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情景和声音将游走者招至一起(1 / 1)

还乡 托马斯·哈代 3388 字 12天前

八点钟看到了尤苔莎在山上发的信号,韦狄即刻为帮她出逃作准备,而且,按照他希望的能伴她同行。他有几分慌乱不安,于是他告诉托马芯他要出趟远门的态度本身便足以引她起疑心。她上床睡觉后他收拾了几件他要用的东西,然后上楼去开钱箱,他从中拿出了总额尚为丰裕的钞票,那钱本是他以不久将要拥有的资产作抵押的贷款,为了支付搬家附带的花费。

他接着去了马厩和车房亲自检查马、轻便马车和挽具,确保使其适应长途驾驭的环境条件。将近半个小时就这样费去了,回到屋子里韦狄没有想到托马芯会在别处,只以为她是在**。他告诉马夫不要守候,诱使小伙子以为他将在早晨三四点钟起程;因为这个时刻虽然也是非同寻常的,但是并不比午夜——他们实际约定的时间——奇怪,发自布达茅斯的班轮在一二点钟之间启航。

终于一切都安静下来,他没有事情可做了,只是等待。他无力摆脱自从上次与尤苔莎相会他遭受的精神压抑,不过他希望在他的处境中总有金钱可以救治之处。他说服自己不要表现出吝啬的样子,相信把他财产的一半支付给他温柔的妻子,同时以侠义忠诚献于另一个比较伟大的女人与其共命运,是可能做到的。于是虽然他打算逐字依从尤苔莎的指示,把她安顿到她希望去的地方然后离开她,万一那是她的意愿的话;但是她向他高抛的魅力加强了,预期到面对彼此渴望他们将命运与共地逃脱而这样的命令会无效,他的心便跳动得快起来。

他不允许自己细想这些推测,准则,并希望,差二十分十二点时他又轻手轻脚地来到马厩,给马上了挽具,点上提灯;接着,牵着马笼头,引着它把带篷盖的马车拉出院子,到了酒店下方大约四分之一英里远大路边的一个地点。

韦狄在这里等候,这地方筑起来的高高的土堤为他稍稍遮蔽了一下瓢泼大雨,沿着灯光照到的路面上松动的砾石和小石头在大风下飞掠彼此咔嗒碰撞,大风,把它们成堆丢下,投入荒原隆隆响着穿过灌木丛进入黑暗。只有一种声音高出在这天气的喧声之上,那就是来自南方的导流坝上十个水闸的轰鸣,那里草地上的一条河构成了荒原在那个方位的界线。

他在全然静止中逗留着,直到他开始想象午夜的钟点肯定敲过了。一个强烈的怀疑在他心头升起:在这样的天气里尤苔莎是否还会冒险下山?而他又了解她的性格,觉得她会的。“可怜的家伙!她的运气多半这么坏。”他咕哝道。

最后他移到灯跟前去看他的表。致使他吃了一惊,差不多已经是午夜一刻了。他现在希望他是驾车上了迂回的公路去了迷雾岗,那方案没有采用是因为与空旷山坡上徒步下山的小径相比,那条路实在太长了,而且必然会使马多多费力。

这时一个脚步声向前靠近了;但是车灯光照着不同的方向,来人是谁看不到。脚步停了停,然后又走来。

“尤苔莎?”韦狄说。

那人走向前来,灯光照到了克莱姆的外形,水淋淋地闪光。韦狄即刻认出了他;但是韦狄,站在灯边,还没有马上被约布赖特认出来。

约布赖特停下来,仿佛拿不准这等候着的车辆跟他妻子的出逃是不是有关系。一看见约布赖特立刻消除了韦狄清醒的情感,他又看到他不共戴天的对手了,由他那里,尤苔莎,不断地经历着种种危险。因此韦狄没有说话,期待着克莱姆不经特别询问就走过去。

