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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扛着自行车进城,茫然若失地走在北大街上。视野非常有限。在她周围是满街的人。这个扛着自行车进城的女人叫午巽。午巽,这个女人,她扛着自行车在走。
她现在停下了,把自行车放下来,在街边歇息。
21
“你现在感觉如何?”诗人说。
“那么你长着两只眼睛。”先锋派作家说。
“既然我长着两只眼睛,所以你的前列腺发炎了。医生是怎么叮嘱的?”诗人说。
“可是,你一定排过小便了。”先锋派作家说。
“那么,听艮兑说那老虎装扮成一个老妇人拄着根从巨树上折下的树枝朝东走了,他说他撞见了。”诗人说。
“是啊,”戍戌说,“它为什么出了岩洞、装扮成女人?”
22
那老妪问辛未姐姐说:“肚子还痛吧?”她们三人从医院大门出来了。医院大门直对大地街。大地街通向西直到北门口。虎外婆说:“不疼了,那我们就走快点。咱们快点赶回家歇息,你们的外公一定等坏了。”
刊羊弟弟说:“妈妈说没有外公呀?”
虎外婆自知说漏了嘴。她说:“你们的外公,噢,我说错嘴了,那屋子在等咱们呀。”刊羊弟弟笑了,说:“外婆,空屋子还会等人呀!”
虎外婆说:“咋不会,它也有灵性的,别看它不吃不喝。”
辛未姐姐刚才吃了医生开的药片又打了护士的针,现在肚子不疼了。她扯着弟弟的手,另一手被虎外婆攥着。她说:“外婆,把你的拐杖给我拄拄,行不?”
虎外婆说:“哪有小孩子拄拐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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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和离没有达到参观这座大城中心的山岗似的岩穴的目的。他们站在旋转的人流外又远远地望了一会。这儿的人都在旋转,这儿好像漩涡的中心,那么这个城市是不是个大漩涡呢?他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离,这使离惊骇不已。他说:“多亏我们没进去,如果像你说的真是个大漩涡的话?”
乾和离随着人流在大岩屋外围又转了一圈。他们也不想到其他的街上去了,便回过头进了北大街,准备回火车站去。
他们在北大街东边边走边看边说边削苹果皮。
24
“你知道‘姬’吗?”诗人说。
作家说:“你说过了,你说是一个女人踩了熊的蹄迹感应而孕产生了一个‘姬’部族,现在叫做民族。”
“那么你知道‘姒’吗?”
“这个我虽然不太清楚也差不多知道。”
“对,这是一个女人抱着一条蛇的意思。”
“差不多,”诗人说,“据传我们这个城市是由于一个女人和一只老虎**而诞生的。”
先锋派作家说:“那么,我们就是虎民族了?我们是?”
诗人笑笑。
25
午巽,这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扛着自行车在北大街上走着。她刚才歇够了,现在扛着自行车,步子迈得又稳又大又轻松。她走着走着,看见了一大片森林。这座森林就长在北大街的街面上,把整个街道塞满了。树木枝叶葳蕤,非常茂盛。午巽,这个丰韵犹存的女人在森林边稍微彷徨了一会就勇敢地走进了森林。
她扛着自行车在小心翼翼地穿越森林。
前面出现了一条大沟。大沟里长满了树。沟下没有河流。
午巽,这个扛着自行车的女人滑下沟去,爬上大沟,在森林里走了一会,终于穿过了森林,在北大街的另一头出现了。她重新走在大街上,向南扛着自行车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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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外婆领着辛未姐姐和刊羊弟弟来到了北门口。北门口向南是北大街,向北通到火车站。虎外婆说:“这条街过去就是火车站,可外婆的屋子塌了,外婆只好搬家了。外婆现在在北街口住。”
辛未姐姐说:“房子塌了,那伤着你没有,外婆?”
