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启蒙运动时期的其他法国思想家相比,对美学问题进行更系统思考的,无疑是狄德罗了。这个乡村刀匠的儿子,曾经违背父亲的意愿,放弃神学,坚决从事哲学和文学的研究,成为启蒙运动最活跃的组织者和宣传者。与伏尔泰和卢梭相比,他虽然不及前者声望显赫,也不如后者影响深远,但是就思想的进步性和丰富性而言,狄德罗却是首屈一指的。
作为法国18世纪启蒙运动和百科全书派的领袖,狄德罗学识渊博,精通希腊文、意大利文和英文,几乎掌握了当时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各种知识,被人们誉为自亚里士多德以来最具有综合精神的学者。
除编著《大百科全书》外,狄德罗还有小说、戏剧理论和艺术理论等方面的著作。在文艺方面,狄德罗涉及的领域极为宽泛,其中有两个方面是他关注的焦点:第一是美学,第二是戏剧。
在美学史上,关于美的本质有很多观点,比如,美在和谐,美在形式,以及美是完善等。关于这一问题,狄德罗却提出了“美在关系说”。
“美在于关系”这一命题的核心是“关系”。在狄德罗看来,关系首先是美最根本、最核心的品质。在被称为美的一切事物的品质中,到底哪一个品质让人们将事物称作美呢?他认为,只能是这样一种品质:只要它存在,一切事物就都是美的;如果它经常在,或者经常不在,事物就变得美多一些或者少一些;当它不在的时候,事物就不美;当它的性质改变的时候,事物美的种类也随之改变。一句话,美因为它而产生、增长、变化,乃至衰减、消失。这一品质所带来的效果,狄德罗认为只有“关系”可以概括。
既然美在于关系,而关系又是多种多样、变化不定的,那么就会形成不同的美,而且美也是不断变化的。据此,狄德罗提出了“关系美学”的理论。
狄德罗认为,凡是本身就含有某种因素,并且可以在人们心中唤起“关系”这个观念的性质,就叫作“外在于我的美”;凡是唤起“关系”这个观念的一切,就叫作“关系到我的美”。
在进一步做解释的时候,狄德罗又提出绝对美与相对美的概念。尽管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绝对的美,但是却有两种相对的美与人们息息相关,它们分别是实在的美和见到的美。凡是关系到人的美就总是相对的,这是因为这种美必然要经过人们的判断。在狄德罗看来,美在关系,这种关系大概有三种意义:一是对象与人之间的关系;二是这一事物与其他事物之间的关系,比如一棵树与其他树木,乃至整个大自然的关系;三是同一事物各组成部分之间的关系,比如事物自身的秩序以及比例等形式因素。狄德罗所说的“关系到我的美”,是指第一种关系。
从这里可以看出,狄德罗所说的关系,是从事物对人的意义角度上去看的。太阳、月亮和地球,它们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行,之所以是美好的,就在于它们与人类的生活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在文艺方面,狄德罗最为关心的是戏剧。启蒙运动时期,除有古典戏剧之外,另有一种新式剧种——感伤剧。感伤剧于十七八世纪之交在英国诞生。由于它情调略显悲伤,又夹杂道德宣教的意味,传到法国以后,被人们戏谑地称为“泪剧”。泪剧介于悲剧和喜剧之间,主要宣扬当下社会所需要的道德品质,因此又被称为“严肃剧”。
由于古典主义的势力顽强,在一般的评论家眼里,新剧种是不值得一提的,但狄德罗对其态度截然不同。他认为,新式剧种符合新时代的要求,能够反映当时社会阶层的呼声。不仅如此,狄德罗还认为,戏剧想要产生道德效果,应该从听众的情感入手,只要能够打动他们,戏剧就能让听众身临其境,并相信剧中的内容。
按照这些标准,狄德罗认为法国的古典戏剧不符合美的要求。因为它们矫揉造作,一点儿也不自然,也没法在情感上引起听众的共鸣。
此外,狄德罗还指出,传统剧种与新式剧种是不同的,主要体现在所侧重的内容。传统剧里,悲剧意在刻画具有个性的人物,喜剧主要表现某种类型的人物,而新式剧种强调的是人物与人物以及人物与环境的关系。以各种关系作为新式剧种的内容重点,狄德罗指出,要通过各种关系——家庭关系、职业关系和敌友关系等——塑造人物性格。
关于诗歌,狄德罗认为,诗人的主要问题在于,他必须通过语言这一媒介,表达一种复杂的心理状态。由于语言是理性的产物,适合于逻辑分析,因此诗人的语言面临一个障碍,那就是所要表达的观念必须一次一个语词地顺序排列。按照这种做法,如果观念复杂的话,就需要大量的语词罗列。幸运的是,诗歌可以通过安排韵律、倒置句式、采用比喻性的语言等手段,来克服这一障碍。狄德罗说,诗歌的语言不是将强有力的术语放在一起,而是通过巧妙的编排方式,展示一种具有无限发散意义的形象。在他看来,所有的诗歌都只是一种标记,背后的深远意义才是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