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吃的意义上说,除了意大利、法国等少数国家,西方社会还远未脱贫,而中国早已是超级大国了。
来到格拉斯哥的第一顿饭免不了又是传统的留学食品——方便面。由于榨菜和蛋黄派的加盟,味道丰富了许多。本想再加热一个速溶汤,可我这个工薪家庭的后代,本该早当家,竟然除了死读书、拿学位还过得去,其他方面基本上是“限制行为能力人”。直接表现是把全新的不锈钢饭盆放进了微波炉,1分钟后,盆底烧出了洞。一阵恐慌之后,我把饭盆扔进了垃圾桶。幸亏父母没在旁边,省了一顿饭,也省了一顿训斥。
沏上一杯苦丁茶,加上冰糖(我自己的喝法),北京的感觉又回来了,苦和甜并行的生活,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手头的这点中式食品很快就消耗光了。早饭还好,在Greggs(当地的知名快餐品牌)买两个sausage roll(姑且叫“英式热狗”)和一杯热茶就行了,好像北京的油条加豆浆。
到了中午就有些问题了。我看过了课程表,有好几天的午休时间只有45分钟,上下午的课衔接很紧。这些英国人难道不吃午饭吗?在国内,无论是学校还是单位,至少可以休息一个半小时,吃过饭还能打个盹儿。况且这午饭对于中国人来说相当重要,所谓“早吃好、午吃饱、晚吃少”,就指着中午这顿扛着了。
下了课,我赶紧跑到学校食堂(cafeteria),食物五颜六色,黄黑色的炒香菇,红黄色的番茄煮黄豆,棕色的烤香肠,绿色、白色相间的意大利空心粉,杂色的凉拌沙拉……品种不少,看上去却引不起食欲。中餐讲究“色香味”俱全,而西餐这边,除了满足视觉要求外,嗅觉和味觉方面就只能凑合了。
按说我以往经常来欧洲出差,也算见了些世面,不应该如此抵触,但短暂的停留还不足以在饮食习惯上西化,去国外旅行与生活在国外完全不同。我突然有了哈姆雷特的纠结:“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勉强挑了一份Fish & Chips(炸鱼加薯条)和一碗蘑菇汤,刚喝了一口汤,碍于面子,狠狠地咽下去了,没有味道的蘑菇搅在奶油里,很奇怪的感受,当即就置之不理了。
当地的海鱼炸出来外焦里嫩,金黄色的,两大条,香喷喷的。土豆条儿又粗又大,叫土豆块儿更准确,铺了满满一大盘。这一堆倒进肚里,午饭、晚饭全有了。不过,常吃恐怕要出问题,而英国人吃马铃薯就如同东方人吃白米饭,属于“规定动作”。
从吃的意义上说,除了意大利、法国等少数国家,西方社会还远未脱贫,而中国早已是超级大国了。
此后的三个星期里,我每天上完课就盘算着到哪里去吃饭。肯德基实惠,3.99镑能吃到大号鸡腿汉堡、大号可乐、大号薯条,外加炸鸡翅和土豆泥,乘以13(当时英镑对人民币的大概汇率),相当于人民币52元。
吃腻了,又转成中餐自助,午餐比晚餐便宜,5.99镑吃个肚歪,还能加两个冰激凌,乘以13,相当于人民币78元。
也吃腻了,再找到意大利餐,7.99镑的比萨饼够吃两顿,还有免费汤和面包,乘以13,相当于人民币104元。
后来,连着在家里举行派对,靠大家带来的吃的混了两顿……终于,我的胃口不支,预算不支,铤而走险,只好自己做饭吧。
可以说,我做饭的本事是英国的环境教育出来的。
第一次正式做饭,从半成品开始,还是糊了,锅底增加了厚度。于是在吃完可吃的部分后,加入麦片和水,盐少许,加热至沸腾后食用,一锅咖喱麦片粥就做好了。终于发现自己到英国以后变得机灵了,为了刷锅方便竟能想出这样的主意,反应挺快的。
