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是不变的,只是不知这些树枝到底是什么作用。
布莱尔见单手拿不下他,便又伸出另一只手,又变幻出五条无孔不入的树枝朝释心袭去。
多次交手后他明白了那些树枝的目标,是他颈部的血管。血液乃生命之源,看来这句话说得真不错。
释心右手将十条树枝全部缠住,左手又从背后抽出短刀,将枝条全部斩去。他发现枝条长得越长,柔韧性就越差。枝条的尖尖就像嫩芽,而在布莱尔的手指端却像树干。释心虽失去了快速恢复的能力,但他经年累月地无感和比他人更强的力量与更快的速度犹在。斩断不惧韧性的树干更容易。
所以他尽可能的拉远与布莱尔的距离,尽管树枝变得粗重,对释心却聊胜于无,一刀砍了根源剩下缠绕着地自然因失去生机而枯萎。
“如此聪慧,这几百年来还没有人仅凭刀兵就能挡住我十指的攻击的,就是没想到还是个瘸子。”因为她的树枝前段柔韧,进攻角度刁钻;后端粗重,一旦缠上太多便动弹不得。之后布莱尔再从主树干长出侧枝,这样就能将对方的身躯穿的千疮百孔。
可她现在却连缠住这个瘸子都做不到。
“夸比自己年纪大的人,应该说老当益壮。”
布莱尔有点生气了,但她现在离她专属的森林太远,女巫之间派系很多又非常地不和谐,她不想浪费太多力气在这种无聊的地方。
她放弃了最好进入的颈动脉,尽管尽力发展一个分支会浪费特别大的体力,但她依旧冒险这一击了。
成倍速增长的分叉让释心措手不及,他以为它们的目标是更容易定位的心脏,却不知这些枝丫如向血而行鲨鱼一样,离得最近的一枝直接扎入了释心的锁骨上动脉。
树枝一碰到血液就在他的血管里疯长,横冲直撞。就像菌丝刚进入他身体时的感觉一样,沿着血管一路刺痛的感觉。只是这树枝比菌丝更快更密集,没多久就撑满了他全身的血管。
渐渐地他和布莱尔双眼都开始冒出些许白光,然后越来越亮,快将原本黑色的瞳孔盖过去了。
童瞳知道,这就是布莱尔汲取别人寿命的方式。看着时间与双方变化的容颜,释心的寿命似乎并未一起跟随他的快速自愈能力消失。
就在布莱尔与童瞳觉得事情已经步入正轨时,似乎某个环节出了问题,刚才还是笑容满面一副阴谋得逞的样子的布莱尔,突然皱起眉来。而后面目狰狞地扭动着绑住释心的树枝,它们在渐渐地放宽束缚,布莱尔的双手也不停的抖动起来。
童瞳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因为只要开始汲取,被汲取者就会陷入一个像是睁眼昏迷的状态,不可能还有余力可以抵抗。而且眼前的问题,似乎出在布莱尔身上。从她的表情不难看出,她受到了让她难以忍受的攻击。
于是她不得不从释心身体里撤回那些树枝。而从释心体内撤回的那些树枝并没有缩回她的体内,或者说,布莱尔不能再将那些树枝随意变换,她的双手就像拖着两瘫软趴趴的还没有拉开的面条,沉重又难以控制。
布莱尔眼中的白光还未完全消失,所以她还不能从汲取生命的过程中回到现实,这大概是她操纵不了身体的原因之一。
童瞳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在原地呆立着,直到她听到另一面释心微弱的声音。相比那十条树枝相互之间的巨大摩擦声,释心的呼唤似乎小到听不到。
童瞳趁布莱尔还未清醒,马上跑到释心身边,将他从冰冷的地板上扶起。他锁骨旁边动脉的破口还涓涓地往外流着鲜血。这个部位血管的破裂,按压止血并明没有太好的作用。童瞳将从桌上顺手扯过的小餐布裹成一个小球按压这出血部位,但一瞬间小球就被染成了湿热的红色,出血量却没有明显减少。
释心无力的靠在童瞳身上,用左手轻轻推了推童瞳,表示自己没事。
“她怎么了?”释心看着在远处怪异地扭动着的布莱尔,就像是被恶魔附体般,四肢甚至腰身都快要反向折断了。
童瞳同样露出疑惑又担忧还夹杂着一丝恐惧的表情,颤抖着摇头,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
不过这种骇人的景象没有要扩散至周围的意思,而且说这几句话的时间,布莱尔的情况看起来已经正常多了。她的眼睛恢复了神采,手指长出的树枝也已经缩回去了许多,渐渐地能让布莱尔控制了。
只是树枝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缠绕着,让那些长出来的树枝非常不适,所以才拼命地扭动着想要摆脱。
童瞳看不清那上面到底有什么,就像是树木内部长了白蚁般痛苦却无言。
“你不帮帮她?”释心有气无力的对童瞳说着,就算此时,他的言语中依旧带着怒气。就像是在嘲笑布莱尔,自作自受。
终于,布莱尔还是从树枝上甩掉了纠缠她多时的东西,是一小簇附着在树枝上的真菌。
是菌体。
布莱尔也看清了,她用树枝拍烂了那一小坨菌体。
菌体虽然嗜血,但它终究属于自然,与植物相互依附潜藏,所以大多时候他们与腰身粗大的大树共生。
可这次,它被大树的树枝给拍烂了。
布莱尔怒不可遏的看着释心,倒还没有到失去风度的程度,只不过扯着嗓子怒吼道:“你们两个联手了?!”
