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什么是真正的信仰?(1 / 1)

新批判主义 邓晓芒 3705 字 3个月前

上面已经讲到,真正的信仰是一种精神性的信仰,那么什么是精神性的信仰呢?首先我们看一看信仰的发展史。

一般说来,信仰最初和宗教是分不开的。按照黑格尔的划分方式,宗教有三种不同的类型,或者三个不同的层次。最低级的层次是自然宗教,就是迷信、巫术等等。比较高一点的就是实用宗教,就是神道设教,要大家相信一个神,自己不信,但是要大家信。老百姓信了神就会有所畏惧了,就不会造反了。[139]更高的层次就是自由的宗教,又称“启示的宗教”,黑格尔指的是基督教。基督教成为自由的宗教,作为宗教的宗教,其他宗教都是不纯粹的,掺杂有一些物质的或者政治方面的考虑,只有自由的宗教才是超越的。黑格尔这个观点马克思也非常赞赏和赞同。马克思把基督教称为“作为宗教的宗教”,就是说宗教本身,它的本质,反映在基督教里面。基督教已经把那些世俗的东西摆脱得最干净,它就是为了追求人的自由、灵魂的超升这样一个目的本身,而不是用来做一个手段,达到其他的目的。自然宗教和实用宗教都是作为手段达到别的、非宗教的目的,比如说政治目的,或者是物质上的一些要求和目的。只有自由的宗教才可以说是一种真正的纯粹的精神性的信仰,这个信仰不同于迷信。我们通常讲到信仰就认为是迷信,为什么会这样认为,那是因为中国的情况就是这样。中国人一讲信仰那就是迷信了,你讲宗教那就是迷信。但是实际上基督教跟迷信是大不一样的,基督教也反对迷信,尽管它早期带有迷信的色彩,但是基督教在后来的发展中越来越排斥迷信,排斥那种宗教狂热。你要追求超越,你就不能狂热,狂热是一种情绪性的、物质性的欲望煽动起来的。纯粹的宗教是一种精神性的超越,而迷信是精神和物质混在一起的。基督教在这方面力图把它们分开,当然完全分开也做不到,因为有大量的、没有多少文化的基督徒,他们是从很低层次上面来信基督教的。但是从基督教最高层次的学问、学理来说,它是把这个问题分得很清楚的。那么迷信,包括自然宗教、实用宗教,它们都属于一种“内在超越”,就是说,有超越的意向,但是没有达到超越的层次,总是受到世俗东西的束缚。这样的民间的迷信,往往会导致一种巫术。

比如说中国古代的《易经》,最开始就是一种巫术,是用来预测、算命的,属于自然宗教。当然你可以说里头已经包含有早期人类科技的萌芽。现在很多人研究自然宗教,去发现里头有些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科学的道理,比如说人可以在火上面走,可以在刀上面爬,这里面都有科学道理。但是当时的人并没有把它当作科学看待,而是当作一种神秘的东西,看到这种表演的时候,我们就说:“神了!”很神,你做得到吗?他能够做到。为什么?那就不知道了,有神保佑他吧。中国古代经历了这样的自然宗教、原始宗教的阶段以后,到了孔子的时代,就排斥自然宗教和原始宗教。在这方面孔子应该说是有大功劳的,他把自然宗教和迷信加以排斥,把它提升到更高的一个阶段——实用宗教。孔子的名言:“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就是说,你祭祀神灵的时候,要好像那个神在那里一样去祭祀。至于是不是有神,你不一定要相信。你也许根本就不相信,但是你要做出好像相信的样子,这就叫“神道设教”。对老百姓进行教化,你要做出样子来给老百姓看,让老百姓有所敬畏。墨子当时就认为这太虚伪了,你既然要祭神,你就要真的相信神。所以墨子是相信鬼神的。但是孔子认为不必要,“子不语怪力乱神”,他比墨子要老练得多。何必相信鬼神呢?你只要做出相信的样子来就可以了。所以他是一种政治实用主义。政治实用主义取代了真正的信仰。自然宗教你还可以说它有一种信仰,它有一种恐惧,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会遭雷打,有一天会不得好死。但是政治实用主义实际上是用实用的目的取代了信仰。

