怿诺和陈梦星到了车站,剩下的路程他们只能租车往前了,而且到了无为镇的山口,就连汽车都进不去了,只能步行前往。
幸而从山口到镇内的路程并不远,他们下午就能住上房子了,不用在山林中风餐露宿。
“以前你去上学几乎要一天的路程呢。而且要从车站到山口那么长的路程,你们要怎么办呢?”
怿诺瞬间感受到了生在现代的小孩也是不容易啊。以前他在大明朝的时候,看到那些上京赶考的考生,有些要走好多个月才能到京城。那时候他是锦衣卫,本来与这些文人应该是不会亲近的。
但是他非常佩服他们这份毅力,所以偶尔看到外乡来考试的文人,如果过的太过拮据,他也会出手救济。
那些文人当了官之后,对他的恩情铭记在心,所以即使他出了京城,碰到曾经资助过的人,总是对他礼遇有加。
看到现代参加高考的学生,那是多么的便利啊。
可是他没有想到陈梦星儿时也要这样跋山涉水,心中不免地又升起了同情。
没想到陈梦星露露出一脸回忆中快乐的笑容,说道:“那时候每天有一辆班车是往返无为镇和双朋城,是我们镇中人开的。我们上学和放假就坐那趟车。高年级和低年级的一起去,一点也不孤单的。”
原来陈梦星的回忆当中还是有属于自己内心快乐温暖的东西,这让怿诺觉得很欣慰,至少她曾经感受过快乐,现在也不曾忘记。
她并非同自己一样,内心只有仇恨,是一个活在仇恨中的人。
她内心更多的其实是爱和希望,她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的找一个对象,或许就是想等无为镇的血案查清之后,等自己完全清白之时,才完完整整的将自己托付给一个男人吧。
她会答应怿诺,或许是因为怿诺两者兼而有之吧。
想到此,怿诺牵起了陈梦星的手,陈梦星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心满意足的接受了他的爱意。
他们就这样走在山间的泥地上,静静的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
也许他们是通过牵着得双手,通过内心在讲话呢。
“幸好今天没有下雨,不然这段路不好走。小时候我们都是穿着套鞋过的,上车了在换上干净的鞋子。”
怿诺很喜欢听陈梦星将这样的故事,因为他的童年已经太模糊了,除了亡国之仇,其他的一切美好,都已经被盖过去了。
所以他很想听听,自己的恋人童年是怎么样的,当然他肯定希望,陈梦星的童年是快乐的。
至少,她没有亲眼见到自己的亲人当场被杀。见到尸体和见到人头和身子被分离是绝对不同的两个场景。
“多回想你童年美好的事情吧,不像我,早都忘记了。”怿诺话语间流露出的不是落寞,而是悲伤。
虽然他已经可以压制,并不想让陈梦星感觉到了。可恋人之间的亲密,和其他朋友之间是不同的。
同样的情绪,陈梦星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呢?
她带着安慰拍了拍怿诺的背,说道:“我们聊些开心的事情吧。这次虽然是来调查血案的,但毕竟已经过去十年了。我们不应该吧十年前的悲伤一直带到现在,影响其他人,你说呢?”
怿诺很佩服陈梦星对这件事情的豁达,相比之下,她似乎更在乎对小珂的追杀。可能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才让她如此失控吧。
又或者,是女人之间的嫉妒?怿诺随心笑了笑。
“以前我们镇上的人,会在悬崖边种各种各样的话,有月季有杜鹃,还有一些我不认识的。不过都是比较矮小的花丛,那些花开的格外的艳丽,比双朋城的好看很多。所以我们拿花株能赚不少钱呢。”陈梦星回忆着童年时候重在自家后院里的花,那颜色还是分外鲜明。
“尸土养花,你现在见了,颜色会更加妖异的。”
怿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好了不说这些的,怎么拐回来又开始了。陈梦星狠狠地打了他一拳,一脸不开心的样子。
“好了是我错了。我讲故事给你听啊……”怿诺立刻给了她一个拥抱,以作安慰。
“什么故事?不正经的故事留着屋里讲,这荒山野岭的不适合。”陈梦星对怿诺初次见她拿色迷心窍的样子已经根深蒂固了。
“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堪吗?你又不是什么倾城国色……”
“你说什么!”陈梦星对着怿诺的背上去就是一拳。
“我实话实说啦,难道我对你说,你是天下第一美人,你自己信吗?”
