题,他们直言不讳地说:“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苏联作家中被流放的有一半是乌克兰的作家,现在差不多都平反了,我们的杂志都积极地发表流亡在外的侨民作家的文章,对我们的事业来说,敌人越少越好,不能再自己制造敌人了!”我们又问,平反有什么原则吗?他们说:“过去的原则是谁不和我们在一起就是反对我们,现在我们的原则是只要不反对我们就是我们的朋友。”
在阿拉木图,我们去参观哈萨克民间歌手江布尔的纪念馆,陪同我们前往的纳赛姆对江布尔很不以为然,他说:“江布尔很幸运,他这么受重视是因为他写了许多歌颂列宁斯大林的诗。有的歌手比他好,却不受重视。”团长老朱是诗人,读过江布尔的许多作品,他不同意纳赛姆的看法,反驳说:“江布尔歌唱人民,歌唱人民的革命斗争,他拒绝为沙皇歌唱而遭受迫害,我觉得他不愧为伟大的诗人。”纳赛姆听了思索片刻,爽朗地大笑起来,承认老朱的看法比较全面。
在普斯科夫,没有安排我们与作家会面,经我们一再要求,临时来了两位作家,都是五六十岁参加过卫国战争的中年人。原以为他们说话会比较稳妥,没料到他们尖锐地提出在作家中也有官僚主义者的问题,他们直呼苏联作协一位领导人的名字,并且知道这位领导人曾经访问过中国,与中国许多作家是好朋友。他们说这个领导人在位十年,利用职权为自己出了200本书,印数达1400万。而一般作家出书却很难,一部稿子在出版社一放几年。作协的领导们都有自己的评论家,一有作品就组织评论,而绝大部分作家的作品得不到重视。他们说所以作协的章程必须改革,作协的领导不能终身制,作家应该写作品而不是利用职权来出名。
苏联作协的负责同志告诉我们,全苏作协的新章程草案正在讨论之中, 目前苏联的作家都关心国家的改革并投身于改革,甚至已影响了他们的创作,作品显然少了,但他认为这是桩好事。我以为,改革已成为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联盟每个公民的事情了,一个事业一旦成为全体人民的事业,那么它终究会有成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