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函我已再三申述“精神愉快,身体强健”的口号,愿妹妹于起居饮食中注意。现在我又记起一事,即最后买的西瓜时已秋季,瓜种亦不佳,我劝你不要再吃罢!切勿因惜物之一念而害身!哎哟,写到这儿,我自己要发笑起来,等你收到这封信,连我动身后的日子一起计算起来,那些西瓜“早已不知去向”了!还要我来说宜吃不宜吃吗?!不过既然写了,妹妹且别笑!注意以后的吃食吧!
……妹妹,我爱你,你是我的第二生命,我希望妹妹进步,比希望自己更切……
写了这许多话,我并无丝毫杂念,千言万语并句说:“我爱我的第二生命,我愿我的第二生命健全(各方面的)……!”
至于我自己呢,自然也须随时努力……!
妹妹,还有一句话,要说一说,你说我“过于爱你,心觉不安!”妹妹,你不要这样想!应当想如何接受我的爱,妹妹果真能如我之希望“精神畅快,身体强健,稍为用功”,那才是接受我的爱,使我心中愉快,亦就是妹妹真爱我!我爱以为如何?!
时间迟了,下次再写罢,并必设法多写信给你!
母弟不另,石、尧均此!
给陆缀雯
(1926年8月19日于武昌)
我的心爱,文妹!
今天已经是十九日了,距你发信日已十天,距我发第一信时已一礼拜,但今天拿信的人回来,又无我的来信!真使我十分难过,十分挂念!!!莫非我的五封信均付洪乔吗?莫非妹妹身体不适吗?或另有我想不到的事吗?不然,何以来了一封信,相隔十日之久,无一字寄我呢?
妹妹,你总知道出门人是天天等爱人的消息,以慰旅中的寂寞的,我爱无论如何,总须给我信,即或有疾病等事,亦须老实告诉我,好妹妹!你何以不来信呵!
今天接昌兄信,云他不能回,专科生亦不能回,并电我前往,我尚未定,请你告诉尧兄,通知文翁为要!并可问万和兄之意!
以后可不来信,防我动身后接不着。我归,必先电知,且坐船直到。祝
母弟康健!
你的好哥哥 19/Ⅷ
新婚之后的日子,由于革命工作需要,王一飞真的成了“飞人”,隔三差五就要离开上海,赴外地执行秘密任务。留在上海的妻子,便成了他除革命工作之外的全部牵挂和思恋之人。
1927年7月,北伐革命军从广州出发,势如破竹。党派王一飞再度赴武汉,筹划策应北伐军的工作。此时留在上海的妻子已经怀孕,临时住在旅馆里的王一飞,白天黄昏里忙着党务军事,只有在星星当空时,才能遥望东方,思念自己的妻子,并写信向妻子坦露心迹。他道:“如果我们的爱情,不能在学问事业上互相勉励上进,总是抱歉的。尤其是男性的我,无予妹妹较好的影响,试问我心安乎?”
8月底,北伐军叶挺的独立团在汀泗桥、贺胜桥连挫强敌,在攻打武汉之时,王一飞越过火线,与老战友叶挺会合,并出任北伐军的苏联军事顾问加仑将军的翻译。这时的蒋介石对王一飞也赞赏有加,并给他送来中将军服,说“我们都是浙江老乡”,意思是想收买他,王一飞则原封不动地把中将军服退回给了“老乡”蒋介石。
他一心跟的是中国共产党。
这当口,上海的革命武装斗争进入了前所未有的新阶段,在周恩来、王一飞的领导下,尤其是由王一飞直接指挥领导的南市区武装起义,进展特别顺利。当他们取得胜利后,又转头攻打大东门的敌淞沪警察厅,迫使大批警察缴械投降。之后又攻打高昌庙兵工厂,再度缴获大量武器弹药。次日凌晨,当听说北站仍在激烈战斗之中,王一飞立即挑选一批年轻力壮、精明能干的人组成机枪队、短枪队和长枪队等五个战斗突击队,正准备带领他们向北站全线发起大进攻时,那边的总指挥周恩来派人打电话来说:“战斗已经结束!”
王一飞和南市区武装起义的工人纠察队们高呼“万岁——”,庆祝上海历史上的第一次工人革命的伟大胜利!
