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与自己和解,学会包容,拥有无量心,
用慈悲之心对待世界。
当我们将问题归咎于他人的时候,我们就将他们看作是与我们分离的个体。因而我们需要深观并问自己这些问题:我们每天在成长吗?我们每天是否增加了一点快乐?我们是否与自己以及周遭的人(包括我们喜欢与不喜欢的人)更加和谐了?
无论人们说什么或者做什么,都不会影响我们,我们仍然可以照顾自己。我们可以尽可能地帮助他们,而不是以批评及责骂,在自己与周遭的人们之间制造矛盾。
当我们的左手受伤,我们不会说:“笨手!你怎会这么笨让自己受伤了?”我们会很自然地表达对左手的关怀,希望它早日康复。我们也应该如此对待自己家庭或是社区里的一些人。他们不是很健康,他们很容易受伤,也有很多问题。我们不会说:“你表现不好,你要改变。”我们要学习关心他们,就如关心我们受伤的左手一般。
当我们对某人感到愤怒,这是因为我们未能明白,对方内在的许多元素并非对方独有;我们未能明白,对方的行为来自习气,那是他的祖先传递给他的。当我们深入观察后,我们能够比较容易接受对方。对自己也是如此。当我们了解到自己内在的全部元素都是其他人给我们的,譬如我们的父母、祖先,我们就能够明白,我们对自己和别人这么严厉,都是来自其他的根源。我们能够觉察到:“啊,这是我的祖父,他在批评我的朋友。”
每一次我们主动与人互动而不妄加判断,都能帮助我们正念觉察:我们的思想、言语与行动都不仅仅是自己的,我们的祖先每天都存在于我们内心之中。有了这样的了悟,我们就能够找到方法与别人和谐相处,不制造矛盾。
对他人愤怒只会令自己受苦
由于我们常常深陷于过去受苦的影像之中,很容易产生错误的认知,与别人互动的时候带来更多痛苦。如果我们对某人感到愤怒,因为我们以为对方尝试令我们受苦,这是我们自身的认知。我们相信其他人的意图是要令我们受苦,令我们的人生悲惨,这样的认知带来愤怒,随之而来的行动会对自己与其他涉及的人带来痛苦。
与其向别人吼叫,还不如通过正念呼吸与正念步行培养觉察的能力与智慧。我们通过吸气、呼气,觉察到自己内在的痛苦与错误认知,也看到别人内在的痛苦与错误认知。我们达到了某个程度的觉醒,但其他人未必能够做到,因为他不知道如何辨认与处理痛苦,不知道如何走出目前的困境。他受苦,令自己与身边的人一同受苦。
当我们明白这一点的时候,我们会以另一个角度看待这个人。我们看到他内在的痛苦,也看到他不懂得处理痛苦。当我们看到他内在的痛苦与他的处境,慈悲在我们内心生起。当慈悲生起,愤怒就被转化了。我们的行为不再以惩罚为目的,因为我们不再愤怒。
这就是了悟在发挥作用。我们的了悟救了自己,因为它帮助我们改正了错误的认知。当错误认知不存在的时候,愤怒、恐惧以及悲伤也不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慈悲与提供帮助的意愿。
意愿是我们所有行为的基础。当我们有错误认知的时候,我们的意愿促使自己做出制造痛苦的行为。具有了悟之后,我们的意愿便成为良善的意愿,行动受到希望提供帮助的愿望所推动,而不是为了惩罚对方。当这样的动机生起,我们立刻感到好多了。即使那时,我们并没有做任何事情。这样的修习能令自己立即受益,那个被视为造成我们痛苦的人也随之受惠。
与家人和解
我们可能有一位这样的父亲,他认为我们是他的财产,就如一间房子、一笔钱或者是一辆车。如果我们有这样的父亲,他或者会以为,我们是他的孩子,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他不当我们是一个人,有思考、行动的权利,能跟随自己认为真、善、美的事物。他只是希望我们跟随他为我们安排的道路继续前行。
是不是有些父亲会这样?但也有很多父亲与那些父亲不同,他们能够尊重孩子,视孩子为一个自由的生命。
如果父亲对我们不好,可能是因为他有不幸的遭遇。他的教育环境没有教导他如何感受、表达关爱与理解。如果我们责备、惩罚他,他会受更多苦,就是如此。但这样做并不能帮助他摆脱困境。我们了解父亲是一个不幸的人后,我们对他的愤怒就会随之消失。父亲会成为一个需要我们的爱而不是被惩罚的人。
当然我们需要保护自己。如果父亲会在身体或者情绪方面伤害我们的话,我们就不要靠近他。但逃离父亲只会增加双方的痛苦。如果我们与父母一起的时候没有修习正念,我们将为父母与自己制造地狱。
