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缺一罚十(1 / 1)

江山行者 青湖山人 2255 字 1个月前

陆去病毕业后唯一从事过的工作就是入殓师。

说穿了就是和尸体打交道,免不了来回搬运尸体。

每具尸体在装扮一新前都需要事先称重。

有时放久了,尸体内的水分流失,体重会发生变化。

七八年扛尸下来,他对重量已极为敏感,已经到了买菜不带公平秤,师妹不敢让他抱的程度。

当然,师妹可能怕体重泄露才不敢让他入手,肯定不是因为太平间里有摄像头。

陆去病入手一拎,就知道那袋面粉根本不到50公斤,少说轻了3公斤。

这个体重的安静妹子他至少抱过一打。

他不动声色的放下面粉袋,又去拎了拎旁边两袋面粉,份量同样不对。

灵山院里的财务状况一直很紧张,为了补贴吃用,方教授发动工作人员和病人在梯田上种水稻、在围栏里养猪,院里的生活还是紧紧巴巴的,闲钱现金很少。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这次买粮食的钱可是从方院长的退休工资里出的。

“等会搬,麻将、小白,放下袋子。出了这个门,有些事就说不清了。”陆去病依然笑呵呵,只是脸上的笑容有点变味,阴阳怪气了起来。

“陆哥的公子是吧,您这话什么意思?”张老板笑容不改,表情变的有点不自然。

麻将和小白虽不知陆去病什么意思,还是依言放下了面粉袋,走到他身后。

“这袋面粉少说缺了3公斤,另两袋也差不多,总计份量应该少了十公斤左右。张老板,你的店招对联上写的是什么?”

陆去病收敛了笑容,冰冷的看尸眼上线营业。

“看您这小哥说的,我这可是十年老店,怎么可能缺斤少两呢,要不再上秤试试?”张老板上下打量着面前浓眉大眼的少年,慢慢收起了笑脸。

“不承认是吧,麻将,这里有人管缺斤少两吗?”陆去病侧头问道。

“这倒没有,不过镇上有几个边防军战士驻守,边关的粮食有时也会从这里采购。”人高马大的麻将虽然长的稚嫩,心思却转的快。

“哎,我说小朋友,这就有点过了!不肯上秤还胡搅蛮缠,我不卖还不行吗!”张老板拉下了脸,眼睛瞟向几个伙计。

“十公斤面粉少说够一个成年人吃十几天了,现在世道不好,一单你就少十公斤,穷凶极恶啊。

再说了,你说不卖就不卖?缺一罚十这个招牌是假的喽。”

陆去病可是在殡仪馆里经历过人生百态,论吵架可是受过专业哭闹的表演熏陶,略微学习一二便足以在菜场立足。

“咳咳,几个小朋友不太懂事,伙计们,来劝劝他们。”

张老板冷笑着提高了音量,伸手往里招了招。

三个彪形大汉站了起来,拿起边上的短棍和硬铝钩从幽暗的店内走了出来。

陆去病又呵呵笑了,眼睛眯了起来。

上次脸上有这种表情是替警队缝碎裂的人头。

身后麻将不自觉握紧了手中长棍,而小白则不知从哪儿掏出两根峨眉刺,在手中转了转。两个少年非但不怕,反而跃跃欲试。

他们可是在精神病院里长大的,什么样的疯子和暴力事件没见过。

麻将怕幽闭空间,小白怕和生人说话,可唯独不怕干架。

三个大汉脚步不停,逼了过来!

陆去病抬手阻止了麻将和小白的进一步动作,慢条斯理拉开了塞在裤子里的T恤,把T恤往上一撩,露出了腰间一件物事。

一把锃亮的手枪。

“咳咳,凡事都好商量嘛,这位小陆公子一看就仪表堂堂,怎么会弄错。肯定是我们哪个伙计弄错了,那谁,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重新装袋啊。”

张老板脸色剧变,春风重又拂面。

“呵呵,慢!张老板,缺一罚十怎么说?”