虎外婆说:“没有伤着。外婆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时看见房子塌了。”
辛未姐姐说:“原来房子也找时间塌哩。”
虎外婆说:“可不,别看房子它虽然老了,还挺惦念你外婆呢。”
边说边走,虎外婆扯着辛未姐姐和刊羊弟弟从北门口向南走入了北大街。
这只老虎穿着人的衣裳、头扎白布、一手拄树枝、一手拉着姐弟二人在阳光灿烂的北大街上人立而行。北大街里里外外填满了人,一满街的人,人满满一街,河中的水一样。
27
乾和离这两个异乡客在北大街东边边削苹果皮边走。
乾说:“这个城市有个特点,你猜是什么?”
离说:“我正在削苹果皮呢。不过,我想,人多。”
乾说:“听说有个老虎披着人皮向东去了。”
离说:“你听谁说的?”
乾说:“你没听见?”他把削下来的一条苹果皮扔到街上,离从上面踩过去,说:“这?”
他们正说着,看见虎外婆在街那边领着姐弟俩正向南走。
乾说:“那不是!”
离说:“噢,你说的就是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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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巽,这个风韵尚存的女人扛着自行车在北大街上行走着。“我为什么要扛着自行车,我要把自行车扛到哪里?”连午巽这个女人自己也非常疑惑。可她总是不自禁地将自行车扛在肩上,好像扛着她的美丽的旗子。她扛着自行车边走边想,能望见远处的北街口了,那座山岗似峥嵘的岩屋以及那棵高高的巨树。她想:歇一会吧。她把自行车放下来,倚着自行车歇息。这时候来了一个人。那人说:“为什么扛着自行车?”
午巽说:“连我也不知道。”
“好,你别反抗。”那人龇牙咧嘴地说。他将午巽这个风韵万端的女人捆在了自行车上。那人走了。
午巽心想:他这是干什么?她被捆在自行车上的身体动弹不得。她想:我扛着自行车而他却把我捆上,捆上……她想了好久。她没请求别人把她从自行车上解下来。周围的人流汹汹不息。她和自行车捆在一起,心安理得。她感到不扛着它走更好,这样捆着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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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外婆领着两个孩子拄着粗砺的树枝走在北大街上。大摇大摆地。
刊羊弟弟说:“外婆,我想要个手枪。”这时候他们正走在北大街商场外边。虎外婆说:“要手枪玩儿,你可真是个男孩子。”
刊羊弟弟说:“外婆要给我买手枪。”
辛未姐姐说:“那外婆你要给我买一朵花。”
虎外婆说:“好,我都给你们买。”
虎外婆拉着辛未姐姐和刊羊弟弟从北大街商场出来的时候,辛未姐姐手中拿着一束花,而刊羊弟弟手中拿着一枝打彩色塑料豆的小手枪。
30
乾和离在北大街上走着走着,面前出现了一座森林。这森林就长在北大街的街面上,将北大街塞得严严实实。他们俩穿过森林的时候,感到这个城市可真别具一格。竟然在水泥街面上长满了树。穿过森林又到了光洁平滑的街面上了。乾回头望望森林对离说:“我们再穿过去。”
离说:“我可没有你那孩子气。”
乾说:“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再到森林里兜一圈。”
离在森林边等乾。
乾不见踪影。离靠在一棵树上。他听见了汽车声。他转过头来,看见一辆东风牌大卡车正从森林里开出来。他连忙躲到一边。那大卡车径直开出森林,朝北消失在北大街远处。离倚在树干上,有点发傻。这时候,乾拍拍他的肩膀。他看看拍他肩膀的人以为是森林、大街上的森林里出来的怪兽。过了一会,他才认出是他的同伴乾。
他说:“你没被大卡车轧死?”
乾说:“别说这种丧气话,我可真差点丧身轮下。”
离说:“真的?”
乾说:“我正冲着一棵树的树根撒尿,那家伙就冲过来了,我一闪,那东西就从树旁擦过去了,简直如入无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