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黎世大学的教授
1905年,爱因斯坦在伯尔尼出版了他的论文。这些论文的研究结果非同寻常,导致瑞士的大学物理学家都觉得,这似乎不是专利局一个小职员所能做到的研究。苏黎世大学很快就向爱因斯坦抛来橄榄枝,希望他前去任教。当时,苏黎世大学物理学科的领军人物克莱纳教授(1849—1916)还不能真正理解爱因斯坦的研究,但却已经从其论文中意识到了爱因斯坦非比寻常的天赋。他觉得尽己所能劝说爱因斯坦担任苏黎世大学教授一职是自己的职责所在。
苏黎世大学和其他德国大学一样,规定不可以直接任命大学教授,除非已是编外讲师。西欧和美国的大学没有类似“编外讲师”这样的相应职位。在苏黎世,科研成果丰硕、才华横溢的年轻人都可以申请大学的编外讲师职位,成功后,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上课量,学校没有强制要求。不过收入微薄,除了学生付的听课费外,没有其他收入。由于编外讲师的数量没有上限,每位年轻的科学家都有这样的机会到大学来展示他们的教学能力,而大学挑选教授时,他们也就成为庞大的候选人群体。因为收入低,通常只有两类人会申请这个职位,一是有私人收入[8]者,二是已有其他工作收入者。爱因斯坦属于第二类,他当时在专利局里任职。
克莱纳教授建议爱因斯坦先在伯尔尼大学做编外教师,这样,他不久即有资格获得苏黎世大学教授一职。虽然并不喜欢定期开展讲座,但爱因斯坦还是接收了克莱纳教授的这一建议。由于他讲座准备不充分,学生又不必强制参加,因此只是几个朋友来听。此外,当时爱因斯坦正处在新发现的井喷状态,让普通学生听懂他的讲座确实比较困难。克莱纳教授曾到伯尔尼听过爱因斯坦的讲座,之后提醒他,这种讲座可能并不适合普通学生的水平。爱因斯坦却回答:“反正我不会主动要求去苏黎世大学做教授。”
当时,苏黎世大学理论物理学的教授职位空缺,派谁来填补这个空缺,苏黎世州教育董事会有自己的计划。苏黎世大学有一位老师,是社会民主党党员,因为教育董事会的大多数成员都是社会民主党人士,所以他们觉得,从政治和科学双重角度考量,这位老师都是比较合适的教授人选。这位老师叫弗里德里希·阿德勒(1879—1960),是爱因斯坦在苏黎世理工大学的同学,他当时正在苏黎世大学做编外教师。他是奥地利社会民主党领袖的儿子,这一身份让他在苏黎世民主党中拥有着很高的威望。弗里德里希·阿德勒狂爱真理,因物理哲学魅力而痴迷物理。他是一个坚持真理的人,只要自己认定的真理,即使可能产生不利因素,也会勇敢无畏地说出来。当他得知苏黎世大学有可能聘请到爱因斯坦这事后,他向教育董事会表示:“如果我们学校能聘到爱因斯坦这样的人,却弃而不聘,反而聘用我,这是十分荒谬的。坦白地说,作为一名研究物理学家,我的能力无法与爱因斯坦相提并论。现在我们有机会聘请到如此良才,不仅能够提高大学整体水平,也能让我们受益匪浅,这样的机会绝不能因为政治原因而放弃。”
终于在1909年,爱因斯坦仍被聘任为苏黎世大学特职教授,尽管教育董事会仍旧有明显的政治偏向,领军教授也不认同他的授课方式。
因为苏黎世大学的聘用,爱因斯坦首次拥有了一份享有社会声誉的职位。大多数编外教师在拥有教授头衔后,都会觉得已经成为重要的人物。从此他们可以抬头挺胸做老师,不再被动地受制于大学管理部门。而爱因斯坦并不这样认为,因为,他做职编外讲师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况且他也没有支配他人的欲望。再者,他也没有苛求能从现有的这个职位中获得任何巨大的乐趣。
从经济的角度来看,特职教授这一职位赚的钱不是很多,收入并不比他在专利局高多少。当时他在这座城市里已经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所以他再也不能过着节俭愉快、自由自在的生活了。尽管他尽力控制开销,却因其社会地位,不得不花钱应酬,而这些应酬未能带给他任何愉悦。为了改善经济状况,他妻子开始接纳学生在家住宿。他曾经开玩笑地说:“在相对论里,我在宇宙空间的每一个点都设置一个时钟,而现实生活中,我连在我的房间添置一个时钟都很难。”
爱因斯坦喜欢苏黎世,这里有他的家。他的妻子也觉得这里比其他地方更有家的感觉。对爱因斯坦来说,能与学生和同事合作研讨是莫大的激励。对行政管理和常规教学他毫无兴趣,反而觉得麻烦重重。一方面,他力不从心,因为这位具有极大创新能力的人在处理常规工作时显得束手束脚,另一方面源自他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性格特征。
周围人对爱因斯坦的直观印象是他的自我矛盾个性。他一视同仁地对待所有人,无论是大学里的领导官员,还是杂货商,抑或是实验室里的女佣。爱因斯坦的伟大科学发现让他获得了强大的内心安全感,青年时代的那种生活学习压力不复存在了。如今,他打算全身心都投入工作,因为这样他才觉得自己和别人是平等的。与工作相比,日常生活的困扰也没那么重要了,其实他觉得认真对待日常生活琐事也很难。结果,与人交往的态度基本演变成他的乐趣之一。他用一种幽默方式看待日常生活中的琐事,言语中尽显这种处事态度,幽默感显而易见。当有人谈及快乐的事情时,不管有意无意,爱因斯坦总表现出开心的样子。他爽朗的笑声是大家快乐的源泉,同时也为大家注入活力。但是,有人对此有看法,也有批评的声音。一些社会地位高的人觉得这不值得一笑,因为这些问题与自然这一大问题相比,实在显得荒谬。而一些社会地位低的人,则总被爱因斯坦这种幽默风趣的性格所折服。
爱因斯坦的言谈时而是无恶意的玩笑,时而是尖锐的讽刺,这让一些人不知所从,到底是该笑呢?还是等着受伤害。他经常跟大家讲一些复杂人际关系的玩笑,那感觉好像他们都是一群聪明的孩子。在他的笑话里,有时呈现一种尖锐的批评,有时让人感觉到一种玩世不恭的印象。因此,爱因斯坦给人的感觉一直在孩子气和玩世不恭两极中自由切换,这种印象能让人感觉到他丰富的经历,同时也让人体会到,虽然爱因斯坦同情每一个陌生人的命运,但一旦亲密接触他又想抽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