也可以说,从孔子排斥自然宗教开始,中国人真正宗教信仰的精神就没落了。实用宗教,当然也可以说它是一种宗教,但实际上它并不是真正的宗教,所谓儒教只是介乎宗教和政治教化之间的一种东西。儒教到底是不是一种宗教,历来争论很多。有的人认为儒教就是宗教,袁世凯还准备正式地把儒教变为国教,政教合一。但是有的人认为儒教根本不是宗教,它就是一种教育思想,或者一种政治思想。我认为,儒教是介乎自然宗教和政治教化之间的东西,因为它并不真正地相信。但是,你要说它完全不相信,也很难说。毋宁说它是半信半疑。孔子不谈“怪力乱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为什么不谈呢?因为这些东西谈不出名堂来,谈也没用,对他的政治实用主义没有用的东西他都不谈。它在很多时候表现出政治教化的那一面,但是在某种情况之下它又表现出自然宗教的那一面,如巫术、迷信。儒生虽然是反对自然宗教和迷信起家的,但是往往我们看到很多儒生非常迷信。在历史上,皇帝也好,宰相也好,大臣也好,都很迷信的,哪个地方出了一件什么“祥瑞”,就高兴得不得了;哪个地方遭了灾或者是天上掉下来一颗流星,就吓得不得了。但是这一切都是为政治实用主义服务的。所以我认为它不是真正的宗教,而是带有宗教色彩的一种政治教化。

儒教的特点是什么呢?作为一种信仰的对象,儒教的特点是精神和物质不分。当然儒家自己认为是强调精神的,但是它的政治实用主义又很强调物质。它把物质的需求当作精神的需求来追求,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天理。天道、天理到底是超越的东西还是世俗的东西,这是永远说不清楚的,说起来是超越的东西,但实际上落实下来它恰好是非常世俗的。从哲学上说,它就体现为中国特有的“气”的哲学。“气”的哲学就是精神和物质不分。什么叫“气”的哲学?一谈到“气”这个概念,你说它是物质,当然也是物质,它是气嘛;但是它又是精神。每个人都有气,都有志气,都有勇气,有正气邪气,有这个气,那个气,《现代汉语词典》里有关“气”的条目是最多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形容精神性的东西。但是,在形容精神性的东西的时候,它又始终脱不了物质基础。气虽然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可以感到,它是一种物质现象。

理的概念其实也是这样,“理”本来的意思是玉石的纹路嘛,但是把它上升为天道,天理,神道,上升为一种超越的东西。实际上并没有超越。为什么没有超越呢?它不像西方的道——我们把西方的“逻各斯”翻译成“道”,其实这种翻译是不太准确的。西方哲学的逻各斯不是我们讲的这个“道”,我们讲的这个道是从道路引申出来的,而西方哲学的逻各斯是从说话、话语引申出来的。话语是精神上的东西,它基本上不是物质性的东西。当然你也可以说,语言本身也是空气的一种振动,但是那个空气的振动就是非常象征性的了,它也可以不通过空气的振动,可以通过纸上的痕迹。就人掌握的东西来说,语言是最严格意义上的精神的东西,是最缺乏物质性的东西。所以,西方的基督教产生了一种纯粹的精神性的概念,就是“灵魂”的概念。灵魂这个概念的翻译其实也不是很恰当,中国人对于“魂魄”这个概念,往往是把它看作一团气,一种物质性的东西。我们说“丢了魂”,“三魂六魄”,人的魂魄都是可数得出来的,都带有物质性。所以,西方传教士到中国来,认为中国人的灵魂的概念实际上是一个唯物主义的概念。王充当年就说“人死如灯灭”,人的灵魂就像那个灯的火焰一样,物质的东西燃烧起来形成了火焰,那就是人的灵魂,它完全是物质性的。而基督教的灵魂、圣灵概念是纯精神性的。那么从这个纯精神性的概念,西方人就形成了人格神的概念,就是犹太教《旧约》里面记录的那个耶和华。耶和华这个神的概念是无形无象,看不见摸不着,你不能用人的形象去形容他。