正当他们两个在犹豫中这样悬而不决的时候,沉闷的一声响在暴雨狂风中显得明确可闻。它的起源是确切无误的——那是一个人的身体落进了毗邻草地的河里,显然在靠近导流坝的位置。

两个人都惊了。“上帝呀!会是她吗?”克莱姆说。

“为什么会是她?”韦狄说,惊恐中忘记了到目前为止他还在隐藏着自己。

“啊!——是你,你这个叛贼!”约布赖特叫道,“为什么会是她?因为上个星期她就会结束她的生命,假如她能够的话;她本来应该被监护着!拿上盏灯,跟我一起来。”

约布赖特抓住他旁边的一盏灯,匆忙向前奔去,韦狄等不及解下另一盏,只是立即跟随着他沿着草地上的路向导流坝那里走去,离克莱姆背后一点儿。

沙德水导流坝脚下是一个圆形的大水池,直径五十英尺,水从十个大水闸流进去,水闸以一般方式通过绞车和齿轮起降。水塘壁是石头筑的,为了防止水冲毁堤岸;但是冬季里河水的力量有时候也会达到这样的程度以致侵蚀护土墙冲出洞来。克莱姆到了水闸那里,水闸框架被飞速的激流冲击得连闸基都晃动起来。水池底下只有波浪泡沫可以看见,再什么也看不到。他上了横跨在激流上的木板桥,抓住栏杆,为了不被风吹下去,就这样走过桥到了河对岸。

他在那里身子探过岸墙把灯放下去,只能看到回流翻卷构成的漩涡。

韦狄其时到了克莱姆先前到的河边,从约布赖特提的灯那里散射下光点,摇动光辉,掠过坝池,呈现给这位前工程师的是从上面水闸泻下的翻腾的激流奔涌。横过这破裂皱褶的镜子一个黑乎乎的身体被一股回流缓缓地托起来。

“啊,我的亲亲!”韦狄用极度痛苦的声音叫着;同时,没有显出理智的充分存在,连大衣都没脱掉,便跳进了这汹涌沸腾的大锅里。

约布赖特现在也看出了漂浮的身体,虽然还不能辨认清楚;由韦狄的纵身跳入想象着水里还会有性命可救,打算随着跳进去。想起自己的一个较为明智的办法,他把灯靠在一根柱子上让它垂直站着,然后跑着绕到水池下方,那里没有护墙,他跳进去,大胆地向着水深处蹚过去。在深处他的腿离了地,于是他游着被涡流带到了水池中心,他看到了韦狄正在那里挣扎。

这些仓忙的行动在这里进行的时候,维恩和托马芯正穿过荒原低角向着有光亮的地方跋涉。他们靠河不够近,没有听到投水的声音,但是他们看到了马车灯摘下来,并且看到了它们向着草地移动。他们一到了车和马跟前,维恩就猜到出了新的岔子,于是急忙跟着移动的灯光赶去。维恩走得比托马芯快,一个人先来到了坝上。

克莱姆靠着柱子放的灯一直照过水流,红土贩子便看到了一样东西一动不动地漂浮着。因为抱着婴儿拖累着,他又跑回去迎托马芯。

“请抱着孩子,韦狄太太。”他匆忙说,“抱着她跑回家,把马夫喊起来,打发他把住在附近的人能叫的都叫到我这儿来。有人掉进坝里去了。”

托马芯手抱着孩子跑了。当她来到带篷子的车跟前,那马,虽然从马厩里出来,却绝对静止不动地站着,仿佛意识到了不幸。她第一眼看出那马是谁的,她差一点晕过去,只是保护小女孩不受伤害的必要使她鼓起勇气有了一种惊人的自制力,不然的话她是一步也不再能够挪动了。怀着这悬念不定的极度痛苦她走进屋子,把孩子放在安全的地方,唤醒马夫和女仆,然后跑出去到最近的农舍去报警。

