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指挥家小泽征尔于1979年3月抵达北京音乐学院时,他的汽车被欢呼的人群围绕着,在崇拜者的簇拥下走进礼堂里。如果说波士顿交响乐团成功地从上海开始了在中国的8天巡回演出,那么他们最后是以征服北京而宣告结束。
他们举行了3场音乐会,每场都进行了全国电视转播。最前面放着一排带有雪白椅罩的扶手椅子和放茶杯的小桌子。原来坐在这儿的是中国政府的高级官员们:邓小平副总理、外交部长黄华、方毅副总理和年近九旬的宋庆龄女士。在演出间歇时,邓举行了一场招待会,他说的话大意是:虽然并不怎么懂音乐,但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只要增进友谊的事情他都喜欢。在音乐会结束后,他率领着他的“喝茶组”成员走上舞台,与交响乐团的成员们握手祝贺。
小泽征尔在选择曲目方面很能显示其水平。中国人喜欢小提琴,所以有两首协奏曲,A大调的莫扎特第五交响曲和门德尔松的协奏曲。首席小提琴手约瑟夫·西尔弗斯坦对以上两首乐曲技艺高超细腻。波士顿交响乐团还起用了一位中国艺术家刘德海,他演奏了一首琵琶协奏曲,在独奏中他转而演奏竖琴。
另外一位是钢琴家刘诗昆,他以降E调演奏了李斯特第一协奏曲。两位刘先生在性情上惊人地不同。琵琶演奏家非常和蔼,还在后台为波士顿交响乐团的成员们演奏了“HOME ON THE RANGE”曲目。而钢琴演奏家刘诗昆在“四人帮”当权的大部分时间都蹲在监狱里,脾气如烈火般暴躁。他抖着手走上舞台,然后一口气以权威般但令人目眩的速度演奏完了李斯特的协奏曲。在排练时,小泽征尔尽量让刘先生慢下来,但没成功。最后,他说:“我们将尽量跟着你。”乐团也只是刚刚能跟上他。这位钢琴演奏家为自己的演绎辩解说:“过去李斯特使用一些技巧来表现他自己,所以我使用这些技巧来使其不朽。”
波士顿交响乐团的大多数演奏家们都不欣赏这场演出,这成了批评中国音乐技巧的核心:他们不能保持延伸的旋律和拍子。“如果要使音乐本身表现出这激动和美感,你必须控制好。”小提琴家玛里露·斯皮尔馈赠给中央交响乐团的礼物是一个节拍器,“有时你会听到业余演奏团组以赶着回家的速度演奏完整首曲目。当音乐开始紧张时,刘先生却岔开了,与音乐的上下节奏不吻合。”小泽征尔在与北京交响乐团演出时也要解决同样的问题。“中国的音乐家们非常灵敏也非常出色。”他说,“但西方音乐令人激动的节奏稳定、旋律重复和重述对他们来说非常难接受。他们越来越快,乐节的结束时保持得不够长。”他补充说:“这可能和他们的语言有关系,他们的语言是一些方块字,而不是流动的整句。”
要解决这一问题,音乐家们必须要多听些西方的合奏曲,并与老师们以不同的语汇进行训练才可以。现在中国的艺术界正在庆祝“四人帮”的倒台。琵琶演奏家刘德海先生再次有了一个活跃的保留曲目。在“**”时期,他在北京交响乐团演奏,当时该乐团只允许演奏9首曲目。
最受欢迎的自由出现在芭蕾舞方面。因为学校都关闭了,少了整整一代舞蹈演员。毛的妻子江青认为她非常不喜欢该舞蹈的两个基本舞步名称安特雷沙和巴代布雷,就下令取消了这两种舞步,这就好像从句子里拿走了动词一样。现在,芭蕾舞班人员又满了,经典芭蕾舞演出已经成为中国最卖热的门票。(译注:安特雷沙是一种芭蕾动作,往上直跳,在空中多次互击小腿。巴代布雷是一种芭蕾舞滑走步法。)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在这个新的中国里放开了。波士顿和北京交响乐团同台演出音乐会时,成员们之间得以相互了解。首席小提琴手已经和美方小提琴手非常亲密了,在一次宴会上,两个女人开始相互讲述她们各自国内的生活和家庭情况。一会儿,一个男的走到桌前,拍了拍中国这位小提琴手的肩,那是一个温柔的警告,然后她就变得一言不发了。
联合音乐会在可容纳18000人的首都体育场举行。小泽征尔充满了热情洋溢的幽默,使人无法不相信这种配置产生了音乐的吸引力。他说道:“这就像你在黄河里游泳后,在大海里游泳一样。”观众们情绪欢快、反应强烈。大提琴演奏家马丁·霍赫曼在用二胡演奏了几首曲目后,观众们一遍又一遍喝彩要求“再来一个”。二胡是使用一个弯弓状物在两根琴弦之间演奏的一种乐器。霍赫曼在演奏完后非常高兴,他说:“这个技巧就像钻牙,应当由牙医来演奏。”
最后的曲目是“星条旗永不落”(注:美国国歌),中国人似乎对此反应还不错。然后,小泽征尔和陪同他的母亲围椭圆形场地绕行一周,后面跟随音乐家的队伍越来越长。第二天上午,北京交响乐团几乎所有的成员们都拿着礼物和纪念品到机场为他送别。还有几个私人朋友洒泪而别。小泽征尔率领着他的乐团登上了747飞机。最后看一眼美国朋友,一定会使北京的演奏家们笑出声来:泛美航空公司在飞机两侧用汉语印上了“CHINA CLIPPER”(中国快速直达班机),但是因为语言误解,上面印的却是“中国剪刀”。(译注:CLIPPER一词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剪刀”,另外一个是“快速直达的大型飞机”,而这里误以为是“剪刀”的含义,打上的汉语翻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