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中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实在无法预料。法布尔想起他在师范学校毕业前的第一次化学实验。那时他根本不曾想到将来会以老师的身份上台授课。对于化学这个学科,法布尔一直觉得自己是初学者,不足以教别人。但他确实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化学老师,那是在卡庞特拉小学时。
后来,法布尔在科西嘉岛任中学教师时,曾受当地政府的邀请,公开讲授化学。上课的地点是一座教堂,教堂内部右边墙壁上有些黑色的污点,不知内情的人,说不定会认为那是孩子拿墨水瓶往墙壁上乱泼的结果。
化学是一门非常有趣的学问,法布尔一度醉心于此,然而他一直没有忘记自己的另一个计划,那是他一直渴望实现的计划——在大学里当博物学教授。
有一天督学来到法布尔任职的学校视察,这是一件让人感到非常不愉快的事。法布尔的同事们给这位督学取了一个“鳄鱼”的绰号,大概是因为这位督学在视察时令同事们感到难堪。不可否认,这位督学的确是个令人讨厌的家伙,虽然他可能本性纯良。
那一天,法布尔正在让学生们练习制图,督学出其不意地一个人走进教室。法布尔没有感到惊慌,继续他的课程。
不久,正午的下课钟声响了,学生们全都走出教室,只剩法布尔和督学两个人,这位督学是一位几何学专家,法布尔想让他看看学生们画的毫无缺点的曲线,借以联络感情。
法布尔拿着一份自己最满意的作品给督学看,他很保守地说明了画法,尽量强调这种方法能使学生很快了解定理的含义。然而督学把法布尔的话当成耳边风,马马虎虎看了几眼,就随手丢在桌上。
法布尔有点紧张了,他心想:“哎呀,这样完美的几何图他都认为不行,大概要轮到我被鳄鱼咬一口了!”可是,事实并非如此,这位令人胆战的督学态度出奇地平和,他坐在椅子上,和法布尔讨论了一会儿关于图形的问题,然后问了一个出其不意的问题,他问法布尔:“你有足够的财产吗?”
法布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微微笑了一下。
督学又问了一遍:“没关系,不用担心!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有没有足够的财产呢?”
“督学先生,我没有什么财产,我的收入只有学校的微薄薪水。”法布尔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好如实答道。
督学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可惜,的确可惜!”
法布尔更摸不着头脑了。不过这是目前为止的众多上司中唯一一个对法布尔的贫穷有所关怀的人,法布尔反问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督学说他读过法布尔发表的论文,他认为法布尔这样观察能力杰出、文笔很好,并有着坚强意志的人应该比较适合大学教授这个职位。
法布尔对这位督学坦陈了自己的计划,并且直言自己的学历已经足够了,唯一欠缺的就是经济能力。
贫穷的人是多么可怜!想成为大学教授,财产竟比头脑更成问题,纵使没有优秀的头脑,只要有财产,就可以做大学教授。只要有钱,其他的都是附属品!这是多么不应该出现的社会现象。
督学是位优秀的学者,他很详细地告诉法布尔,大学教授的生活虽然也很清苦,但不至于像法布尔现在这样。这位督学也是从贫苦中过来的人,他向法布尔讲述了他的经历。法布尔怀着非常沉重的心情听完他的叙述,心里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先生,您这一席话点醒了我。我的计划必须暂时搁置下来,我得想想看怎样才能赚到足够当大学教授的钱。”
督学和法布尔由衷地握手之后,离开了学校,以后他们再也没有碰过面。
督学对法布尔这番诚恳的忠告对法布尔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当时有一所大学向法布尔抛出了橄榄枝,邀请他担任动物学客座教授,法布尔注意了一下聘书附带合同中的“薪资”一项,的确是很微薄,不足以养活法布尔一家人。于是他当机立断委婉地拒绝了这个职位。
在亚威农一带,茜草染料工业很兴盛,农人把种植的茜草运到工场,工人们将其提取成高纯度的染料,法布尔的一位同事研究过茜草染料,听说有一些成绩。法布尔想以那位同事为先导,深入对茜草的研究。
法布尔想先从茜草根提炼出染料色素,然后制出能直接将棉布染上色的染料。它比当时一般的染料能更轻松地染出鲜艳的色彩。
这是一项能让法布尔获得财富的研究。如果成功了,无疑还会给染布工场带来巨大的便利。不过在这之前,并没有相关的实验可供法布尔借鉴,他如同在黑夜中独自行走一样,摸索着前进。
研究时,也不管合不合逻辑,只要想到了就试着做做,经过了无数次的失败,付出了莫大的耐心和努力,1866年的时候,法布尔终于成功了。他找到了一种既省钱又实用的染色法,纯而浓的染料色素,只要少量就能达到毫无缺点的染色功用。
后来,法布尔的一位朋友的工场开始大规模采用这种染色法,之后又有好几家印花布工场也对法布尔的方法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未来总算有了一丝希望,在法布尔灰色的人生中,仿佛突然渗进了一缕蔷薇色的光芒。
法布尔心想,借这个发明可以积存一点钱财了吧,说不定还可以当大学教授呢!每天被生活所迫的那种忧虑将不复存在,还可以和自己喜欢的昆虫为伍,法布尔对未来又充满了希望。
他不仅在应用化学方面取得了成功,另一件喜悦的事也在等待着他,灰色云层的裂口似乎越来越大,蔷薇色的光芒也越来越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