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20种语言:半个世界(1 / 1)

盘点这世界上有多少种语言,就像盘点这世界上有多少种颜色一样困难。全球有数十种标准化语言,如英语、法语、俄语和泰国语。清点它们的总数,就像数出蒙德里安(Mondrian)画作里的颜色一样简单。[1]但大多数语言从未有过标准化。不少地区都有着种类繁多的地方语言,判断一种语言和另一种语言的分界处,就跟在透纳(Turner)的画作里判断不同的颜色一样困难。[2]所以语言的总数不可能有一个确定的数目。按普遍估计,当今世界,人们用来对话和签名的语言有6000种——平均每125万人使用一种语言。[3]这是多么惊人的多样性啊——我们生活的世界,多么像是通天塔垮掉之后的巴比伦啊![4]

可真的是这样吗?这里还有另一项统计数据:只要熟练掌握4种语言——英语、汉语、西班牙语和印地-乌尔都语——你就可以在世界上大部分地区通行自如,根本用不着翻译。印地-乌尔都语和汉语在世界上两个人口最多的国家里可谓无人不晓,西班牙语在美洲的大部分地区能很好地为你服务,英语是我们拥有的最接近全球通用语的语言。有人可能会想,巴比伦也无非如此罢了。

世界上最主要的语言(也就是本书的主题)正导致数百甚至上千种小语种走向衰落。这是一个悲剧,随着小语种在各大洲遭到淘汰,文字、故事和名字里所囊括的宝贵知识——用阿洛克·拉伊(Alok Rai)的话来说,“这些是人所生活世界中的微妙结构”——也消失了。与此同时,主流语言本身所代表的语言、文化和历史的多样性,也远远超出了人们通常的认识。这种对比,赋予本书甜蜜而苦涩的复杂滋味:书中描述的20种语言既美味又危险。

这些语言构成了世界上至少一半人口的母语。若把第二语言的使用者考虑在内,这个数字还要大得多。毫无疑问,具体的数字存在争议,但这么说应该很保险:地球上至少有75%的人能够用本书所提及的20种语言中的一种进行交流。还有一个不太切题但更为准确的数字是这样:超过90%的人类所生活的国家,其中央政府规定使用这20种语言中的一种或多种。

这些主要语言是怎样发展到今天的地位的呢?不同的语言,有着不一样的故事,但大多数都有一个共同点:它们是通用语——也就是在持不同母语的人之间架起沟通桥梁的语言。

本书提到的两种通用语——斯瓦希里语和马来语,起初是以贸易语言的身份发展起来的。后来,一些政府将其作为行政语言使用,但即便是今天,它们也大多是使用者的第二语言(桥梁语言),而非母语。但是,通用语的主要创造者和推行者,始终是帝国主义——波斯语、葡萄牙语和英语都是这样从摇篮中一路成长起来的。其他亚洲语言也经历过类似时期:阿拉伯帝国传播了阿拉伯语,中国历代王朝传播了汉语,奥斯曼帝国传播了土耳其语,越南国王和军队传播了越南语。跟葡萄牙语和英语一样,其他欧洲语言也依附于殖民帝国。西班牙语和法语由海路传播,而俄语则从陆路传播。而且历史从不改变它的做派——至少,南印度的民众这么想,故此,他们强烈反对把印地语发展为全印度通用的语言。

至此,我已经提到了13种语言。剩下的7种语言分别是德语、日语、爪哇语、韩语和南亚的3种语言:孟加拉语、旁遮普语和泰米尔语。把这些语言归类为通用语显得有些过头,它们的共同点是恰好占据了人口密集的地区。

如果说,书中提到的这20种语言以不同的方式取得了胜利,那只是它们多样化的开始。不足为奇,所有的语言在构成的词汇、所用的语法和传播的声音上都不一样。它们的书写系统不仅在样子上千差万别,在功能上也大相径庭。人们对自己的语言有不同的集体感受:我们能从中感受到尊敬、自豪、保护,有时也有冷漠,但还有(尤其是对将之作为第二语言的人来说)臣服,甚至厌恶。语言会付诸不同的用途:大多数(但并非所有)受政府和企业欢迎;有些有着悠久丰富的文学传统,有些没有;有些靠着数代移民维持,另一些则很快遭到放弃。所有的语言都展现出内部的多样性,但模式不同:一般来说,它们有着地方差异性;有时候,一种用于口头表达,一种用于书面表达;有时候,一种用于正式对话,一种用于非正式交谈;或者,对位高权重者、对下级或平辈,各有不同的版本,反之亦然。换句话说,除了是一种独特的交流系统,本书提及的20种语言,每一种同样也有自己的历史和文化。它们自成格局。

