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瑶淡淡一笑,“你想一想,若是明日大夫再来诊,知道洛明珲好了,会不会觉得很惊奇?”
元香点头,目光依旧困惑不解。洛瑶又道,“这样的消息,到时自然也会传到林氏耳里。你说,若她知道洛明珲好了,心里会不会从怀疑直接坐实之前的猜测?”
元香眼神一亮,“奴婢明白了。”
洛瑶轻笑,“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林氏与继夫人之间的隙隔,自然拉得越大越好。
“况且,洛明珲被伤得那么狠,本源都快被榨干了,就算我暗中出手医治,也保不了他一辈子。”
再说,她也没打算真将洛明珲医到健健康康。
以后他会怎么样,就看他自己的造化。只要目前,他暂时看起来恢复了健康就成。
“现在几更天了?”洛瑶没有抬头,目光仍留在手里医书。
“二更已过一刻。”
洛瑶将医书合上,随即起身,“那我们该过去了。”
夜很静,连风也歇了下来,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夜晚,洛瑶在黑色天幕掩护下,悄悄去了明心堂给洛明珲施针。
翌日,大夫到府里给洛明珲看诊的时候,果然被他的恢复情况给惊到。虽然想不通其中因由,不过病人身体能好转,对他来说自然是件好事。
这样的好事,落在洛明珲母亲眼里,绝对让她欣喜若狂。
“明珲,明珲,我的明珲。”向来极少情绪外露的继夫人这一刻竟激动到抱着洛明珲喜极而泣。
“夫人,”就在这时,有个婢女轻轻走近禀道,“墨府夫人林氏前来探望四少爷。”
“大嫂?”继夫人笑容淡去,她站起来拂了拂衣衫皱褶,对床榻上还显得极为虚弱的洛明珲道,“你在这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一下,回头再来看你。”
待继夫人出到厅中,下人也将林氏迎了进来。
“大嫂怎么有空到这来?”继夫人让人给林氏奉上茶水,便不冷不热跟她攀谈起来。
林氏仔细瞄了瞄她略略有些红肿的双眼,装模作样叹了口气,“我听说明珲出事了?”
她状似小心翼翼还含着怜悯的试探,让继夫人心尖立时一疼。她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淡淡道,“多谢大嫂关心,是出了点意外,不过现在已经好多了。”
红肿的双眼、苍白的脸、泛黑的额头,加上眉心那一蹙的愁容,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已经好了,反更似强颜欢笑。
林氏捧起茶盏不着痕迹遮住上扬嘴角漏出的幸灾乐祸,垂着头,感同身受地叹息道,“一生儿女债,伤在儿身痛在娘心,这滋味我懂。”
“不过瞧你脸色这般苍白,一定没休息好。”林氏瞅着她阴影重重的脸庞,再满怀同情叹道,“无论如何,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才行呀,毕竟明珲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的。”
原本有些不耐的继夫人忽地绷紧心弦,半眯着双眼凌厉电射过去,“大嫂怎么知道明珲的病一天两天好不了?”
她刚才明明说明珲情况好多了。
林氏被她冷锐锋利的眼神盯得心头惊了惊,喝了口茶,勉强定了定神,连忙解释道,“哎,我瞎猜的。我见你脸色憔悴,分明是熬夜忧心所至。就想着你肯定是为了宽慰我,才将明珲的情况避重就轻来说。”
“大嫂有心了,”继夫人狐疑地打量她一下,骇人的厉锐气势散去,继续不冷不热道,“明珲的情况确实不算严重,你知道的,小孩子时常会发热高烧,过了这阶段就好。”
林氏见她不再疑心,正暗下松了口气。但一听这话,又似突然被人塞了团棉花堵着喉咙一样,连呼吸都觉难受。
洛明珲什么情况,她心里明镜似的。
眼角瞄了瞄墨秋言,林氏的心忽然绷了起来,莫非她说的情况是真的?
眼睛转了转,林氏脑里忽然闪过进门前碰见的大夫。那大夫看起来神情困惑但眉目舒展,似乎洛明珲的病情确实有了出乎意外的好转。
林氏再看墨秋言,就觉心头有股无名火在蹭蹭直冒。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个小姑子之前为一点私心竟真将那支救命的百年参茸藏了起来,还对她谎称什么突然不见了。
瞧,事情搁到她自己儿子身上,这不立马就拿出来给他用了。
林氏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越看继夫人,更越觉这个小姑面目可憎。
“秋言呀,”压着心头恼火,林氏掩着眼底闪烁精光,一副困惑不解的模样,“我怎么听说你昨天急急忙忙往明珲屋子里塞人?”
