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几天克莱姆很少看到托马芯;他们见面时她比平常更沉默寡言了。后来他问她这么专心在想什么。
“我是彻头彻尾地困惑不解了。”她坦率地说,“我拼了命也想不出迪格利·维恩那么深爱的人是谁。五朔节上的姑娘没有人能足以配上他,而她又肯定在场。”
克莱姆试着想象了一会儿维恩的选择;但是他对这个问题不感兴趣,就又去料理他的花园了。
这秘密过了些时候还没解开。但是一个下午托马芯上楼准备去散步,当她走到楼梯平台的时候叫了声“蕾切尔”。蕾切尔是个十三岁左右的姑娘,正抱着孩子在外面透透气;她应声上了楼梯。
“你在屋里看没看到我新买的手套的另一只,蕾切尔?”托马芯问,“跟这只配对儿的。”蕾切尔没有回答。
“你为什么不回答?”她的女主人说。
“我想它是丢了,太太。”
“丢了?谁丢了?我只戴过一次,再也没戴了。”
蕾切尔显出了极端不安的样子,终于开始哭起来:“对不起,太太。五朔节那天我没有手套戴,我看到你的在桌子上,我想我可以借借。我根本没想损坏它,可是有一只丢了。有人给了我一点钱让我给你再买一副,但我还没能出去买来。”
“那人是谁?”
“维恩先生。”
“他知道那是我的手套?”
“知道。我告诉了他。”
托马芯被这解释极度惊住了,以致忘记了教训那女孩子,让她悄悄溜走了。托马芯没再移动,只是把眼睛转向五朔节花柱竖立的草地。她待在那里思索着,然后自语说她下午不出去了,而是加紧给孩子做那件还没有完成的方格花呢外衣,那是按照最新流行式样斜着方格纹剪裁的。她是怎样弄得加紧做活的,到了两个小时尽头了比她开始做的时候还没有一点进展,对一些不知道刚才的事件类属于很可能把她的勤劳由体力转移到精神系统的人,会是一个谜。
第二天她像平常一样动身,继续在荒原上散步的习惯,不带别的伴只带着小尤苔莎。小姑娘现在的年龄正是带了这样特性的时候,他们拿不准是用手还是用脚走过世界这种问题;因此他们费劲地两者都用,陷入了麻烦混乱。对于托马芯这是非常愉快的事,她带上孩子到某一处人迹稀少的地方,在绿草皮和牧羊人百里香上给小姑娘一点个人练习,失去平衡的时候,也是头向前倒在绿草和百里香构成的柔软垫子上。
一次,正在从事于这套训练的时候,俯身从孩子走的道上拿开一些枯枝、蕨茎以及别的一些此类小碎片,以便旅程不会被一些无法越过的四分之一英寸高的障碍过早地终止,这时候发现一个人骑着马几乎近在旁边,她吓了一跳。骑马的人,他是维恩,在空中挥了挥他的帽子,献殷勤地躬身致意。
“迪格利,把我的手套给我。”托马芯说,她的习惯是在任何情况下即刻投入使她全神贯注的问题中。
维恩立即下了马,把他的手伸进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手套。
“谢谢你。你真是太好了,细心照料了它。”
“你说这话也是太好了。”
“噢不。发现你拿到了它我非常高兴。人人都这样漠不关心了,以至于知道你还想着我让我很吃惊。”
“假如你还记得我曾经是什么样的人,你就不会吃惊了。”
“啊,不。”她急忙说,“可是像你这种性格的人多半是极独立的。”
“我是什么性格呢?”他问。
“我不很确切地了解。”托马芯简单直率地说,“我只是知道你在注重实际的方式下掩盖了你的感情,只在你独自一人的时候表现它们。”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维恩颇为策略地说。
“因为,”她说,停下来扶小姑娘,小姑娘弄得自己头朝下跌倒了,她又把她扶好,“因为我知道。”
“你一定不要拿一般人的情况来下判断。”维恩说,“直到今天我也不太知道感情是什么东西。我忙着这样那样生意给搞得太迷糊太混乱了,以至于我的柔情像水蒸气一样跑掉了。是的,我是放弃了肉体和灵魂去挣钱。钱是我的全部梦想。”
“啊,迪格利,你多坏!”托马芯责怪地说,半把他的话当真半判定为逗弄她的样子看着他。
“对,我是有点儿古怪的路数。”维恩说,用一种一个人轻适地听任于不合常情而他不再能克服的无动于衷的语气。
“你,过去是那么好!”
“嗨,这倒是我很爱听的一句话,因为一个人曾经是什么样子他又可以是那样啦。”托马芯的脸红了。“只是现在更难得多了。”维恩接着说。
“为什么?”她问。
“因为你比那时候富多啦。”
“啊不——没那么多。我差不多全都转给孩子了,因为这是我应该尽职做的,只留下了一点点够我过活的。”
“那我很高兴。”维恩温柔地说,由他的眼角瞅着她,“因为这让我们更容易友好相处了。”
托马芯的脸又红了,于是,又多多少少说了几句不让对方不高兴的话,维恩骑上马走了。
这番谈话是在靠近古罗马大道旁的荒原谷地中进行的,一个托马芯常去的地方。可以注意到自从她在那里遇见了维恩,她此后的散步没有减少去那儿的次数。是不是因为他在同一个地方见过托马芯,维恩便避开了骑马去那里,由同一年里后来两个来月托马芯的行动就可以很容易地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