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这样跟皇上讲话的,大概就只有这位喜怒难测的封相了。
「可……可是相爷,要是皇上生气的话——」
封无忌不耐烦的打断他。「叫他告诉皇上,我是当宰相,又不是当他奶妈,如果他嫌一个宰相不够,再加一个不就得了,去去去,別来烦我」
属下哭笑不得,刘刚等人听了却是努力憋笑,他们早就习惯相爷和皇上之间的应对方式,皇上八成是想念相爷了
属下没办法,只好躬身一揖,匆匆覆命去。
再加一个宰相?
这种话传到皇上耳中,
大概又会让他又爱又恨了。
离开了赵家后,唐月涵着弟弟返回自己在城南胡同的宅子。
「这位是癸叔;日擎,以后咱们就住这里。」
她向日擎介绍林癸,然后吩咐林癸说这少年也会待在此处,因为多了一人;所以他的薪饷会再增加。
林癸听了点点头,他是哑巴,对日擎比了些手势,唐月涵告诉弟弟,林癸刚才的手势是在跟他打招呼。
日擎聪明,也照着同样的手势比回去,算是回应他,林癸笑着点头;之后便去忙了。
这宅子大大小小事,不管畏请理落叶、修剪树木或打扫、添柴、修葺,全由林癸一人完成。
唐月涵告诉弟弟,她并不想;加仆人,以后凡事要靠自己,对日擎来说,能离开赵家,从今以后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再也不必看人睑色,或被
人打,他高兴都来不及了,哪怕凡事靠自己打理,也非常乐意。
她还盯嘱弟弟。「这阵子別出门,免得被赵家人找到,要出门,得先让自己变强,把武功练好,至少有自保能力了再出门便不怕。」
「我明白,姊姊,你放心,我不会让那些人有机可乘,从今天开始,我会加倍练功。」
唐月涵含笑点头,摸摸弟弟的头,两人有说了会儿话,安顿好弟弟后,吃了晚膳,他有兴奋的与她说话
这是唐月涵第一次发现;弟弟的话变多了,不同以往的沉默和小心翼翼,多年积压在心中的话,好似花一天都讲不完。
她笑笑听着,任他无所顾忌的畅谈,她知道,这孩子压抑太久了,在她眼中这是一个小自己十岁的孩子,所以她看他的目光有着宠爱和呵疼不
管他讲什么她都很有耐心微笑倾听着
他们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直到月上树梢,望着天上的圆月,唐月涵瞧见弟弟打了一个呵欠,这才转头,发现他眼皮沉重,睡意已浓。
「累了?去睡吧。」
「不,我不累。」弟弟摇头,忙又瞠大眼睛,一副舍不得去睡觉的样子,却又时不时点头打盹。
她看了觉得好笑,这个倔强的小子,明明极倦了还不肯去睡,她也不勉强他,拿出一根萧起差。吹起来萧乐
弟弟听了她的箫音,一脸讶异,但没有打断她,静静在一旁听着。
她吹的是舒缓而悠杨的曲子,很适合今晚夜色,萧音慢慢,穿透天地之间,潇洒快意之中有着空谷清灵之意。
当一曲渐息后,她看向一旁的弟弟,他睡得很安稳,唇边还留有淡淡的笑。
他的头和肩膀靠着她,一只手还抓着她的衣角,即使累了,还是舍不得回房,让她看了有些好笑。
她脸上的笑容很温柔,已经完全把他当亲弟弟疼爱,这孩子举手投足间,无不充满对自己的依恋和依赖,令她心头一软,含笑的叹了口气。
其实弟弟不过只矮她半个头,小她三岁,可是她的内心是二十三岁的燕英彤,所以行事风格也是燕英彤的做事方法。
只见她双臂一提,将睡着的弟弟抱起来,进来房,放到床榻上,为他盖好被子后,她呼了一口气,才不过抱一个小家伙,居然如此费力。
她摸摸自己的肩膀,这手臂太纤细了,她得花更多时间锻鍊才行。
猛地,一股冷意袭身,引得她全身寒毛竖起。
她转头瞪向角落,一人正静静站在那里,一好整以暇盯着她,无声无息。
唐月涵直直盯着对方,面具男子的出现令她的心中头一回泛起恐惧,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弟弟。
这人站在那里,窗口洒进的月光照在对方的面具上,闪着诡谲的光芒。
彤公子!
她的脸色阴沉,目光瞬也不瞬的与他对视,他不动,她也不动,只要他有任何不轨意图伤害日擎,她就算拚了这条命,也要与他同归于尽。
封无忌沉默望着她眼中的杀气和畏惧,上回见她,即使命在旦夕;眼中可找不到畏惧这两个字;这次却显现出来了。
他的目光改而落在**熟睡到少年身上;再看向她挡在弟弟前头;全神戒备的模样。
她怕自己对那少年不利。
封无忌细细打量她眼中的狠戾,似一头母狼,这种不在乎与他同归于尽的眼神,让他唇边扬起意味深长的浅笑,这抹笑;被斑驳的月光映得更
加魅惑。
他没有为难她,而是无声走出房门,似乎只是来打个招呼而已,他迳自走到院子里,负手站在院中,安静的等着,不一会儿,他知道屋子的主
人出来了,脚步虽轻,但听得出来,步伐很沉重。
他缓缓转身,目光盯着她,她的眉头紧蹙;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剑;剑尖朝下,一双美眸在月光下熠熠生辉;目光里;杀气盈然,视死如归。
光看她摆出的剑式,便知她剑术了得。
这是多么奇怪的一件事,她剑术了得,却没有内力?是失去了吗?
