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看着十二三岁模样,生得眉清目秀,粉面朱唇,身材俊俏,举止风流,怯怯羞羞的,倒有些女儿之态。
跟在秦可卿身边,竟有些像是姐妹。
若非李昭一早知道秦可卿没有个妹妹,只有个弟弟,只怕也要认错了。
秦可卿先是朝着李昭笑道:“不想先生来了此处,这里却不似府上,没有什么好招待,怕是怠慢了先生。”
她心里也是有些诧异,本来还以为这种事情,李昭应该会偷偷来和她相会,却没想到反倒是如此光明正大,就不怕被贾珍那儿知道么?
她有些担忧,却不会表露出来,跟着又向秦钟介绍了李昭。
秦钟立刻上前行礼,未语面先红,倒更像是个小女儿家,言语间还颇为感激,“多谢先生救下姐姐,秦钟愿结草衔环以报恩德。”
“这种话可不当随便说,”李昭笑了笑,又道:“再说了,我医治夫人乃是医者仁心,不求什么回报。”
秦可卿又笑道:“你先下去,我有些话要和先生说。”
秦钟原本也没有多想,等到走开了,突然意识到,他们方才的样子,可不像是在看病,那位李先生,也不像是来看病的。
可是这大夫,不是来看病的,还能是来看什么的?
而这边等秦钟一走,宝珠和瑞珠她们自然也下去了,秦可卿就仰着头欣喜道:“先生果然来了!”
虽然秦钟和丫鬟们都下去了,堂中只剩两人,但秦可卿也不可能当着大家的面,还要跟李昭关上门窗来闲聊,所以须得有些忌讳才是,至少声音得压低一些,不要让人听出她心中的惊喜。
当然,李昭肯定是能听得出来的。
“让你久候了……”李昭看着那剪水双瞳映着自己的模样,心里也是感慨万千。
再次见到秦可卿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她和在宁荣二府上时候的不同。
在那里她便是被拘束着的,言笑皆非真心。
但此时她的笑意,却是实实在在,李昭知道她心里的雀跃。
这雀跃也不单是因为自己的到来,是她来到了这里后,确实感受到了在城中、府里没有过的自在。
“夫人这两日可安好?”
秦可卿知道李昭要问什么,笑道:“身子感觉好多了,也没了那许多烦恼,全赖先生指点……”
李昭笑着摆摆手,说道:“我倒也没做什么,不过夫人能这般开心,我倒也颇感欣慰。只是如今一切尚未定,却也不好高兴太早了。”
李昭不是有意要泼凉水,只是也不能让她这么容易就满足了,耽于此,就未必还肯冒险了。
秦可卿毕竟是在宁府中对那父子逆来顺受惯了的,这一次能够激发出她的求生欲,就不能让她因一时的快乐而有所懈怠,以至于误了最好的时机。
秦可卿默默的点头,脸上笑意也渐渐敛去。
李昭却又笑道:“不过夫人在此,倒也不必过分担忧,该喜乐之时,也无需再压抑自己。”
“其实……先生可唤我可卿便是……”
“可卿?”
秦可卿点了点头,“可卿是我的表字,乃是我父所起。”
李昭笑道:“可卿却是个好名字,不过却太过庄重了。不如我叫你可儿如何?”
“啊?”秦可卿一声惊呼,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他,然后突然又捂住嘴,怕惊动旁人。
那模样于妩媚中又透出一丝可爱来,让李昭心头也是一热,差点要上前去拥住她,险险止步。
“可……夫人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我这叫法有何不对?”
秦可卿连连摆手道:“先生误会了,只是,我原没想到,先生竟能一下唤出我的小名来。”
“哦,可儿当真是你的小名?”
秦可卿点点头,道:“从小家里就是这么叫我的……”
李昭便笑道:“那倒可巧了,不过我叫你可儿,却只因你是个可爱可怜的美人儿……”
秦可卿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道不明是什么感受,原是羞意更多一些,后来却又只觉得心里暖暖的,竟是像小时父亲亲昵唤自己名字时的感觉。
李昭这时又叫了一声:“可儿?”
这声与先前,却又不同。
但秦可卿脸色羞红,也没有反驳。
李昭知道这是默认了,不仅是默认了这叫法,也默认了,他的某些想法。
原本她对于李昭,就如黑暗中被光明的救赎,心里产生了依赖,好感也是一下就满了的。
而在这庄子上的几日,她当真感觉快活无比,不需要担心贾珍的骚扰,也不需要应付贾蓉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也没有在宁府上那么多的琐事需要自己操心。
而这些,每每想来,也都会被她归功于李昭身上。
偏生李昭久候不至,她反倒越发思念、盼望他来。
于是心里欲念越深,某些想法,也更加强烈。
简而言之,就是自我攻略了。
李昭什么都没有做,但在她内心的分量却是与日俱增,等到终于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亦有些情难自禁。
若非是现在场合不合适,她怕是已经要贴到李昭身上来。
她不是天生水性杨花,在府上是有种种无奈,若是甘于沉沦,又怎会因此成疾、甚至装病呢。
只是李昭和贾珍,肯定是不同的。
她若非是已经因贾珍的事情,对贾蓉死心了,倒也未必会对李昭有越轨之念,
而或许,这也只是她对李昭的一时激情,但对于心早就快死了的秦可卿来说,就是这一时冲动之下的激情,也显得那般难得。
“我会尽快筹谋,你便先安心在此处静养,我此次过来,也是怕可儿等得心急……”
秦可卿又是羞难自抑,显是再被说中了心思。
而李昭却缓了缓,又说到了另一个话题:“说来先前那位是可儿的亲兄弟?”
秦可卿点点头,跟着便又问道:“先生可是有什么想法?”
她觉得李昭不会无的放矢,突然好好说到她兄弟身上去。
李昭却是想到了那秦钟,与宝玉顽在一起,后来却因为水月庵智能儿一事,气死了父亲,然后自己也病死了。
这一家子,几乎都是前后脚去的,不去想什么阴谋论或是背后深意的话,只能说声命不好。
哪怕是最活该的秦钟,细究究竟,也未尝不是一个受害者。
按说秦钟跟宝玉已经见过面,可能已经搞在一起了,在这个事儿上李昭不好管也懒得管,那就只能是先管着智能儿的事情了。
“他怎么会在此处?”
秦可卿道:“听说我住来这庄子休养,便特来看我,怎么?”
李昭摸了摸下巴,突然又问道:“可儿,你可知道,那水月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