真正开始做饭、做菜,还是从挑选食材入手。会做饭的人,在这里真是如鱼得水。我的台湾同学Tony喜欢吃海鲜,他经常一早5点钟到格拉斯哥西北方向的海边买螃蟹,相当于国内的海鲜早市。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吃起来太麻烦,当地人对一切需要剥皮剔骨的食品都不愿吃,比如核桃、螺蛳、螃蟹等等,除非事先加工脱皮去骨再上市,因此价格很低,巨大的海蟹按个儿卖,一个才1英镑(相当于13元人民币)。Tony的讲述让我垂涎三尺,但我这个不会做饭的,害怕海鲜做不熟反而中毒,还是本分地投奔超市了。
买菜基本上不用去“早市”,都在超市里解决。一体化的欧洲(欧盟),菜也是哪儿的都有,西班牙的番茄、意大利的黄瓜、希腊的洋葱,猪肉、牛肉、鸡肉以及奶制品一般是英国产的。欧洲也发生过二恶英污染饲料导致肉类食品的卫生安全危机,但总体来说还是要放心得多,不用考虑化肥、农药、色素等等“不安定”因素。英国的大量食品蔬菜靠从全世界进口,因此说起吃的成本,英国肯定比国内高,不过在这里能吃个“踏实”。
当然,要满足中国人的口味,还需要有中国的食品及调料。格拉斯哥市中心地带有中国超市,规模很大,品种也全,大米(较多的是泰国香米)、豆腐、面筋、腐竹、粉丝、素炸丸子、狮子头(速冻半成品)等等,与国内没什么两样。
酱油、醋、料酒、味精、辣椒酱也是应有尽有,牌子多半是广东的。当然,我遇到的其他专业的四川同学在口味上更讲究,他们做水煮鱼的辣椒和油都是从家乡海运过来的,配上当地的海鱼才“对味儿”。按照他们的说法,这样的人生才“完整”。
都说乡音无改,其实故乡的口味也很难改,所以咱们中国留学生的大箱子里才会有那么多“特产”,只可惜有很多都被不懂美食的英国海关扣下了。
买回来食材和作料,我就开始“做”饭了。实际上,把饭菜做熟是很容易的。学生会举行的旧货交易会上买的二手电饭煲(国内的牌子)很实用,把香米放进去,再放一定量的水,盖上盖子,打开开关就行了。
做菜的效率也很高,我炒什么菜似乎都一个方式:切切,有时揪揪,放进锅里,加入油、盐或酱油,盖上盖子,过十分钟或十五分钟,尝尝,就可以出锅了。味道不好的时候,就放“老干妈”(当时最流行的中国辣酱),又咸又辣,胃口也会好些。那时的做饭方式原始、简单,却有一点好,真正低盐、低糖,我的口味也渐渐淡了很多,不再是“重口味”了。
健康饮食的人生总感觉不够“完整”。后来我又向四川同学请教,学做酸汤鱼,向台湾同学学做炖肉,自己做的饭菜渐渐有些中国味儿了,不禁胃口大开,做饭之中的乐趣也日渐浓厚。
比饭菜更值得回味的生活体验:是路途中的奔波,是购物中心的冥思苦“算”(汇率),是油烟中的躲闪,是收拾停当后的两脚酸胀。
吃过饭,再加些水果。当地的草莓吃着很有股香味儿,相对便宜,我经常买。而且,餐后甜点也少不了苏格兰的酸奶和牛奶冰激凌,味道醇正,太好吃了。
到了英国,饮食方面带来的效应让人惊愕:男生瘦,女生胖。来自东方的女同学总在抱怨,体重在黄油、奶酪、牛排、冰激凌的夹攻下有些失控。
可同样吃了这些东西,男生这边就完全不同。我是最典型的,体重不升反降,留学期间的体重降到了最近十年的最低点,再加上因找不到好的理发师(便宜且技术好的没有)而蓄起的长发,我甚至觉得自己的脸型都显露“骨感”的棱角了,像一个游走江湖、饱经风霜的艺术家(或者说是卖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