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PM2.5指数经常爆表,网络上随即有个叫《霾,我只吸北京的》的视频,冷静的恶搞,让我一边笑,一边回忆着曾经亲历的环境魔咒,于是也想用文字声援一番网络朋友的批判现实主义精神,仿佛诗词的应和,这才有了所谓《霾,你吸过伦敦的吗?》。
记得高中的一天,黄沙弥漫的北京朦朦胧胧的,又“下土”了,几年后才有了“沙尘暴”这个专用术语概括这种奇怪的气象。我骑车出了校门,只见空中的太阳完全失去了温暖的色调,在尘沙的屏障中无力地露出头,发出冷冷的、蓝色的光。
后来留学去了苏格兰,暂时躲开了这黄色的浸染。格拉斯哥的风很大,与北京相似,不过刮来的不是沙尘,而是雨和清凉、湿润的空气。可一回到国内,嗓子总要难受几天。
当然,英国的城市成为“氧吧”也是最近60年的事。从英国的老建筑就能看得出来,外立面大都黑乎乎的,建筑顶端鳞次栉比的烟囱就能找到问题的端倪。
早年间,煤炭是驱动城市和工业发展的主要能源,燃烧不充分的炭灰附着在房子的外墙上,形成了黑色涂鸦,而这么多烟囱一起排放,还形成了酸雨,城市的面貌可想而知。
格拉斯哥的繁荣与环境的恶化是同步的,倒是二战后,随着钢铁、造船等工业的衰落,金融、商业、旅游、文化、教育等“无烟产业”取而代之,如今全市最大的雇主不再是造船厂、汽车厂,而是格拉斯哥大学,招聘的教职员工多达6,000人,相当于一个大型企业了。格拉斯哥的环境也由此得到了改善。
伦敦的例子就更有名了。1952年12月,连续无风的几天内,伦敦工业和民用燃煤排出的有毒气体像乌云一样笼罩在城市上空,严重的雾霾遮天蔽日,白天都要开车灯和路灯,许多人出现胸闷、窒息等不适感,发病率和死亡率急剧增加,造成5,000多人丧生。此次“伦敦烟雾事件”,成为20世纪十大环境公害事件之一。
此后英国政府颁布了诸如《清洁空气法案》等一系列空气污染防控法案,经过40多年的努力,伦敦终于摘掉了“雾都”的帽子。
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咱们中国工业化了,我们必须深刻体会什么是“发展中”。“发展中”最现实的考验就是“污染中”。
如今中国的环境问题中,沙尘暴已经退居次席,雾霾蹿升到了致命的首位。这个如今已是耳熟能详的魔咒,几乎要控制了整个中国的国土,北京更是雾霾泛滥。我出差去广州英国学校(The British School of Guangzhou),临走时一位英国同行听说我要回北京,不无同情地说了一句:
Are you going back to the smog?(你要回到雾霾中吗?)
不可思议,北京已经成了黑色幽默。
实际上,广州、深圳、香港也难以独善其身。从宾馆向外看,经常也是只有建筑物的轮廓,真实面孔却被人为污染编织的幔帐遮蔽得若隐若现。
中国雾霾的“盛况”通过BBC的报道,在英国几乎尽人皆知。一位我熟知的英国教授对北京、天津、西安的空气评价是:The air smells terrible. I can taste it in my throat. (空气中有股难闻的味儿,嗓子里能感觉到空气中的颗粒)。
北京靠风换来晴天,发展中国家难道连空气都要进口吗?有时为了一下子跃进到下一个发展阶段——自由呼吸新鲜空气,恐怕也只能出国了。这真是“发展中”的最大悲剧。所以,有时工业的衰落也并非都是坏事。
我们的工业文明不幸也进入了“发展—污染—治理”的老套路,仿佛在劫难逃。工业时代的车轮还在向前,我们真希望它能驶向更人文、更人性的轨道,但巨大的惯性还在发挥着作用,推动着北京迈进“雾都”,而曾经的“雾都”因为转变了工业的方向而摆脱了污染的桎梏,焕然一新。
只要我们还是“发展中”,效益与环境恐怕就很难两全。我们只能承受,希望让后人能少承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