“陆公子,有些事就这么算了吧,枪支也是管制的,一旦动手,你也脱不了干系!”张老板再次变脸,两颊横肉抽动,眼神变的犀利凶狠。

“说的也是,不过你忘了我们打哪儿来。

对了,好像听说精神病患者杀人是不追究法律责任的,就是以后不能下山,会被禁足。想想不能经常下山玩,啧啧,还挺可惜的。”陆去病一脸的遗憾,溢于言表。

他的语气和情绪完全是真实反应,可惜有人不敢试。

“好,你够狠!给你补三十块面粉钱再赔两百,这事就了了。”张老板脸色越来越难青。

“不行,330块,一分不能少。否则我们立刻去请驻军来,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从你这儿采购粮食!”既然撕破了脸皮,陆去病便丝毫不让。

殡仪馆里当面争家产的场面可是见多了,这方面他可谓见多识广,清楚流程的很。

陆去病背后的麻将和小白互相对视一眼,四只大眼都快凸出来了。

想不到一向冲动没脑子的大哥忽然变得如此精明强悍,咄咄逼人。

两人激动的小脸涨的通红,捏着武器的手指指关节发白。

张老板眼中一丝青色闪过,面颊上肥肉抽动,愣了半晌,咬牙道:“老二,给他!”

一个精壮的伙计打开了铝制的钱盒,不情不愿的数了330元给走上前的麻将。

“谢谢张老板,祝您财源滚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拜了个拜!”陆去病调侃了几句江湖调子后拱拱手,转头示意小白、麻将搬东西。

自己倒退往后,脸上笑容依然未散。

走出十几步,陆去病转身跟上了背着东西的麻将、小白。

米铺里三个伙计作势就要追出去,张老板伸手拦住了。

“老二,通知地下人黑鼠他们,带人跟上三个小毛孩,怎么做他知道。跟他说钱归他,女孩归他,粮食归我。”张老板一脸阴翳,声音如万年寒冰般冷冽。

“可那个领头少年有枪啊。”

“不告诉黑鼠不就得了,他们死活与我何干?关键是不能让这三个少年到处乱说。再说了,突袭之下,领头的少年敢不敢开枪,来不来得及拔枪都是个问题。”

“不是我质疑您,毛利大人只是让我们做那件事,您又何必节外生枝,对买粮食的客人如此缺斤少两呢?”

“你知道个屁!前几天你们去山里安排灭红计划,红城里的二号突然派人拉走了五百公斤面粉,我能不答应吗?那是毛利大人都不敢反抗的主!不缺斤少两,怎么填上窟窿,你知道进货渠道?”

“对不起大人,是我草率了,我去通知黑鼠。”

张记粮油铺几十米外,三个少年精神抖擞的挺胸前行。

“哈哈,哥,你真厉害,今天我们赚大了!”麻将摸摸口袋里的钱,兴奋的涨红了脸。

“嗯,厉害,精明!”小白雪白的肌肤泛起一丝红晕。

“呵呵,小白都多说了两个字。对了,麻将,张老板认识你吗?怎么会杀熟?”陆去病心中有些疑惑。

“我跟陆爸来过好几次,按理说张老板应该认识我的。以前张老板没这么虚伪,从不做手脚,话也没那么多。”

“欺负我们还是孩子,哼。”小白难得又多说了几个字。

“管他那么多,这下方教授、陆妈都会夸我们了。”麻将憨憨的笑道。

“不是为了院里困顿,我也不和奸商计较这些小钱。”陆去病想起了自己前世不菲的工资,失落的叹了口气。

老子当年可是夜场小王子,酒水也是一定一打的主,现在为了几斤面粉和人动刀动枪,唉······

三个少年走出去没几步,经过酒吧门口。

深红色外墙的酒吧,外表低调灰暗,不断有风尘仆仆的过客进出。

有些人皮毛覆身看上去像是猎人,有些人穿戴整齐是商人模样,甚至还有穿军服的士兵进出,看上去生意极好。

“麻将,陆爸带你去过酒吧吗?”陆去病回头问道。

“没有,我们没那个闲钱,据说酒吧里除了有酒卖还有果汁。”麻将舔了舔嘴唇。

小白听到果汁,罕见的两眼放光,不自觉挺了挺并不伟岸的胸膛。

“我都18了,好像还没喝过啤酒,今天哥带你们开开眼,进去喝点东西,如何?”