基督教里面也是,上帝的形象你是看不见摸不着的,虽然《圣经》里面讲,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人。经常有些圣像的绘画,把上帝描绘成一个白胡子老头,其实那些都是象征的说法,是因为老百姓没有文化,读不懂《圣经》,而由那些传教士给他们讲故事,哄小孩一样,引他们入门。入了门以后,你就应该提升层次,你应该知道上帝不是你所说的那样,不是你在画像上看见的那样。在神学里面有一种叫“否定神学”,就是说,凡是你用来形容上帝的都不是上帝的样子。上帝是不可言说的。上帝无形无象,没有言语。甚至《圣经》里面记载,上帝说这说那,那也只是一种比喻。因为要是上帝真说话了,那就要问,上帝是说的希腊语还是希伯来语,还是说的汉语?其实那只是一种说法,上帝并没有真正地说话,所以他只是一个人格。对于上帝的人格或者说“位格”,person,所谓“三位一体”的问题,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位格,西方人讨论得非常热烈。上帝是唯一的,他就是人格。

对比一下中国的天道和天,我们也把它说成是人格神,天也有意志。老天爷也可以惩罚人,也可以惩恶扬善,也可以做一些事情给人看。但是,严格说起来,中国的天道和天理并不是人格神的概念,而是自然神的概念。天理是每个人心里面的东西,天有天理,但是每个人都可以知道,都可以说出来,都可以体会到的。每个人一旦体会到天道就可以“替天行道”,直接把它实现出来。所以,天道实际上在每一个人的心中,实现在人的行动中,它是世俗的,而不是超越的。在基督教里面,虽然也说上帝在每个人心中,但是在每个人心中你是不可体会到他的。你所体会到的都是可以怀疑的,都不一定是那个样子。上帝在你心中,确实每一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上帝,但是是不是就是你体会到的那个样子呢?你不要太自信了,你怎么可能体会到上帝的真意呢?每一个人都有原罪,你是戴罪之身,你怎么能体会到上帝的真面目呢?《圣经》里讲:“申冤在我,我必报应。”这是上帝的专利,任何人都不可能代表天道去行动。但对中国人来说,每一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天理,它是世俗化的。天道、天理就是人之常情,每个人都可以理解。不像西方的否定神学,上帝做事情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人不可能理解。上帝叫亚伯拉罕把自己的儿子杀掉,为什么?没有道理可讲,你听着就是了。你用人之常情去体会上帝,那距离绝对是无限的。所以,你只有相信,你不要去问为什么。在上帝面前你不能问为什么,上帝告诉你,你也听不懂。一个人是有限的嘛。

所以,中国的天理、天道,实际上就是人间的道德,讲天道实际上就是讲人道,就是人的道德。神不会做违背人的常理常情的事情,人情就是天道。宋明理学,特别是后来的陆王心学,对这一点强调得非常厉害,这是典型中国式的。理学还吸收了一点佛教彼岸的东西,但是心学完全把它中国化了。

天道既然是非常世俗的东西,所以每个中国人在很多时候都表现出一种自信,甚至于有一种自大狂。就是说,只要我无私,我在内心里面就已经体会到天道了,那么我就可以替天行道。这个在西方人看来就是骄傲了。你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突然有一天就可以替天行道,像洪秀全这样的农民起义的领袖,都是在这种精神支配之下去追求他的理想的。但是这个替天行道并不是真正地跟他人在精神上相通,而是自己内心孤立的一种想象。像宋江,梦到九天玄女娘娘给他密授经书,告诉他“替天行道”这四个字,他就认为自己是天道的代表了。所以,这往往就引发中国这些有信仰的人在行动方面表现出一种狂热,一种迷狂,一种神灵附体的巫术的性质。《水浒》里面很多地方都表现出巫术的性质,义和团也是如此。

