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当时是村里的小学教师,那年月不用办什么手续,丁香就和我一起到学校念书去了。那时村小学是复式教学。即一个教室有几个不同年级,老师教完一个年级,又教另一个年级。
放学回来我喜欢弹玻璃球,逗蟋蟀,再不和邻居连喜一起抓蝈蝈。丁香不和我们一起玩,总是喜欢帮助奶奶作针线。
一次,奶奶给我补袜子,老人眼神儿不好,手里的线一半晌儿认不上针,丁香很有眼力见儿,这时她会连忙接过针线,不费劲儿就把线认上了。每当这时,奶奶总是感叹地说:
“人老了,不中用了,连根儿针都认不上。等什么时候锁儿有了媳妇,我这老太太就轻松了!”
一听到这话,丁香就立刻没话了,她默默地倾听着,好像在想着心事。
一场春雨过后,山变得更加翠绿了。村子里妇女和孩子们纷纷到山里去采山菜。
这天,我和丁香也挎着竹筐到山里去了。丁香是城里长大的孩子,山里的蕨菜,刺梅芽,猫爪子,明叶儿菜什么的她一概不认得,我在她旁边,告诉她一样采一样。她平时很少上山,走起路来总是拉后。我怕她出危险,总在后面跟着她。
走进山谷时,她一不小心衣服被树棵子挂破了。丁香立刻心痛地哭了起来。我很理解她的心情。爸爸死后家里没有了经济来源,自己又不能挣钱,现在又要给妈妈添麻烦,她心里怎么能好受呢?当时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可这样仍然止不住她泪水的流淌。可我又不知怎样安慰她好。在回家的路上,我暗自下定决心,等我将来长大能挣钱了,我要给丁香买一件最好看的衣裳。
在回来的路上我们碰到一件不愉快的事情。刚走到小河边,迎面走来保长的儿子侯二。他是村里有名的地赖。他依仗爹爹是保长,在村子里竟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像给人家快成熟的窝瓜抠窟窿塞驴粪蛋儿,在别人家打包的高粱挨个劁猪等等。他见我们过来就咧着嘴嘻嘻地笑着说:
“采这些山菜,是不是在我家山上采的?”
然后他望着丁香嘻嘻地说:
“这小姑娘长得挺俊呢,让我稀罕稀罕。”
说着就要摸丁香的脸。我急了,虽知打架不是他的对手,可令我忍无可忍就喊道:“你耍什么流氓,别仗势欺人啊!”
我俩三说两说就动起了手。他长得身体肥壮,我身单力薄,他一下子将我推到水里。采来的山菜撒了一地。我家的大黄狗见我吃亏,猛地上前扑到他身上。他见势不好转身就往家里跑。边跑边嘟囔着:
“你等着,有你好瞧的……”
回到家里,奶奶见我浑身湿的像个落汤鸡,听丁香讲了事情经过后,奶奶说:
“你招惹猴二儿干什么,那是有名的癞子,躲着他走啊!”
我委屈地哭着说:“谁惹他了,他是主动找茬!”
丁香哭哭啼啼地说:“锁子哥为了我才吃亏的。”
奶奶喃喃德说:
“咱们惹不起还躲不起呀。今后离他远点儿就是了。”
吃了晚饭,外面的大黄狗叫了起来。我透过窗子朝外一看猴二来了。心想,欺人太甚,跑家来打来了。我急了,心里的气还没出来,上厨房操起菜刀就要迎上去,被奶奶一把拦住,挡在身后,喊道:
“你别犯浑——”
奶奶主动开开门迎上前。万没想到猴二儿却给奶奶行个礼,怯声怯气地说:
“奶奶,都怪我发混,让锁子弟弟吃了亏。我向他赔礼道歉来了。”
说着向站在屋里的我行个礼,并将筐里的几棵白菜放在屋地,并说:“这是赔偿。”转身就跑了。
奶奶还想让他进屋坐坐,可转眼间没影了。
奶奶见我还在生气就说:
“冤家易解不易结。人家已经赔礼道歉了,咱们见好就收吧。”
但我心里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打一把掌又给一甜枣吃?
后来听奶奶说才知道事情的缘由。
猴二儿爹爹知道事情的经过后,当即发火了。不仅给儿子臭骂一顿,还扇了两个耳光,说:
“你真给我添乱子。如今国共两党在我们这里展开拉锯战,谁胜谁负还不清楚。我这当保长的容易吗?你得罪这么多人,将来会在我们头上算账的!”
说着就让他来赔礼道歉。儿子说什么不来,爹爹又将他踹了几脚,被逼无奈他只好来了。我心里这口闷气总算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