在接下来的20章中,我将深入其中的每一个世界,从最小的世界开始,逐渐迈向最大的世界——全世界的“语言超级大国”。尽管每个故事都聚焦于一种语言,但它还聚焦于一个议题,聚焦于该语言的一个具体特点。例如,说俄语和英语“相关”,到底是什么意思?印度和中国的非字母文字,是怎么起到跟26个字母一样的作用的呢?如果比利时和加拿大难以维系语言和平,像印度尼西亚这样的多语言国家是怎么做的呢?小国葡萄牙是怎么孕育出一种世界主要语言的呢?荷兰为什么没做到?为什么日本女性跟男性说话不一样?本书作者是怎么冒出两个越南侄女来的?

本书用法

每一章开头会先对该语言做简短的概要介绍:它的各种名称、语言谱系、使用者人数、一些基本语法、声音和文字系统,以及外来语信息(借用外来语的主要来源,英语的哪些词是来自这种语言的)。当然,由于语言的统计数据很不稳定,这些数字都有商榷的余地。我参考了很多资料,忽略了那些似是而非的异常值,我采用了其余数字的平均值,并把结果四舍五入成最接近的数字。

如果不使用国际音标,要表示外语中不熟悉的声音很难,然而非专业人士一般并不认识国际音标。我使用了两种方法处理这个问题。大多数情况下,我会参考英语拼写惯例(如,使用bee中的 /ee/来表示长音)或一些“大陆式”拼写(相同的发音可以用/i/来表示,甚至有一些段落元音长度至关重要,我会使用/ī/),以近似的方式表现外语词汇的发音。有少数情况没法这么做,我会把参考发音放到自己的网站(languagewriter.com),在菜单“BABEL”下,有一个声音文件的页面。

在引用单词、短语或句子作为例子时,我尝试按以下方式保持排版上的一致性:

BABEL 大写字母:外语单词。但是为了便于阅读,整个句子用斜体引用。

Babel 斜体:英语单词,以及其他语言的句子。斜体还用来表示强调。

/baybl/ 斜线:语音近似。

“Babel” 引号:单词的英语翻译。

(Babel) 如果英语翻译放在括号里,则不加引号。[5]

准确地说,本书中有一半的语言是用罗马字母之外的文字书写的。俄语、中文等语言的单词,是音译或抄录的。有若干语言分别流传着一种以上的体系。所以,如果你觉得本书中提到的韩语、日语或阿拉伯语跟你学过的有些不同,原因或许在这里。

这本书中引用的许多外来单词都让我费尽心思,但它仍然可能包含了拼写错误,尤其是非欧洲语言。读者若能对此加以更正,我会非常感谢(可通过我网站上的联系页面languagewriter.com告知),这将为后续版本和翻译提供信息。同时,这些错误的存在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这是我们仍然生活在巴别语言变乱时代的证据。

加斯顿·多伦(Gaston Dorren), 2018

[1] 蒙德里安是几何抽象画派的先驱,其代表作是若干种颜色方块的构图,故有此说。——译者注(本书注释如无特殊说明,均为译者注)

[2] 透纳是英国风景画家,他的画作几乎很难辨别出物体的轮廓,颜色的过渡也非常微妙。

[3] 本书保留了英文原版书中有关语言的种类、使用人数等数据(作者统至2018年)。

[4] 在《圣经》故事里,人们本来使用同一种语言,齐心合力修建高塔,后来上帝让人们的语言产生变异,彼此无法沟通,无法继续修建高塔。

[5] 根据国内编校出版规范,上述说明调整为:

BABEL 大写字母:外语单词。

Babel  正体:英语单词及句子。

Babel  斜体:除英语之外的外语单词及句子。

/baybl/ 斜线:语音近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