中国的信仰历来有两种方式,一种是被动的方式,一种是主动的方式。被动的方式就是为了减少痛苦,为了返生彼岸世界,吃斋呀,念佛呀,排除杂念呀,修炼得道,在日常生活中按照道所要求的去做。在日常生活中修道,不离日用,这个是佛教禅宗特别强调的。禅宗这个宗教是不讲超越的,它是把超越拉入到日常生活当中来,日用就是功课,穿衣吃饭就是修炼。所以这种修炼你要说容易也很容易,任何一个无知无识的善男信女都可以做得到;但是要说难也很难,因为这个修炼不是你今生今世的事情,而是几生几世的事情。修得千年的缘分才能够实现某一个目的。“缘分”就是这样解释的,我们修了千年才修到夫妻的情分上来,是很不容易的。这是很被动的形式,受到命运的支配。那么我在这种情况之下如何能够维持我的生活的信念,对生活仍然能够保持乐观和轻松的态度,就需要这种信仰来支撑。另外一种形式就是主动的形式,就是代天地立言,替天行道,献身于世俗的王道乐土,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治国安邦,成为圣人,做万世楷模。这是积极主动的方面。主动的方面最后归结为一条,就是为人民谋福利。儒家士大夫的理想确实落在这一点上,所以老百姓非常感谢这些圣人,这些道德君子,就是因为他为人民谋福利。

但是这两种信仰严格说来都不是超越性的信仰,前一种被动依赖的信仰毫无疑问是功利主义的,我吃斋念佛是为了我将来得到更多的好处,至少是减少痛苦,还是着眼于世俗生活方面的欲望;后一种同样也是唯物主义的,同样没有真正的超越性。当然为人民谋福利还是超越一切个人福利之上的,他本人可以牺牲一切,他可以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可以终生受穷,这个很让人尊敬。但是他的目的仍然是物质方面的东西,为人民的物质生活谋福利,让人民有饭吃,有衣穿,有房子住,等等。这个当然很了不起,但是它不是一种宗教信仰,不是一种超越性的信仰。他为人民谋福利,但不是为人民谋精神上的福利,而是物质上的。他对人民不需要有一种精神上的相通,他只要立德、立功、立言,做出他的丰功伟绩,让后人感谢他就够了。后人感谢他,但是后人并不理解他,这种情况,到处都是。一个人做了好事,人们感谢他,但是他为什么做好事?他出于一种什么样的思想?你不需要去理解他,他做了好事肯定就是一个好人,就够了。你可以在心里去想,他这个好人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善心,但是你想的是不是就是对的呢?他是不是就是出于这种善心来做好事的呢?这是中国人不关心的。所以它不能提高人的精神,它顶多可以提高人的物质生活水平。

在革命的年代,那么多的先烈抛头颅、洒热血,为了什么?无非就是为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我们今天应该满足了。今天没有人饿死了,应该说把先烈的遗愿都实现了。但是我们还不满足,我们觉得今天很糟糕。为什么呢?人们的精神堕落了。所以治国平天下的儒家理想一旦实现出来,它的必然的结果就是堕落,就是腐败。因为物质生活条件满足了,“饱暖思**欲”;而他们又没有能够提高人们的精神。他们自己的精神境界你可以说很高,我们景仰他们的丰功伟绩和他们的境界,但那是革命先烈,我们普通人做不到。他们牺牲自己的生命,为我们打了天下,那我们就该享受,否则不是辜负了他们的好意?所以,他们没有提高我们的精神,我们还在他们之下。所以你宣扬英雄也好,宣扬楷模也好,真正能够成为英雄、楷模的只是极少数人。其他人必然一天天堕落,因为这些英雄和楷模并没有考虑到怎么拯救人的灵魂,而只是考虑到拯救人民大众的肉体,这种超越并不是真正的超越。

