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实践美学观的诞生——马克思的唯物史观对美学的伟大变革(1 / 1)

从黑格尔到马克思,西方思想发展中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飞跃。马克思主义实践论的创立,给科学地解决人的本质的司芬克斯之谜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西方人的哲学自我意识终于从思辨之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并不要到彼岸世界的天堂去寻找自己的本质,而是在每天的日常生活和生产活动中创造着这个本质。考察现实的人类生命活动及其历史发展才是确立人之所以为人的本质规定的唯一途径。马克思从青年黑格尔派转向历史唯物主义的第一步正是从这里跨出去的,人们在这里找到了对康德、席勒、黑格尔、费尔巴哈在人的问题上的理论困惑的回答。马克思的《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正是他将哲学(人本主义哲学)和现实社会生活(经济活动)结合起来考察,或者说,从人的现实生活中寻找人的本质的哲学解答这一思想动向的明确体现。他成功地证明:劳动及在劳动中实现的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是人的现实本质;人的本质是建立在社会性物质生产劳动之上并包含于其中的真、善、美的自由主体;人的本质力量的对象化和对象的人化是理解一切物质劳动和精神劳动的密钥;而资本主义条件下人的本质的异化(首先是劳动的自我异化)则是妨碍人们理解、把握和实现自身本质的最大障碍。

马克思对人学司芬克斯之谜的解决,逻辑上也包含着对美学司芬克斯之谜的解决。如我们所指出过的,这两个问题实质上是一个问题。一种实践论的人学必然会为实践论美学提供理论前提。正是从人类实践活动中,从现实的人类生产及其历史发展中,可以引出美和艺术的本质规定,而这一规定又恰好是对人的本质性理解的不可分割的一环,正是它使人的概念不至于脱离人的现实的感受性而异化为抽象的神或理性。马克思在研究政治经济学时总是涉及大量美学问题,这正说明在他看来,只有一种美的生活才是真正人的生活,凡是限制和扼杀艺术发展的社会就是不人道的社会。历史唯物主义必然包含着自身的美学使命。

尽管马克思、恩格斯毕生没有来得及建立一个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践美学体系,但他们已经给这样一个体系提供了一切最关键的要点。况且,对于理论的生命来说,重要的不是冥思苦想马克思、恩格斯当年究竟想过些什么,而是依据这些要点去作创造性的开拓。本书最后一章将有机会进行这一方面的尝试。在这里,我们只想指出一点:在我们看来,一种马克思主义的实践美学体系固然可以从纯理论的研究中逻辑地推演出来,但如果脱离了人类审美经验、美感和艺术实践,那只会是又一个冷冰冰的、陌生而异化的理念王国。而如果要将人类现实的审美活动作为新美学体系的“感性学”背景,最便捷的方法莫过于从中国美学思想的形成和积淀中去做一个深入的挖掘。与西方美学往往跳过感性的审美经验而直接上升到理性和哲学思辨不同,中国传统美学倒是更加重感受、重情感、重体验。在这里,理论与实际审美经验的水乳交融固然使理论本身缺乏理论气息,但也保留了千百年来人类审美经验极宝贵的感性资料。我们今天已很难想象当年希腊人在欣赏雕刻和建筑时的直接心情,但却可以不费力地从中国人历代讨论诗画的文章中体验古人的审美心境,这大大地丰富了现代人的审美感受,也是我们建立新美学不能撇开不谈的一个重要依据。

因此,现在让我们回头来看看,我们的先人两千余年来所走过的美学思想的漫长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