“不好吧,院里很穷的,我们乱花钱会惹院长、陆妈生气的。”

“嗯,不敢。”

“怕什么,今天买完粮食后还赚了300呢,我做主,跟我进去!”

陆去病心疼长这么大没喝过果汁的弟弟妹妹,大手一挥,拉着放面粉的拉杆袋便往里闯,麻将和小白忙不迭的跟了进去,脸上除了忐忑不安,更多的是咽口水。

陆去病随手推开酒吧半截摇门,大喇喇走了进去。

酒吧里空间不小,二三十张木制的方桌和圆凳环绕室内一圈。

顾客坐的满满当当,酒吧中间位置是半高的吧台,灯光虽然昏暗,倒也视线清晰。

“酒保,有什么果汁和啤酒供应?”陆去病大步走到吧台,熟练的坐下问酒保道。

“这年头未成年人也来逛酒吧了?稀奇,果汁有桃汁,葡萄汁,啤酒只有生啤。”四十来岁的高个酒保笑着答道。

“多少钱一杯?”

“果汁4元一杯,啤酒10元一升。”

“嗯,你们喝什么果汁?”陆去病回头问道。

“山上有桃树,葡萄汁倒是没喝过。”

“我也是。”

“好,两杯葡萄汁,半升啤酒。”

“一共13元,谢谢。”酒保生怕他们没钱会钞,急忙要账。

陆去病挑挑下巴,示意麻将给钱。

很快,两杯果汁、一大杯啤酒放在吧台上,麻将和小白小心的端起喝了一口,立刻眉毛弯弯一脸惊艳,大口大口呼噜噜不停往下灌。

陆去病慢慢品着生啤,四下打量着酒吧里各色人等。

淡淡的烟草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客人三三两两围坐着小桌旁,默不作声的喝着小杯烈酒或大杯生啤,舒缓的背景音乐是幽怨的女声吟唱,天花板上黄灯漫射照出一圈圈光影。

酒吧里的顾客大都是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也有带着年轻人的父子档,大部分人都满脸风霜,愁眉不展的模样。

气氛很压抑,一点没有西部酒吧那种欢声笑语,风尘女子穿梭的场景。

唯一的女性还是一手抓四杯啤酒的中年招待大妈。

这也太素了吧,陆去病有点失望。

酒吧不应该是喧闹飞扬,欢声笑语,打情骂俏的地方吗?

上个世界中,陆去病因为工作性质,正常的社交圈子里女孩们对他敬而远之,大保健KTV倒是不少去,当然,主要是为了锻炼专业技能,研究人体组织和曲线去的。

想不到在绿球,除了义妹小白,到现在居然还没见过年轻女人。

就不能让他看看这世界真正女人的模样吗?

天道不公,五姑娘横行,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许是酒吧里空气混浊,气氛压抑,小白和麻将喝果汁的动作很快。

另一个原因是小白受不了酒吧里几十号男人不时投射过来的目光,或欣赏,或垂涎,或玩味,像是下山的和尚第一次见到女人的目光。

虽说女人是老虎,看着就害怕,却还是要多看几眼。

几分钟后,陆去病还在东张西望,弟弟妹妹已放下了空杯子。

“哥,喝完了,好喝!”

“嗯,好喝。”

“呵呵,以后再带你们来,咕噜噜。”

陆去病仰脖一口气喝掉杯中酒,起身拖着地上的拉杆袋走了出去。

麻将和小白跟了出去,他们与酒吧氛围格格不入,待久了浑身不自在。

酒吧东南角。

不久前坐下个黑衣汉子,一直压着帽子,桌前放着一杯残酒。

帽子下,墨镜后,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三个少年,更多的是盯着小白曼妙的腰和臀。

三人一走,黑衣汉子拿起酒杯一口闷掉,慢慢起身,不急不缓的跟了出去。

汉子走出酒吧,远远看着三个少年走上关前路,往东而去。

他大步快走径直往西,很快进了张记粮油铺。

两分钟后,一辆马车滴滴笃笃的从粮油铺旁驶了出来,向着观前路西侧而去,与三个少年前行方向背道而驰。

汉子去某处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