真正的信仰应该能够提高人的精神层次,这个精神层次特别体现在人的自由的水平、自由的层次。如果仅仅是一个救世主,他救出了人的肉体,但是并没有拯救人的精神,那么有可能他在把人的肉体救出来的同时,却使人的精神戴上了牢笼,戴上了桎梏,让人世世代代做他的奴隶。真的信仰则应该可以提高人的自由的水平。我们的自由水平一直到今天还大部分停留在温饱这个层次,能不饿死人我们就很满足了,就觉得很自由了。这样的自由当然也是自由,中国几千年以来,每朝每代都有大批的人被饿死,而我们今天居然可以不饿死人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我们可以说“生存权”已经有了基本的保障,这当然也是一种自由权,我们得到了一种低层次的自由权。但是真正的信仰应该把人的自由的层次从这样一个水平上提升上去,提高人的素质,提高人的创造力,为人的创造力开辟领域,提供机会,使人能够超出动物式的生存。所以真正的信仰是纯精神性的,它不是依照贫、富、苦、乐、世俗政权、某朝某代等等为转移的,而是承认任何人生来就是自由的,不管在哪个时代,不管是哪个民族,应该有一种普遍的自由。这才是更高层次的自由概念。

我们中国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自由概念。基督教开始有了,基督教讲人人都有圣灵,人人在上帝面前平等。基督教开始有一个人人平等、人人自由的灵魂。所以为什么说基督教是自由的宗教,主要是着眼于这一点,它已经意识到一切人都是自由的,不分种族、民族,不分地域,不分男女,不分出身贫富贵贱。这些都不足以来衡量一个人,衡量一个人最起码的、最根本的就是人是自由的,就是独立的人格。基督教在这方面可以跨越时代,跨越地域,跨越种族和等级,能够在精神上提高人。基督教目前在全世界可以说是最成功的一种宗教,它的普及面最广。其次就是伊斯兰教,伊斯兰教也有这方面的因素。基督教使人高贵,但同时又使人谦卑。人是自由的,但是人有罪,每个人都是有限的。虽然是有限的,但是仍然是高贵的。所以,基督教并不因为人是有限的,人是有罪的,就扼杀人的生活的勇气,相反,可以给人带来内心的一种力量,带来一种生存的勇气。当然在另外一方面也可以看作是一种安慰和麻醉作用,马克思也谈到,宗教是人民的鸦片。

那么基督教是如何形成起来的?这种宗教,我们说它是一种真正的超越性的宗教,我们可以看看它是如何成为超越的。基督教的形成与西方人的自我意识和个体独立有不可分割的关系,自我意识和个体人格独立,如果没有这个,基督教是形成不了的。或者说即算形成了,也不会成为今天的基督教,而是另外一种迷信。基督教的上帝,实际上就是个人独立的一种异化形态,马克思也好,费尔巴哈也好,都指出过这一点。上帝其实是人的本质的异化形态,在上帝身上我们就可以看到人的形象,当然不是人的外部形象,而是人的精神形象。什么样的精神形象呢?就是独立人格,独立的个体。上帝是一个独立的个体,自由的个体。上帝的自由意志决定一切,他不受任何其他东西的束缚,这恰好反映出基督教产生的时候,当时的社会人们有一种个人独立的欲望。上帝就是人的楷模嘛,人要向上帝学习。上帝是孤独的,而且充满着心灵的痛苦,特别在耶稣基督身上体现出来。这反映出当时的人也有这个特点。你个人要独立起来,那当然就是孤独的,而且跟社会脱离某些关系,比如说血缘关系。你只信上帝了,你父母的话都可以不听了,亲情你都可以不顾了,这对个人来说当然是非常痛苦的。当时基督教是经历了这样一个过程才产生出来的。所以我们说,真正的信仰,以基督教为例,它是建立在个人独立意志之上的。个人独立,他就需要一个上帝,需要一个超验的、彼岸的精神来支撑自己。

那么由于这一点,我们就可以进入第三个问题:我们为什么没有这样一种真正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