原来她的怒气不止是冲着释心,更多的是对着童瞳。
释心当然不懂什么“联手”,他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童瞳,可她也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并不像是装的。
这个老巫婆到底理解错什么了?
“你把菌体给了他?”
童瞳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一小坨像冰箱贴一般甩出去就像颗从高处落下得水滴般炸开的白色物质,特别是它晶莹剔透的样子,真像是自己派系所独有的菌体。一种不是所有人都能控制得用于自保的一种真菌。
她当然从未让释心知道此物存在。
释心看出了她眼中的疑惑,于是主动对童瞳说:“它是导致我不能自愈的原因。”
很显然,释心无法控制菌体,所以会吞噬他。如果是常人,怕早就被菌体啃食干净,可释心却只是失去了自愈能力,这也让童瞳感到惊讶。
而让童瞳更疑惑的是,她带走释心的那个晚上,他体内就已经有菌体了。那就以为这,他的菌体是从其他地方进入他的身体的,听他的口吻,也是他自愿所为。那到底是何人在何地,能有控制他们这一族独有的菌体的能力呢?
“算了,我也没生你的气。”布莱尔拍了拍刚才被自己弄皱的外套,冷静下来对童瞳说了这句原谅的话。
却把所有的怒气冲着释心去了。
她将两只手的食指变成了两颗冷杉削成的又长又尖的利器,冲着释心直直的刺去,这次可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释心能做到的仅仅是将童瞳推开,而自己则承受了布莱尔这次胸有成竹的攻击。
毕竟挪动不了身体的位置,双刀又不在手,只击穿了双肺而不是对着心脏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释心倒在地上,只记得童瞳伸过来的手,便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童瞳已经包扎好他的伤口,将他挪到了二楼,他房间的床上。
即使是昏迷,也会感到时间的流逝,因为身体上的变化也会传递给大脑,有个大约的时间。
可这次,却没有。就像昏迷期间的时间被切除了,就像一闭眼一睁眼的时间,这世界就不一样了。
“你在干什么?”
童瞳不知释心已经醒了,她正在替释心注射药物。
“你醒了。”童瞳毫不慌张,缓慢地将剩余的药物推注完了,“这是阿糖胞苷。”
童瞳看了释心一眼,解释道:“我知道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某天,能了无牵挂的慷慨赴死。现在你体内没了菌体,细胞增殖的速度已经开始慢慢地恢复了。你应该明白阿糖胞苷的作用。”
释心听了后,还是放心的将头靠在了枕头上。
“刚才你是否在我耳边说了什么?就是类似于你们女巫的咒语或者歌……之类的。”
童瞳第一次听到释心谈论这些异闻传说的事情,会结巴。她以为,他活过了圣人的年纪,对待他们这些被传为黑色异教的旁门左道衍生出的小玩意儿,会了如指掌呢。
所以,她笑了。
可释心不觉得,不了解她们有什么好笑的。
“你以前从未遇到过女巫吗?即使中世纪对女巫进行长达300多年的猎杀的时候,我们逃往世界各地,躲藏……那时候也未遇到过吗?”
“如你所说,那段时间,我在沉睡。”释心头也没抬,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童瞳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嗯?”她似乎很快乐,在这一刻,释心内心能有一点点平静和依赖,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