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寅壬打算在城里逛一逛的计划似乎已经实现了。他看着山似的岩屋、高耸的巨树,看着两个人想突破岩屋周围旋转的人流,但几次都被甩了出来。后来,虽然他们加入了旋流,在旋转了几圈之后又被那种可怕的离心力抛了出来。他看了很久,觉得也没啥值得再看的了。不时有人被旋离出来,不时有人又加入进去。他又看了一会决定回去。
寅壬扭过身,向着东大街迈步。他想应该给妹妹买点什么,至少是几个糖果或一斤香蕉。他边走边想又走到了北极星商场。他看见里边摆着许多衣裳,他想买一件,可今天兜里钱不够,他也就没进去。
他走了一程,进了副食商场。
15
戍戌是从地区医院出发的。
戍戌是个伟大杰出、炙手可热的先锋派作家。他刚在地区医院看了病。医生告诫他要**节俭。他的前列腺正在发炎。他摸摸兜内的药瓶,共有5个。这5瓶药叫他感到头疼。这5瓶药何时才能吃完?他的炎症何时才能消失?在这期间是些难熬的日子,只能和同僚聊聊。好,现在就到他的徒弟兼朋友的另一位小有名气的先锋派诗人那里神聊一通。
戍戌顺着西大街走,走到西大街的开口处向南去了。
16
拄着拐杖的老妪给辛未姐姐和刊羊弟弟各人买了一串冰糖葫芦以后离开了副食商场。大名鼎鼎的酉癸医生望着这婆孙仨往北而去的背影。他依在门板上望,后来走到街口上望,直望到他们被涌动的人流遮住。他们越来越远,终于被人流淹没了。
他想起了她的电话。
他想像着她没穿衣服躺在**一丝不挂的情景。长发慵垂更增添她迷人的丰韵,那纯净的肉色似乎能飘飞而去。多么像林泽仙女们被牧笛惊飞的情景。
他,他想他自己,这位医术高明的医生能否抓住仙女。他想起了那老妪。难道是她,那大城中心的母老虎,她装扮成了那老妪?她出了洞穴,她正扯着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在城市里游荡。这并不使他惊奇,只是它乔装打扮自己这件事使大名鼎鼎的酉癸医生想不通。他以医生向来有的峻厉的眼神及思维想诊断出她是否生了病。
她究竟生了什么病?
17
土水自从在楼上窗户看见坎金满头是血地奔回家来的凄惨情景,跑下楼去想在大街上把他抱住,抱住他的血淋淋的头痛哭一场,却被人流昏昏沉沉卷走了。她好像失去了知觉,不明白她要干什么。她想她奔下楼来是不是要买一本书?听猪说那本书可以使你精神大增,可以使你不停点地舞蹈。她走到书店前往里瞄瞄,又突然在心里对自己说算了,不买了,买那干啥,就走了过去,到了东门桥。她在东门桥上看了一会漆黑的溪水,便走进了通向市医院的团结街。
土水迎面碰上了大名鼎鼎的酉癸医生。
大名鼎鼎的酉癸医生说:“我正想你生了什么病呢。”
土水说我生的就是这病。
酉癸医生露出大名鼎鼎的笑:“这病?”他搂住了她的肩膀。她说:“到你那去吧。”
大名鼎鼎的酉癸医生搂着土水这个在他的想像中已是林泽仙女的女人折过头正向北走着时却被一股强大的冲力从中间冲开了。大名鼎鼎的酉癸医生发现是个满头是血的男人。他心想他可找到买主了,他要在肉中穿针引线的欲望正强烈得很呢。他想头皮非常厚,可要使点劲。而土水这个被大名鼎鼎的酉癸医生想像成能飞的林泽仙女似的女人的确也有叫她丈夫变得凶狠的姿色,但她对于他如此地不讲情理非要给他一点厉害瞧瞧。她抱住他一条腿不但不叫他去揍大名鼎鼎的酉癸医生,而且以锋利的指甲狠劲地掐她男人的大腿根。这使坎金急疯了,回身就把这个林泽仙女一般能飘能飞的女人的鼻子咬掉了。他,坎金叭地一口把鼻子吐了。
他逃走了。
大名鼎鼎的酉癸医生怔怔地看着坎金逃去的背影。土水没有哭也没有吼,在地上默默地找她的鼻子。她划燃了一根火柴在找她的鼻子。
18
他妈的医生给我开了5瓶药。
那是看得起你。
我才不要他妈的照顾。
你不要也得要。那么你是去了医院?
唉,我说我的诗人你怎么语无伦次?
所以说我刚才睡了一觉。
这与睡觉什么关系?
那么说你一定是没吃饭了。
我没吃饭?
对。我这正好有首诗你欣赏一番。
19
老妪,也就是那装扮成外婆的老虎——虎外婆左手扯着弟弟刊羊,右手扯着姐姐辛未正大摇大摆地在团结街上走着。他们身旁千千万万的人形成河流,流来滚去,虎外婆仿佛河流上的一条巨舟在顺流或逆流飘荡。他们已经能望见市医院的大楼了。大街在那里拐弯拐向南团结街。
辛未姐姐已经吃完了冰糖葫芦,那根串山楂的竹棒她舍不得扔,那上面粘满了糖。她仍拿在手里不时看看。而弟弟刊羊的冰糖葫芦只吃了一半。这一半他暂时留下舍不得吃,使辛未姐姐心里馋极了。她说:“弟弟,你的冰糖葫芦……”
弟弟说:“我还有一半。”
姐姐说:“你不爱吃?”
他们姐弟俩在虎外婆的身边说着话,姐姐辛未有时从虎外婆前面越过走到了弟弟所在的一侧,这样就将虎外婆的手拽得从胸前交过去,而弟弟突然藏到虎外婆背后又将虎外婆的那一只手拽向后面,使虎外婆的步履踉踉跄跄。
虎外婆说:“别闹了,咱们还要快点赶回去呢。”
她又说:“我一手扯住你们俩吧。这拐杖夹到夹肢窝下怪不好受的。”
她将姐姐辛未的手放到攥着弟弟刊羊的手中紧紧地攥住,右手重新拄起粗糙的树枝。
辛未姐姐喊:“唉哟,外婆,我的肚子痛。”辛未姐姐歪在地上,蜷曲成一团打开了滚。连虎外婆抓着她的手也松开了。虎外婆说:“好乖乖,疼得厉害吧?”
辛未姐姐说:“好疼,好疼。”她已不打滚了。虎外婆扯起她说:“咱们叫医生看看。”
虎外婆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拉着弟弟刊羊的手,刊羊弟弟的那只手被辛未姐姐扯着,他们三个一同迈进了市立医院的大门。医院里人山人海,但却异常寂静。那老虎装扮的老妪拄着毛糙的树枝把姐弟俩领到了挂号处。
虎外婆说:“我又得掏钱了。”
姐姐说:“那你是外婆啊。”
虎外婆没理辛未姐姐,把钱从窗口递了进去。
里面有声音说:“什么科?”
虎外婆说:“内科。”
虎外婆的手从窗户缩回来时拿着一张挂号券和一个门诊病历本。
内科诊室里边桌旁坐着一个着白大褂、戴白帽子、白口罩的医生。他说:“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