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去是了不起的进化(1 / 1)

我来到悉尼的塔龙卡动物园。这个国家的生命系统也非常玄妙。你看他们国徽上的两个动物就很妙:袋鼠似鼠不是鼠;鸸鹋似鸵鸟非鸵鸟。独特的生命里会蕴含独特的生命智慧吗?

我来到一个巨大的玻璃房前。这是围出了一个人造南极。袖珍的海洋,袖珍的极地。有1.2米高的黑背、黄胸、白腹的帝企鹅,或在“海”中轻盈疾游,或在雪地蹒跚移步。我看它们,它们看我,看久了,白日梦又开始了。

帝企鹅突然对我“弘法布道”起来——

你们人类的眼光很不行。只是看到我们一个个是穿着黑色燕尾服、黄背心、白裙子的怪肥婆,走路笨拙可笑,很像马戏团的小丑,所以前来欣赏我们的滑稽。你们根本看不出我们具有释迦牟尼那样的般若大智。

佛陀教导你们要“放下我执”,对吧?什么叫“放下”?你们说不清楚。我说,“放下”就是生存的“减法”。我们帝企鹅,为什么能够独一无二地在地球上最冷、最干燥、风暴最多、风力最大的南极极地生存繁衍?其奥义就是“减法”。我们勇于把鸟类亿万年进化而得的最高成果——飞——给减掉,于是绝处逢生、柳暗花明。我们创造了一个奇特的生命悖论:退化即进化,减法就是加法!

为了说明“飞”这个了不起的进化成果,我不得不先引用一点达尔文发明的进化论。他说得对,生命始于海洋,从原生动物进化到了爬虫类,生命才拓展到了陆地。爬虫类中的初龙类,不停地基因突变,开始向空中进军,它们就是我们鸟类的老祖宗。虽然此时昆虫早飞上去了,但是我们的老祖宗看不上眼,因为昆虫只能在20米高的地方打转转,哪能算真飞?和我们祖宗同时期想飞上天空的还有翼龙,可是,翼龙进化得不高明,那翅膀是翼膜,很容易被树枝什么戳破。我们鸟类祖先的志向是做真正的完美的飞行者。当然,这是极难而又极其漫长的进化过程。我们的祖宗把身上的鳞渐渐基因突变成羽毛。前肢在不停地滑翔中进化成了能产生神秘升力的翅膀。翅膀的扑动需要占体重20%的强大胸肌来完成,胸肌要有强固的支点,于是基因突变出了有龙骨凸起的发达的胸骨。为了供给高飞所需要的高能量,首先,由冷血动物变成恒温的热血动物,并把体温升高到38~45℃,以大大加强代谢能力。大的新陈代谢需要消耗大量的氧,我们就在肺之外进化出9个气囊,扩大肺活量。为了使运载氧的血液回流高效,心脏进化到了2室2房,和你们人类的心脏一样完善。要飞得节能,就得尽量地让身体变轻,我们把骨头弄成空心薄壁的轻骨头(比如鹈鹕的骨骼重量就不到体重的十分之一)。我们又把肚子里的肠子弄短,干脆取消了直肠,取消了**,一有粪尿就往外排,因此落了个“洒向全球尽是臭”的坏名声。甚至为了轻,连雌鸟的一对卵巢也砍去了一半,只剩下左边那一个。子宫里一有蛋,立即就生掉,绝不怀孕负重飞行。再说我们的眼睛,是目前生命界进化的最高成果,号称“视觉冠军”。拿鹰眼和你们人眼做比较吧:人眼中只有一个中央凹(视觉敏感区),上面的感光物质约为每平方毫米147000个,而鹰眼却有两个中央凹,其感光物质是每平方毫米100万个,是人眼的7倍;人眼瞳孔的直径是3毫米,而鹰眼瞳孔的直径是6毫米,又是人眼的两倍!此外,鸟眼的水晶体曲率调整能力是所有动物中最强的。哺乳类动物只有猿和人能看到彩色,有色彩感觉,而我们鸟类看到的全是彩色图像,我们的色彩感在进化时间上还早于你们。我们之所以有一对好眼,都是因为飞而造就的。还有,我们为了应对飞行中的最复杂的运动,脑中主管运动的网状组织也是你们人类所不能相比的。

总之,我们的祖先——在德国巴伐利亚采石场发现的始祖鸟——在1.5亿年前的晚侏罗纪,也就是恐龙称霸大地的时候,就征服了第三维的天空,成了真正的飞行员。这是多么来之不易、多么不可思议的进化成果啊!我们得到了爬虫类不可能吃到的美食——吃到比我们先飞起来的亿万昆虫,我们还能随心所欲地空降到地上,去分享爬虫类的食品,还能俯冲入水中去抓爬虫类吃不到的海鲜。飞,我们吃遍、玩遍海陆空!真是海阔天空!

正是因为会飞,当地球面临一场灭顶之灾时,不可一世的恐龙,包括会飞的翼龙,全部灭绝,而我们鸟类因为拥有空、陆、海三维的生存资源,风景这边独好!和所有陆生脊椎动物(包括你们人类)相比,我们是品种繁衍得最多的一个类群,有8600多种!这一切的一切,全归功于进化出的伟大的“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