迪格利,回到水池边,注意到上部的小闸门或浮板已经被拉开了。他发现有一块躺在草地上,他抓起一块夹到腋下,一手提着灯笼,像克莱姆那样进了水池。他一下去就进了深水区域,他让自己横在小闸门上;就这样撑持着他想漂浮多久就能漂浮多久,同时用空出的一只手把灯笼高高举起,接着又在激流中间下落。

起初他什么也没有看到。随后在闪亮的漩涡和白色的泡沫中他辨认出了一顶女帽在独零零地漂着。他的搜寻现在是在左边的岸墙下面,这时候什么东西几乎紧靠着他出现于水面。但那不是,如他所期待的,一个女人,而是一个男人。红土贩子把灯笼提环放到牙齿间咬住,抓住了漂浮男人的衣领,同时,用他空余的一只胳膊夹住闸门,奋力游进最凶猛的激流里,由此,这失去意识的男人,闸门,和他本人被托浮着顺流而下。维恩,发觉他的脚拖拉着碰到了浅水区的石子儿,他就站稳脚,向池边蹚去。好啦,到了水大约齐他腰深的地方,他扔掉了闸门,试图拖着那男人向前。这是极其艰难的事,他发现原因是这不幸的陌生人的腿被另一个男人的胳膊紧紧地抱住了。那人迄今为止整个在水面以下。

这时随着听到脚步声朝他跑来他的心怦怦激跳,是两个男人,被托马芯喊起的,出现在池边上。他们跑到维恩所在的地方,帮他把两个显然已经溺死的人举出水来,把他们分开,让他们平躺在草地上。维恩转过灯笼光照着他们的脸。上面的那个是约布赖特;完全淹没在水下的是韦狄。

“现在我们必须再搜搜那个洞。”维恩说,“一个女人在那里的什么地方,拿根杆子来。”

他们中的一个人去步行桥那里拔下一根栏杆。红土贩子和另外两个人随后像先前那样从下方一起进了水池,他们合力向前搜索水池,一直到了坡下中心的深处。维恩推测沉下去的人最后会被冲到这个地方没有错,因为他们探查到半路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他们的推进。

“把它往前拉。”维恩说,他们用杆子把它往前耙拉,直到它靠到他们脚边。

维恩消失到水流下边,接着又带着一抱湿衣服包裹的一具女人冰冷的尸体上来了,那是绝望的尤苔莎所留下的一切。

他们到达岸边时托马芯站在那里,怀着极度悲痛,向已经躺在那里的两个失去意识的人俯着身子。马和车拉到了大路最近的地点,只是几分钟的事情,这三个人就安置到了车上。维恩牵着马,把托马芯支承在他的胳膊上,那两个人在后头跟着,直至他们到达了酒店。

被托马芯从沉睡中摇起来的女仆匆忙穿好衣服,生起火来,另一个用人则留在屋子后边安然打鼾。失去知觉的尤苔莎、克莱姆、韦狄的人体于是抬进去放在地毯上,把他们的脚冲着火,然后立即采用能够想到的各种救护办法,同时马夫去找医生。但是似乎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留在两个体内了。此时的托马芯,那悲痛的麻木片刻间被发狂般的行动推开,把一瓶鹿角精徒然在另外两个那里试过以后,又放到了克莱姆的鼻孔下去熏。他叹了一口气。