他望着她;薄唇的笑意延伸到邪眸底;想不到除了燕英彤;还可以在其他女人眼中看到这种眼神。
「你与燕英彤是什么关系?」他沉声间。
她听了;更加疑惑的打量过方。
「为什么问?」
「因为我想知道。」
他的回答让她意外,这人今夜来此,就只是特地来问她这个问题?
她不答反问:「你与黄杨虎,又是什么关系?」
封无忌也不急,不介意回答她。「他只是我的一颗棋子,而我的目的跟你一样,想査出是谁杀了燕英彤。」
这话倒让她惊讶了,她的眉头蹙得更紧,仔细打量对方,只可惜那张面具遮得太好,让人无法窥探这人的面目。
无预警的,他将一个东西丟给她。
唐月涵顺手榇住,不由得讶异,他丟给她的,是那把遗落的软剑,当她审视手中的软剑时,翻转的剑身也透着月辉银光,就像彤公子的眼眸,
隐晦却璀璨,她狐疑的抬头看向他,不不甚明白。
他将软剑还给她,还说他的目的与她相同,等于明白表示,他与她并非敌人,可多年养成的戒慎小心,让她无法轻易卸下心防,也不肯松口。
「你是谁?」
「燕英彤的朋友。」
「胡说,燕英彤哪有你这样的朋友。」她否定得太快,也太肯定,令他剑眉微挑。
「你似乎很熟悉她的事?」
「没错。」
他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迷惘了。
怎么会如此相像?明明是不同的睑,可是这女人的眼神、说话的语气,都和燕英彤很像。
自从遇见她,她的心底便升起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感觉日夜萦绕心头;丝丝缠缠,让他的心口跳得很快;他以为是自己思念太过,才会产生
唐月涵与燕英彤相像的错觉。
为了求证;他来找她;却发现自己一见到她;那烦郁的心情如同被春雨洗涤过;一消而散。
唐月涵;年十六;父母双亡,与弟弟相依为命,依亲舅家,两年来;费尽舅母与表姊们的排挤,性子娇弱,总是忍气吞声。
这是属下的调査报告;听起来;她就是个普通的姑娘;这样的姑娘,怎么会想去査探杀死燕英彤的凶手?又怎会识得燕英彤?
他一直以为,关于燕英彤的事,自己已经瞭如指掌了,却想不到竟会冒出一个唐月涵,这十六岁的普通姑娘怎么会和二十三岁的名捕扯上关系?他还真是搞不懂。
越是搞不懂的事情,越是引起他的好奇,更何况还是和燕英彤相关的人,这个唐月涵,全身上下都透着莫名吸引他的诡异。
「你刚才吹的萧声,与她吹的一样。」他目光如炬,这萧声也是让他不解的疑惑之一。
唐月涵微怔;她突然觉得,这男人或许识得以前的自己,因为他提到了萧声,却又不明她的朋友,为何自己不认得他呢?
「你到底是谁?」她满心疑惑,这人的声音、气息,还有身形,对她而言明明都是陌生的,她不知道的是;除非封无忌愿意透露,否则只要他
特意隐藏;她是看不透他的。
夜风徐徐吹来,撩起他的衣袍;拂起她肩上的发丝,两人对峙着,连四周的虫吟蛙鸣都静下了;只余两人的气息,在暗夜里轻轻回荡。
此时,屋内传来一声低唤。
「姊?你在跟谁说话?」唐日擎揉着惺忪的眼走出来。
唐月涵转身看了弟弟一眼,仅这目光移开的空档;当她再回头时;哪里还有彤公子的身影?一如他来时的无声无息,去时也不着痕迹。
「姊?你在找什么?」唐日擎奇怪的看着姊姊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唐月涵心中暗惊,这人身手如此了得,就这么走了,真不明白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确定人是真的走后,唐月涵转身朝弟弟走来。
「没什么,晚了,睡吧」拉着弟弟进屋子里
一命弟回房歇着后,她也回到自己的房里;望着手中这把失而复得的软剑,这人今夜来;就只是送回这把剑给她?
回想适才他说过的话;他竟也在査探暗杀自己的凶手?
想不透;就不想了;她将软剑缠回腰间;脱了鞋上榻;躺到**。
至少;这位神秘的彤公子似乎没有恶意;也不是敌人。
铜镜前;那俏生生的大姑娘,即使换上笮袖长裤的男装,将头发盘起束冠,也不像是一名公子,倒像尚未及冠的少年。
望着铜镜,唐月涵头大的操着太阳穴,没办法,这已经是极限了,不管她怎久穿上男装,费心装扮,都受限於这张太过精致可人的脸,以及玲
珑有致的身材,最多只能像个未及冠的少年,她不其满意的瞪着铜镜里的自己,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拿起剑和包袱出门去,临走前;她不忘交
代自己要好好练功,她出去办事,在家安分等她回来,有事找癸叔,他会打理一切。
戴着纱帽,她来到一条胡同里,那儿聚集了一些乞丐;她走过去,问了其中一名乞丐。
「你们之扎谁是头儿?」
她知道乞丐也有分地头和势力范围的。
乞丐们看着眼前这位年轻男子,见对方戴着纱帽看不清楚脸;笑咪咪说道:「嘻嘻;这位爷;赏点银吧。」
唐月涵二话不说,将一枚银子丟给他。
「我需要找人帮我打听,事后还有银子可拿。」
乞丐们研究瞬间大亮,大伙们争着那枚丟过来的银子,这时一个身手迅捷如猴的身影掠过来,手中的木杖快很準打在那些抢银子的乞丐乞头上
他这一打,众乞丐抱头哇哇大叫,四处快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