也就在此时,王一飞在战友们的欢腾与雀跃之中,悄悄跑步到了福民医院,去探望他刚刚分娩的妻子和才来到这世上的儿子……
出院后的陆缀雯由于身体亏损,缺少奶水,只能去杭州找奶妈。她住在宣中华的家里,因为宣中华妻子是陆缀雯在苏州中学念书的同学,也正因这层关系,后来宣中华成了她的入党介绍人。那时候,白色恐怖弥漫全国,尤其笼罩在像上海、杭州等革命者活动频繁的地方。有一天宣中华匆忙回家对陆缀雯说:“你马上搬走,这里有危险了!”
陆缀雯顾不得问究竟,立即带着婴儿和奶妈匆匆离开杭州。刚回到上海,王一飞便十分沉痛地告诉她:宣中华化装离开杭州后到上海途中,不幸被反动派抓捕,当晚在龙华遭敌人枪杀!
“这些杀千刀的坏蛋!”陆缀雯听了差点昏过去,因为牺牲的正是她的亲密战友和她闺蜜的丈夫呵!
1927年8月7日,中共中央在湖北汉口召开紧急会议。王一飞作为中央军委代表,与21位中央委员、中央候补委员、中央监委、共青团中央、湖南和湖北省的代表出席了会议。这就是我党历史上有名的“八七会议”。
此次会议一结束,为加强鄂北秋收起义的领导,中央派王一飞前往该地指导。9月上旬,王一飞便到了襄阳、枣阳,当了解到当地农民运动处于低潮和比较弱小的情况时,毅然决定停止鄂北发动秋暴的计划。他从实际出发的这一决定,却遭到中央个别领导人的指责,对此王一飞不屑申辩。9月下旬,党中央安排王一飞返回汉口,中共中央领导机关陆续迁上海后决定在武汉设立由罗亦农负责的长江局,王一飞为长江局成员。10月初,党中央致函中共湖南省委,派王一飞、罗亦农为中央特派员赴湖南召开省委紧急会议,改组中共湖南省委,并任命王一飞为新的省委书记。
1927年11月9日至10日,瞿秋白在上海主持召开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会议。中共中央致信两湖省委,责成两省同时发动暴动。12月10日,暴动开始。总指挥王一飞身先士卒,率数十名武装工人进攻敌军卫戍司令部。因寡不敌众,暴动失败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王一飞给妻子陆缀雯写了一封信,他渴望妻子带着儿子一起到长沙全家团圆。然而,严酷的形势完全超出了王一飞的想象,他的信还在发出的途中,自己却身陷囹圄……无论如何王一飞也不曾想到他让爱妻带着幼儿来长沙的信,竟是他给亲人的最后一封诀别信。
1928年1月中旬,因党内的叛徒任卓宣告密,中共湖南省委及长沙市委等机关先后被国民党长沙反动当局破坏。一日,王一飞在与中共湖南省委领导成员开会时被捕。不到二十天后,他和几位革命者英勇就义于长沙教育会坪。
所有上面发生的事,妻子陆缀雯完全不知。但她接到了爱人盼她和幼儿一起到长沙的信:
缀妹:
我仔细想过,你如出来,可以带小孩同来,至于奶妈,……总可有法对付,这是一个办法。但出来须快,迟则年底,甚不便!
或者使小孩断奶,或吃代乳粉,或粉饭等物,至来春二月(阴历)带同小孩出来,因为此间风俗,阴历十二月正月,不便建立公馆,据云不吉利的。这个办法,虽然好一点,简单一点,但须在家再过两月,不知你还能忍受吗?