这古代的男人简直不直男还要直男啊,还有些大男子主义,还有封建思想,还有各种帝国王朝遗留下来的糟粕……陈梦星这个略微有点女权的白领精英竟然嫌弃起怿诺来了。
不过也是,经历了几百年的封建王朝,一下子到了这么好的一个时代,怿诺的思想转变不过来也是正常的事情。
“那你至少要夸我好看嘛对不对,现在的女孩子跟以前可不一样了。都喜欢直来直去的,你这么一说,我会认为我在你眼中,就是个丑女人的。”陈梦星故意装作生气了,就得个怿诺的哄。
“你要是丑女人的话我怎么会看得上你。像我这种阅遍各种年代没人的鉴赏大师,你怎么也要是……也要是……全城第一美人吧。”怿诺勉强给陈梦星按了一个头衔。
这尴尬的解释倒是逗笑了陈梦星,没想道他连解释都那么直球。
“勉强接受这个夸奖吧。”陈梦星略显害羞地一笑。这段山路虽然要走一个多小时,可她觉着这样说说笑笑一点也不累。
更多的是,她希望自己能有一个好的心情,去缓冲重新见到无为镇的悲伤。
“那现在我给你将一个传说吧。”
“好”陈梦星点了点头说。
“其实呢,我所碰到的还有另外一批永生之人,他们和我们是不一样的。”怿诺思考了一瞬,又说道,“大概在大明成化年间,我还是在做我的锦衣卫。是的,我做了一整个大明朝的锦衣卫。哦,这是题外话了。
我模糊的记得,大概是成化十七年吧,也就是……公元1481年。我锦衣卫的几个同僚被天雷给劈了,然后就有了神力,然后长生不老了。”
怿诺在这里戛然而止,陈梦星感觉特别的突兀:“然后呢?”
“说完了啊。”
“……”
“然后就是其中有一个人发现自己死不了以后实在是不知向谁说出这个巨大的秘密,于是戒酒壮胆就告诉了我。你可能不明白,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秘密的那种负担。
特别是,一开始的时候,会以为自己变成了一个怪物。而不是突然拥有长生不老能力的喜悦。这个能力,到来的时候,从来都不是喜悦,而是恐惧,还有前所未有的孤独。
所以当我告诉他,我也是不死人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我至今都没有忘记。
是那种,惺惺相惜,但依旧是看着那种不容于时间的怪物的眼神。就好像说,我两都是怪物,实在是太可悲了。却比他只有一个人更庆幸一点。
你明白吗?这种感受。”怿诺的话中充满了伤感。
陈梦星自然是不明白的,因为她从小就是被人夸赞长大的,更加没有被同学或者伙伴孤立过,所以那种被别人当做怪物的感觉,她从来都没有过。
“你那时候,一定觉得很难过吧,你开解了一个人,却换来那样的眼光。虽然我理解不了,没办法更你共情,但我知道你肯定不好受。”
“举个难听点的例子吧,你全家被杀了,你很难过,然后你碰到另外一个也是全家被杀了的人,你就会觉得好受一点了。”怿诺自嘲的笑了笑说,“就是这种罪恶的庆幸感。你当时看到全镇人被杀的时候,没有吗?”
陈梦星摇了摇头:“没有。当时的感觉,太复杂了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我心里更多的反应是,我要手刃凶手!”而后她又叹了口气,说道,“可没想到找到凶手就花了10年,然后对方还是一个不死人。我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说到此,陈梦星眼眶又红了,差那么一点就要掉下泪来了。
怿诺却嘴角微微地上扬:“你知道怎么样才能让释心寒叶最痛苦嘛?”
“不知道。”陈梦星疑惑地看着怿诺,想着难道是让他经历满清十大酷刑?
“让他活着,就是最大的痛苦。”怿诺无奈地笑了笑,继续说,“他虽然是永生之人,可他从来都觉得,这辈子在人间受的苦,是给上辈子做过的孽还的债。他在世间活时间越长,就越痛苦。
自从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在寻找杀死不死人的发放了。他倒现在还活着,说明他还没有找到。
有一种说法是,找到曾经转化自己的工具,再杀死自己一次,就会迎来真正的死亡。可是像我这种在乱世当中被杂兵砍死的人,怎么可能还能找得到那种兵刃。”
“如果能找到,你会选择结束自己吗?”陈梦星好奇的问怿诺,因为对她来说,觉得能青春永驻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不会,因为我很享受长生。我不过是一介凡人,而释心寒叶是有神性的,或者他真的是一方神明,所以他思考问题的角度会和我们不同。所以我才说,如果他不是因为必要,不可能会做出屠镇这种行为。”怿诺斩钉截铁的说。
“那么你这次跟我来,其实是确定,无为镇有恶灵在作怪了?”陈梦星还是不愿相信这些封建迷信。
“呵。”怿诺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信,但是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无为镇的镇民认为这是真的。
这就是所谓,信徒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