“他活啦!”她叫起来。

他很快明显地呼吸起来。她一次又一次用同样的办法试图使她的丈夫苏醒;但是韦狄却没有表示叹息。有太多的理由认为他和尤苔莎两个都永远地超出了刺激性香气抵达的限界。他们的努力没有放松,直至医生来到。然后,一个一个地,没有知觉的三个人被抬到楼上,放到暖热的**,维恩一会儿感到他自己解脱了进一步护理的任务,于是走到门口,他还几乎不能够认清落到这个他倾注了如此巨大关心的家庭的奇怪灾难。托马芯肯定要被这突如其来势不可挡的事件压垮。现在已没有坚定的、明白事理的约布赖特太太在世支撑这温柔的女孩子度过这严峻的考验了;而且,无论一个不动感情的旁观者会怎样揣测她失去韦狄这样的丈夫,毫无疑问目前她是被这打击弄得精神错乱、惊恐不已了。至于他本人,也没有特权走近她安慰她,他看不到在这个屋子里再等候下去的理由,他待在这里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穿过荒原回到他的篷车。炉火还没有熄灭,一切都保留着他离开时的样子。维恩现在想到了他自己的衣服,它们已经被水湿透,像铅一样的重了。他换下它们,把它们展在炉火前,然后躺下睡觉。但是当他清晰逼真地想象着他们在他离开的那所房子里**忙乱的时候,他被刺激得越发不能在这里安静下来了;而且,他责备着自己的离开;于是穿上另一套衣服,锁上门,又匆匆忙忙地去往酒店。他走进厨房的时候雨一直暴虐地下着。灿明炽旺的火从炉膛里闪射光亮,两个女人在跟前忙碌着,其中一个是奥雷·道顿。

“哎,现在怎么样了?”维恩悄声说。

“约布赖特先生好些了;可是约布赖特太太和韦狄先生已经死了,冷冰冰的了。医生说他们从水里救出来之前就完全过去了。”

“唉!我把他们拖上来的时候就这么想过。韦狄太太呢?”

“她算是不错了。医生叫用毯子裹起她来,因为她几乎像他们落在河里的一样湿,可怜的孩子。你似乎也不太干哪,红土贩子。”

“哦,不太湿。我换过衣服了。这只是我又从雨里走过来有一点湿气。”

“站到火旁边吧。太太说不管你想要什么拿就是了,听说你走了的时候她很难过。”

维恩走近壁炉,出神地看着火焰。他绑腿上冒的汽跟烟雾一起升上了烟囱,而他想的是楼上的人。两个是尸体,一个差一点没能逃出死亡之口,另外一个病了而且成了寡妇。上一次他在这壁炉旁逗留不去的时刻抽彩正在进行,那时候韦狄活着,蛮好的;托马芯在隔壁房间里饶有活力笑吟吟的;约布赖特和尤苔莎刚刚成为夫妻,约布赖特太太住在布鲁姆斯-恩德。那时候看上去好像至少未来二十年事态状况会一切良好。可是,属于这整个圈子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处境没有实质性变化。

正当他沉思默想的时候,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下来了。那是保姆,她手里拿着一团卷起来的湿纸。这女人是那么全神贯注地忙她的事以致她几乎没有看到维恩。她从碗橱里拿出几根细绳儿,把细绳儿横过壁炉系紧,把每根线头都系到柴架上,为了这个意图先把柴架往前拉了拉,然后,把湿纸卷展开,开始一张一张用别针别到细绳儿上,就像在绳子上晾衣服的样子。

“这是什么?”维恩说。

“可怜的主人的钞票。”她应道,“他们给他脱衣服时在他的口袋里发现的。”

“那他是打算暂时不再回来了?”维恩说。

“那我们永远不能知道了。”她说。

维恩是很不愿意离开的,因为世上引他关心的一切就处在这屋顶之下。既然在这所屋子里的人那个晚上没有人会睡下,除了那两个永远睡去的人,他就没有理由不留下。因此他退到他过去经常坐的壁炉的凹角里坐下,他在那里延留着,看着那两排钞票在烟囱气流中前后摆动散发着水汽,直到它们由湿软完全变为又干又脆。然后那女人来把它们从别针上解下,接着,叠到一起,一把拿上楼去。一会儿医生带着一个无能为力之人的神情出现在楼上,随之,戴上手套,走出了屋子,他的马踏在路上的嘚嘚声很快消失了。

大约四点钟有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是查利,他被维尔舰长派来询问有没有听到尤苔莎的消息。开门让他进来的女仆看着他的脸仿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就把他领到维恩坐的地方对红土贩子说:“请你告诉他好吗?”

