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行云(1 / 1)

弘一法师闭关期间,因与外界断绝音信已久,加之1940年春法师再次发病,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每日由两餐改为早晨一餐,因此各地遂风传他已在永春山中圆寂,后由林奉若居士及《觉音》杂志出面避谣,谣传方渐渐止息。

法师闭关结束后,为林奉若居士供他掩关的茅蓬题写“梵华精舍”的匾额,又手书蒲益与印光两位大德的法语警训,以报答这一年多来居士的护关之恩。

山居岁月,清静自为。不知不觉之间,1940年10月,弘一法师如期结束山顶隐居岁月,移锡南安灵应寺。

11月16日,南安晋江各县立小学校长潘北山、林高怀等前往灵应寺请偈,并以教师生活清苦、可否改业一事请教大师,大师言:“小学为栽培人才之基础,关系国家民族至关重大。小学教师目下虽太清苦,然人格实至高尚,未可轻易转途。”诸校长闻之深受教益。后大师又向一教师书赠《华严经》:

不为自己求安乐,但求众生得离苦。

泉州开元寺慈儿院的学生慧田,此时正住在离应灵寺不远的云水洞,过着亦僧亦农的清苦生活。听说弘一法师来到附近的灵应寺,慧田自然想亲近心目中的大师。

弘一法师不但热情接待了慧田,还答应慧田去云水洞看看。慧田自然喜出望外,打扫两间房子让弘一法师静修,把自己用门板搭成的床铺让了出来,在旁边另外打了个地铺,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弘一法师却满心欢喜,不迭声地说很好很好。

弘一法师日常生活戒律化,衣食眠都有定时。慧田曾经因为忙于农事,迟送开水一个小时,弘一法师饮冷水,但也不以为意。

一次外出散步,看见田塍上有几个小萝卜,便捡了回来,洗净盐渍,竟然吃得很香。当听说是慧田扔下的,弘一法师就对慧田说小萝卜很好吃,有味,不可浪费了。

“普令众生得法喜,犹如满月显高山。”弘一法师正如一轮满月,挂在水云洞上,挂在慧田的心间,清凉的月辉照彻了慧田的身心,让慧田的心里充满了感悟后的欢悦和自在。

随水流赋,随云而适。弘一法师在云水洞这一住,竟然就住过了农历新年。

1941年春,弘一法师再住南安灵应寺时,痔疾重发。佛诞节后,是法师亡母80冥诞,法师病体中终日为母诵经祈祷。

身体稍好后,法师在入夏时候与传贯、性常一行到了福林寺“安居结夏”,开讲《律钞宗要》并作“略述印光大师之盛德”的演讲,其间3个月,著述《律钞宗要随讲别录》《随分自誓受菩萨戒文析疑》等,并集佛经祖语警句两卷,重新编录《晚晴集》。

这一年的6月,俗家弟子黄福海自石狮专程赴福林寺看望正在闭关中的弘一大师,大师破例开关,并邀他一起听松观云,辞行后不久,大师书晚唐诗人韩握诗二首相赠,一则为七律:

炊烟缕缕鹭鸶栖,藕叶枯香插野泥。

有个高僧入图画,把经吟立水塘西。

另一则,为五律:

江海扁舟客,云山一衲僧。

相逢两无语,若个是难能?

很明显,前一首是弘一法师的自我写照,后一首正是师徒俩相逢的素描。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黄福海为弘一大师的关门弟子,他曾这样回忆与弘一大师的初见:

这天下午,承天寺内香烟缭绕,梵欣阵阵,前来聆听法讲经的僧俗之众,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弘一法师含笑登坛坛下顿时鸦雀无声。只见他身躯伟岸,面庞清痕,慈颇含春步履稳健,举手投足,动作挥酒峨逸,颇有仙风道骨。法师启齿,操一口标准流利的“国语”(即现今的普遍话)讲经,只是因听众都是闽南人氏,才由承天寺僧人用福建方言翻译。

我虽对佛经毫无兴趣,却不得不为弘一法师抑扬顿挽的语调、妙语联珠的词藻、音乐般的旋律、诗一般的韵味所折服直至众皆散去,吾独忘返。大概由于我“沉醉不知归路”的失态,才引起法师的注意吧!他走到我面前,亲切地询问了我的姓名与来历后,十分高兴,执手领我进他的禅房作客。

弘一法师在泉州承夭寺内所住的禅房,既矮且小,光线幽暗。但房内收拾得井井有条,物件摆放极为妥贴,且一尘不染。难怪世有“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之说呢!进入禅房,与法师近在咫尺,得以详尽观察这位得道高僧。他那如漆似撼般的浓眉下,星目若睁若闭,高高的鼻梁下,微黄的髯须修整有度。神态庄肃却又不失慈祥,手执念珠,盘膝端坐,加上禅房高稚幽邃,环境气氛的烘托,连我这无神论者也觉得眼前的法师俨然一尊活菩萨,竟将我这个素来行动浪漫不羁的血气方刚之人,曦得不敢乱动,甚至大气也不敢轻出。虽然我拘谨得如同木偶一般,却不舍得主动告辞,唯恐无缘再相见,便呆若木鸡似地傻盯着法师看。

秋季,大师应菲律宾之华侨佛徒之邀,拟赴菲弘法,因太平洋战争将起,局势险恶,在传贯法师等人的极力劝阻下,决定改期赴菲,因而幸免于难,此后困居厦门鼓浪屿。

晋江沿海常常遭受日寇军舰的炮击,这让泉州开元寺住持十分担忧弘一法师的安全,便于这年10月,派传贯法师前来探视。

传贯法师知道弘一法师喜爱**,便以一株红**相赠。弘一法师大为感动,联想到祖国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由感到护国、护教的责任,随即吟出《红**偈并序》:

辛巳初冬,积阴凝寒。贯师赠余红**一枝,为说此偈:

亭亭菊一枝,高标矗晚节。

云何色殷红?殉教应流血。

这年岁末,弘一法师在开元寺结七念佛,为念佛会书写警语并作题记:

念佛不忘救国,救国必须念佛。佛者,觉也。觉了真理,乃能誓舍身命,牺牲一切,勇猛精进,救国家。是故救国必须念佛。

因此,法师手书数百余幅,分赠于各地寺院,希望缁素信众虔诚诵经念佛,祈愿诸佛菩萨的神力冥护国土。

是年冬,上海刘传声居士恐弘一大师因战争原因而生计无着,请人将1000元法币至承天寺,为弘一大师婉言谢绝,后因上海、福建之间交通断绝,无法将钱退回,大师遂将这笔款转交开元寺以供僧众之用。

12月,弘一法师返回福林寺。9日,《药师经析疑》编毕,槁未附《回向渴》:“愿以此功德,消除宿现业。增长储福慧,圆成胜善根。所有刀兵劫,及与饥馑等,悉皆尽灭余,世界永升平。风雨常调顺、人民悉康宁,法界诸含识,同证无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