来时,以少带行李为要,除你和小孩用物外,一概可留在三哥处,不必留在家中。至于盘费,可向大姊或昌兄等设法,当能成行也。现在年底将近,行路甚为不便,你在路中,务须自己小心,总以“沉静”、“少与人谈”为要。路中朋友,一概靠不住的。即颂
近安
你的鹏上 十二月廿四晨
这是王一飞在12月24日凌晨写给他妻子的最后一封信。也就是说在这信邮寄途中,王已经被敌人枪杀,而此时他的“缀妹”,正在上海忙着安排幼子的着落——陆缀雯毕竟也是地下党员,她知道此时的长沙并非“安乐窝”,所以将幼子送回了王一飞的老家浙江上虞。安排妥当后,她向组织请示获得批准后,即日出发前往长沙。因为走水路到长沙,先得到武汉,与陆缀雯同行的还有两位赴武汉向中央汇报工作的地下党员,三人一路相互照应。然而到了武汉后,组织上派邓颖超接待陆缀雯,希望她将王一飞牺牲的事告诉陆缀雯。可邓超颖没有“完成任务”,她见了陆缀雯,实在不忍将噩耗当面说出来……
“一飞他到底怎么啦?你们快告诉我呀!”陆缀雯问中央机关的同志,谁也不正面回复她,而且躲着她。
于是她哭着要到长沙去。于是立即就有人出面劝她说现在长沙那边形势紧张,不是去的时候。
“那一飞他在那里不是更危险吗?我、我去了可以帮助他做些事,让他少一份危险呀!”陆恳求道。
但,就是没有人批准她前往长沙,并且有女同志还找出了一个“理由”:“现在查得紧,你是短头发的,到了长沙也上不了岸。”
“为什么呀?”陆缀雯不明就里,问。
“因为我们长沙过去发生过暴动,有女人参加,她们都是剪了短头发的,所以反动派现在一看到剪短发的女人就看作革命者便抓!”
陆缀雯将信将疑,无可奈何,只能哭泣。最后,大家还是将她劝回了上海。
回到上海后,陆缀雯先把儿子从上虞接了回来,自己则住到新闸路的罗亦农家,继续盼着爱人王一飞的消息……但党内的同志依然像提前约定好的默契一般,谁也不告诉她真实情况。
她忧郁地来到瞿秋白家打听情况。瞿秋白和杨之华热情地接待了她,然而接下来的时间却是相对无言。
“我吹一段箫吧!”瞿秋白打破尴尬的沉默,取下墙上的洞箫吹了起来。那抑扬顿挫的箫声,苍凉悠远,悲切凄婉,陆缀雯知道,那是亲爱的同志们在用另一种方式,一起牵挂她的“飞”——王一飞的牺牲是伟大而崇高的,后听长沙的同志说,他在被敌人枪杀前,昂首挺胸,对天高亢道:“赤条条来去,原是无产者本色。愿天下受苦人得到解放,我虽死也瞑目了!”
爱人为信仰和主义而死,虽死犹荣,虽死犹活。在之后的漫长岁月里,同为革命者的陆缀雯,珍藏着爱人写给自己的所有“情书”,平静地在上海滩走完了自己的革命一生。她曾如此深情道:“因为心中装满了爱人的爱,所以我不寂寞,相反很充实。”
她和他,是又一个精美的“爱人故事”——
她和他属于那种革命的“天生一对”, 不信你看:她家在“湖的南”,他出生在“山的东”——湖南和山东隔着千山万水,偏偏,俩人生在农历的同年又同月……
之后,“革命”让这两位远隔千山万水的一男一女,终成“有缘”人——
他,生在山东广饶一个叫“大王镇西李村”的普通农村的泥腿子娃儿,按理不会有什么出息,但偏偏这里有一所很“革命”的“刘集振华高等小学”。学校是当地的辛亥革命中涌现出的进步青年创办的。他进这所小学,于是便从小受到了反帝反封建的革命思想的灌输。同时,这所新式高等小学的办学质量也十分了得,作为好学生的他,自然有机会考取青州当地最好的中学——山东省立十中。求进好学的他,考进十中后如鱼得水,因为该校不仅有一批文采出众、博学多才的先生,更有一群直接参与了“五四运动”的革新社会的精神导师。
他在这里有幸结识了中国共产党山东建党的重要骨干王翔千老师。在十中,王翔千是教书先生,又是中国共产党早期山东组织的负责人之一,与中共一大代表王尽美、邓恩铭共同发起和创建了山东的马克思主义小组。在王翔千老师那里,我们的主人公的“他”第一次知道了“马克思”,第一次知道了“布尔什维克”以及“阶级”的革命声音:
在这世界的群众运动的中间,历史上残余的东西——什么皇帝咧,贵族咧,军阀咧,官僚咧,军国主义咧,资本主义咧——凡可以障阻这新运动的进路的,必挟雷霆万钧的力量摧拉他们。他们遇见这种不可当的潮流,都像枯黄的树叶遇见凛冽的秋风一般,一个一个地飞落在地。由今以后,到处所见的,都是Bolshevism 战胜的旗。到处所见的,都是Bolshevism 的凯歌的声。人道的警钟响了!自由的曙光现了!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李大钊语)