她狐疑地挑着眉梢,不闪不避地盯着墨秋言上下打量,“该不会他得了什么严重的病需要提前……?”
“大嫂,”墨秋言心头大怒,冷眼看着她呛了一句,“多谢你前来探望,不过他年纪小福缘薄,我怕他承受不住。你还是赶紧回府,一杰还等着你照顾呢。”
听这口气,竟似疑心上她了。
还开口赶她!
疑就疑,她难道还怕了。
林氏一梗脖子,登时也昂着头怒视她,冷笑道,“我听闻明珲在大街上晕倒,原也是关心他才巴巴赶来。哪里像有些人,明明手里有救命良药,却死活不肯拿出来。”
继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忽然眯起双眼目光凌厉射向她,“大嫂,这么多年来我什么样的为人你最清楚,你说这话想含沙射影什么?”
林氏嘴硬地哼一声,似嘲似讽道,“墨府都是靠你才有今天,我哪敢对你怎么样。”
继夫人心头一沉,随即觉得通体有寒意乱窜。听这赌气的口吻,就知道她猜测得没错。
她千想万思,怎么也想不到用缠春那等虎狼之药害明珲的人,竟然是她一直视为亲人的林氏。
“大嫂,你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你……”继夫人气得心口生疼,她闭了闭眼,又恨又怒地一拍桌子,指着林氏骂道,“明珲那么小的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林氏瞄她一眼,小声嘀咕,“有你藏着那支百年参茸,他如今不是没事,过两天依旧生龙活虎。”
她自以为说得很小声,但继夫人耳尖。况且她这话本也有心想要让继夫人听见,又岂会真小声含糊。
“过两天依旧生龙活虎?”继夫人两眼冒火,已经怒得站了起来,盯着林氏那眼神就像剜人骨肉的刀,“你就为了心里那点莫须有的猜测,疑我?还想出如此歹毒的法子害明珲?现在想说什么?觉得明珲好起来,证据确凿证实你所疑非虚?”
继夫人声声冷笑着,缓缓地步步朝林氏逼近。
“你、你敢说自己没有藏着那支百年参茸?”被她居高临下慑人的目光所骇,林氏确实有那么一点心虚不敢与她对视。但一想到自己儿子如今还躺在床上,以后极可能断子绝孙。她心底那点愧疚立时便淡得无形,心虚不再,她随即直起腰与继夫人对视,“若你早肯拿出那支参茸给一杰,哪来现在这些事。”
说罢,她竟觉得自己还占理了。想了想,看着继夫人,更理直气壮道,“既然如今明珲也好起来了,那他就再用不着百年参茸。可你的侄儿如今还躺在床上等着救命呢,你就行行好将剩下的参茸给我。”
继夫人简直被她这令人发指的厚脸皮气笑了,“什么参茸?”
“我说过我手里那支百年参茸确实莫名其妙不见了,你爱信不信。明珲的事情,”她顿了顿,暗下咬了咬牙,心想若不是看在大哥份上,她今天就要林氏这个蠢女人好看。
然而心里再恼恨,既然决定不撕开脸面,那就得继续维持表面和谐,“我只当他意外倒了大霉,是老天对他的练历。”
说到这里,她警告地盯着林氏,“不过只此一次,我再不希望看到还有同样的事情发生。”
“一杰他不仅是你的儿子,他也是我大哥的嫡子。他的情况,我自会留心,你还是回去。”
林氏完全没想到,话说到这份上,她这小姑还是坚持没有百年参茸。
她想起自己儿子在家中半死不活的样子,只觉心如刀绞,突然就红了眼眶,霍地极有气势拍案而起,瞪着墨秋言厉声吼道,“墨秋言,我真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的心肠这么硬,那是你的亲侄子啊,你怎么就那么狠心眼睁睁看着他毁了一辈子!”
这样失态却有气势的林氏,是墨秋言从来没见过的。她怔了怔,倒不是为林氏这怒吼的气势所慑,而是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沉吟半晌。
“大嫂,你先别激动。”继夫人心里虽怀疑林氏被人挑拨离间,但她一等国公府的夫人被林氏如此不顾情面大吼,心里还是似有根刺横着。因而她语气虽冷静,但态度也说不上好,“你是不是听了什么人挑唆,才认为我手里肯定藏着那支百年参茸?”
“挑唆?”林氏怔了一下,飞快在脑子里回想自墨一杰受伤之后种种,可自始至终哪有谁在她耳边挑拨半句。她只记得,无论她如何哀求,墨秋言都一直不肯松口将那支藏起的百年参茸让出来而已。
林氏阴恻恻斜她一眼,冷冷道,“你不用再说了,你的意思我已经非常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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