维恩述说了。查利只发出了一个微弱的、模糊不清的声音。他完全静止不动地站在那里,后来突然**般迸发出一声:“我能再看看她吗?”

“我敢说你可以看看她。”迪格利严肃地说,“不过你最好是不是赶快跑去告诉维尔老舰长?”

“是,是。我只不过想再见她一回。”

“你可以去。”身后一个低低的声音说。吃惊地转回头去他们看到了暗淡的灯光里一个消瘦的、苍白的、几乎是鬼怪般的人形,裹了床毯子,看上去像从坟墓里出来的拉撒路。

那是约布赖特。维恩和查利都没有说话,克莱姆接着说:“你可以看看她。天亮以后有足够的时间去告诉老舰长。你也想去看看她——对不对,迪格利?她现在显得非常美丽。”

维恩站起来表示同意,他和查利跟着克莱姆直至楼梯脚下,在那里脱掉靴子,查利同样照做了。他们跟着克莱姆上楼到了楼梯平台上,一根蜡烛在那里点着,约布赖特把它拿在手里,用它引路进了隔壁房间。他在这里走到床边。他把被单向后叠起。

他们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尤苔莎,她,虽然定定地躺在那里处于死亡之中,却使她活着的所有阶段黯然失色。苍白不能包括她面色的全部品质,那似乎比白更甚,它几乎是亮。她精细雕琢的嘴的表情是怡悦的,仿佛一种尊贵意识刚刚迫使她停止了说话。永久的僵硬在炽情与屈从之间的短暂过渡中攫住了它。她的黑发现在比他们两个以往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蓬松,像一片丛林围绕着她的额头。她容貌的这种庄严对于一个在乡下住处的居住者来说曾经几乎是太过明显了,现在终于找到了一个艺术的恰当背景。

没有人说话,直到最终克莱姆盖上她,转到旁边。“现在到这边来。”他说。

他们来到同一房间的一个壁龛前边,在那里,一铺小**,躺着另一具人体——韦狄。他的脸比尤苔莎的脸看上去少有安宁,但是同样灿亮的青春活力满布其上,最少同情心的观看者现在看到他也会觉得他生来本是为了比这个要好的命运。他刚才为了生命而挣扎的痕迹留在他的指尖上,他垂死努力要抓住护岸墙指尖磨损抓破了。

约布赖特的态度很平静,他再次出现以后很少吐露只言片语,以致维恩料想他是听从命运了。只是他们离开房间以后站到楼梯平台上时他的真实心境才显而易见了。在这里,他带着狂野反常的笑容,朝尤苔莎躺的房间低着头,说:“她是我今年害死的第二个女人。我母亲的死我是重大原因;她的死我是首要原因。”

“怎么回事?”维恩说。

“我对她说了极残忍的话,她便离开了我的家。我没有请她回来,等到去请她已经太晚了。其实应该淹死的是我自己。假如河水把我淹死了把她托起来,那将是对活人的慈悲。可是我没有死。应该活下去的人死了躺在那里;而我在这里活着。”

“可是你也不能那样让你自己承担些罪过。”维恩说,“你可以同样说父母是孩子成了杀人犯的原因,因为没有父母孩子绝不会出生。”

“是的,维恩,这话千真万确;但是你不知道全部情况。假如能使得上帝中意致我一死,那对所有的人都是好事。但是我正习惯于我生存的恐怖了。人们说一个人经过了与苦难的长久相识,他嘲笑苦难的时刻就来到了。谅必我的那时刻很快就会到来!”

“你的目标总是好的,”维恩说,“你为什么要说这样无所顾忌的话?”

“不,这些话不是无所顾忌。它们只是毫无希望;而我最大的遗憾是没有人或者法律能为我所做的事来惩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