不久,他加入了共青团,又在王翔千的介绍下,与王尽美(烈士,中共著名建党者之一,山东人,1925年积劳成疾去世,时年27岁)认识了。
贫富阶级见疆场,尽善尽美唯解放。
潍水泥沙统入海,乔有麓下看沧桑。
年轻的山东无产阶级革命者先锋王瑞俊在把自己名字改为“王尽美”时,从此坚信马克思主义和共产主义,如此赋诗曰。
认识王尽美,也使我们的主人公的“他”的思想发生了“尽美”的追求境界——成为具有共产主义情怀的革命者。这时,一场伟大的反帝运动,让我们的“他”发生了革命行动上的变化,这个反帝运动就是上海的“五卅运动”。我们现在可以把“他”的名字告诉大家了:李耘生。
此时的李耘生只有19岁。19岁的他因为王尽美的召唤,到了山东的革命中心——济南,从此有机会与革命家王尽美、邓恩铭(烈士,中共著名建党者之一,贵州人,水族,1931年牺牲,时年30岁)并肩战斗。李耘生的勤奋与实在,得到了王尽美、邓恩铭的赞赏,很快共青团济南市委的工作就交给了李耘生负责。那是一个激**的时代,同时又是一个革命烽火熊熊燃烧的时代,年轻的革命者在这样的时代大显身手。
1925年1月,已经是中国共产党党员的李耘生,第一次来到上海,出席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李耘生是18位有表决权的代表之一,这18人包括了任弼时、彭述之(湖南人,中共早期创建者之一,曾与瞿秋白、罗亦家并称“留苏三领袖”,曾任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和宣传部长,1929年被错误路线划为“托派”开除党籍,后流亡海外,1983年死于美国)、黄日葵(烈士,“五四运动”的参加者,1921年入党,1928年后一直抱病在上海工作,后在日本组织广州起义,被日本当局逮捕,狱中受尽折磨,1930年出狱回到上海,当年12月20日去世)等。他们代表了全国2400名青年团员,配合中国共产党,领导着全国青年的反帝反封建反官僚腐败政府的斗争。李耘生领导下的济南、青岛等地的青年运动成为全国革命的一个“热点”,他也因此成为中共领导机关关注的一位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北伐战争开始之时,李耘生被调至党在武汉的领导机关工作。也因为在这里,他有幸结识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同志加爱人……
与李耘生同年同月生的她,原名叫杜韫章。这名字是父亲起的,他希望女儿日后成为美玉一般的女子。可是“湘妹子”的她没有听从父亲的意愿,20岁到了武汉念大学后,因为参加革命工作,就把姓去掉,再把“韫章”这两个字调了个个儿,改叫为比较好读的“章蕴”二字。
章蕴——这名字可就太响了!如今的年轻人不太知道,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的一段时间里,这“章蕴”好比“中纪委”的代名词,让许多腐败分子闻风丧胆……因为那个时候章蕴是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副书记,人称“铁大姐”。
这是后话。我们来说上海解放后出任第一任妇委主任之前的那个年轻的章蕴——
虽然与后来的爱人李耘生远隔千里,但因为是同龄人,章蕴的人生观发生变化的起因,也是上海的一场轰轰烈烈的“五卅运动”!这场运动,让章蕴急切地想找到人生的方向。所以她到武汉,说是上大学,其实更急迫的是想找到一条她期待的革命道路。
说来也巧。她到武汉的生活依托就是姨父家,而姨父的姐姐有两个儿子,偏偏一位是中共党员、一位是青年团员,他们把湖北的一位重要的女共产党员徐全直(中共早期领导人陈潭秋烈士的夫人,湖北人,中国妇女运动领袖,多年在中共上海地下党机关任职,多次入狱,牺牲于1934年,时年31岁)介绍给了章蕴。
20岁的她,看着才比自己大两岁的徐全直,内心一下难以平静:人家已经为革命出生入死、走南闯北好些年,以她的经验和能力,就是一位成熟精到的大姐了呀!
“章蕴同志,现在你跟着我一起向党旗宣誓!”徐全直举起右臂,看着大眼睛、圆脸蛋的年轻湘妹子跟着她徐徐举起右臂,开始庄严地宣誓:“牺牲自己,服从组织,努力革命,永不叛变……”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党的正式同志了。记住,无论何时,一定要把党的最高利益放在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位置上,尤其是在今天的大革命时期,我们会遇到许多生与死的考验,必须心如铁一般的坚强,不能让我们的眼泪在凶恶的敌人面前流出哪怕是一滴……”
“我做到!”已是同志的她,保证道。
“现在,北伐革命军马上向武汉方向胜利开来。越是此刻,反动军阀势力越会对我们疯狂反击,因此,当前你要配合青年部长陈定一重点负责妇女的发动工作,给敌人以最重的回击!”徐全直向章蕴布置战斗任务。
“明白。”章蕴接受任务后,立即到陈定一那里报到。俩人迅速就学生和妇女两方面工作进行了安排。
“白天我们分头行动,晚上回来再开一个骨干碰头会。”陈定一是位帅气而充满**的青年,临别时他对章蕴这样说。
章蕴默默地向自己的直接领导和战友点点头,二人便各自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发动和组织女工的工作既劳累,又有收获的喜悦。傍晚,当章蕴拖着既兴奋又疲劳的身子往回走时,发现灯光暗淡的大街上,行人走得匆匆,而且脸上都很慌张。
“又发生什么事了?”还没等多想一念时,突然她的目光碰到了街头前面的一个灯柱上挂着的一只篾笼……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呀?她上前凑近一看:天哪,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章蕴心头一紧:又是哪位同志遇难了!她心里一急,步子就跟着往前迈过去几步……
“啊——”当章蕴看清那颗人头相貌时,差点没大声喊出来:那正是早上与她分手的陈定一!
章蕴的双眼顿时被悲怆的泪水模糊了。她多么想扑上去将竹篾放下来,将战友的头颅抱回去……可,可不行,她知道周围一定暗藏了无数密探,他们正像猎狗一样潜伏在暗处等待机会捕捉革命者。
我的好兄弟、好同志啊!这一夜,章蕴哭红了眼,也哭铁了心:她发誓要用自己的生命为同志和战友报仇,要用生命的全部为推翻反动政权而努力奋斗!
她从此分担起了烈士陈定一原先的那些工作,不得不像风一样的走路,火一样的燃烧于革命风云岁月里的每一刻时间之中……人们开始称她为“铁大姐”。她也自豪地说:“革命者,其意志就要像铁一样坚硬。”
“章蕴同志,组织决定派你去硚口区任组织部长,配合新来的区委书记工作。”一天,组织上的领导这样对章蕴说。
“我服从安排。”章蕴没想到的是,她一见到新的区委书记,便一下心萌爱情之火——他不正是我要找的那种文静而有才华的“他”吗?
让章蕴第一次心动的“他”,正是李耘生。同龄的两位青年革命者,又在同一个区委并肩战斗,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与日常交流,章蕴觉得这一生托付的就是他了!
“蕴,自从你出现后,我的心无时无刻不在燃烧,无时无刻不在这种燃烧中折磨着自己……你能理解吗?你有感应吗?你能……接受一个布尔什维者的爱吗?”
“我……我能!我也是一样的感觉,见你以后……”章蕴接到外表很文静的“李书记”的“情书”后,激动得哭了,哭得无比幸福,无比激动,甚至有些窒息的感觉——那纯洁的爱情啊!
革命者的爱情并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革命者的爱情发生于星火的革命之中,又经历于腥风血雨里,所以当李耘生一个热烈的拥抱之后,羞涩的章蕴便在山东汉子的怀里再没有“逃脱”出来。
哪知,这对从相慕到相爱的革命青年,在获得组织批准正准备在1927年春天结婚的时候,蒋介石却在上海发动了“四一二”反革命政变,敌人的屠刀仿佛在一夜间向所有的共产党人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