每一次父母与子女吵架,子女都是输的一方,因为子女不容许用父母所用的语言回嘴;父母可能会打孩子,但孩子不能打父母;父母可以用语言辱骂孩子,但孩子不能这样做。由于他们不能发泄他们所接收的暴力,于是他们病了。他们需要为自己所接收的、留在体内的暴力寻求出路,寻求表达的管道。如果我们在年轻的时候不能好好对待自己,甚至伤害自己的话,大体上就因为我们未能找到表达内在暴力的其他管道。我们从父母与社会中接收暴力,并成为这些暴力的受害者。
我们的父母没有足够的智慧令暴力远离他们的孩子,即使他们的动机是为了爱护我们,令我们幸福。我认识一位年轻人,他读医科,父亲也是医生。这位年轻人就像其他的年轻人一样,向自己承诺,他会与有暴力倾向的父亲不同。但当他真的成为父亲的时候,他对待自己的孩子一如当年他的父亲对他一样,他向自己的孩子大叫大嚷,每天批评、指责他们。
作为孩子,我们发愿要做的与父亲所做的不同,但当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的时候,我们常常重复父母的习气。这是轮回之轮,一代又一代延续人生的痛苦。我们修习是为了切断轮回之轮,停止我们继承的不良习气,阻止它影响我们与下一代的关系。
父母与子女都需要确认正在伤害自己与自己所爱之人的暴力。双方都要寻找深观之道,因为两代人都是受害者。孩子们会认为自己是父母的受害者;父母则认为自己是孩子的受害者。我们不断责怪对方,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暴力存在于父母与孩子双方的心中。与其互相对抗,我们不如站在一起,以父母与子女的身份,以合作伙伴的身份找出解决的方法。
我们受苦并不表示我们希望持续令对方受苦。我们每个人都已经因为同一个原因受了很多苦,我们需要肩并肩成为盟友而不是敌人。我们内在的痛苦已经足够指引我们如何不犯同样的错误。佛陀说:“无论来临的是什么,修习深观其本性。”当我们明白了本性,明白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就踏上了解脱的道路。
伙伴应走向伙伴,朋友应走向朋友,母亲应走向女儿。让我们一起来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我们都在受苦,双方的内心中都存有暴力、仇恨与悲伤。与其互相对抗、指责,不如互相帮助,在老师与团体的带领下一起修习。
无量心:与所有人和解
我认识一名年轻人,他非常怨恨自己的父亲,他说:“我不想再跟我的父亲有任何关系。”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父亲,他要跟父亲完全不同,希望能够将与父亲有关联的所有部分都完全切断、割裂。但如果他深入观照,就会明白,即使他一辈子恼恨父亲,也不能改变他就是他的父亲的事实,他依然是父亲的延续,恨父亲等于恨自己。除了接受自己的父亲之外,我们别无选择。但我们的心量很小,还不能包容父亲,我们需要一个更大的心。我们怎样才能够拥有更大的心,包容自己的父亲呢?
修习深观是帮助开阔心胸直至无量大的唯一方法。一颗可以量度的心不是一颗真正的大心。真爱由四个元素构成——四无量心。它们是慈、悲、喜、舍。我们修习这些元素,能令我们的心扩展到无限大。当我们的心开始开阔,容量变得更大,我们就能够学会包容,学会接受任何痛苦。那时,当我们拥抱内在的痛苦,就不再受苦。
佛陀用一个比喻形容无量心。当尘埃落入水杯,我们会拒绝再喝杯中的水,我们会倒掉它。但如果尘埃落在大河中,我们会继续饮用这些水。河流广大,足以接受那些尘埃,因此我们也会喝那条河里的水。
和解练习一:修习慈心禅(Metta Meditation)
Metta的意思是“慈心”,它的根源字mitra,是朋友的意思。
慈心禅帮助我们成为自己与别人的朋友,我们由这个愿望开始:“愿我能够……”然后,我们超越这个愿望的层面,深入观察所观照的对象的正面与负面特征,这里所指的对象是我们自己。希望能爱的意愿还不是真爱。我们深入观察,身心投入,希望能够明了。我们不仅仅是重复句子,也不是自我暗示。我们深观自己的身体、感觉、认知、心理活动,以及自己的心识,只需数星期,希望能够爱的愿望将成为深切的动机。爱将进入我们的思想、语言以及行动。我们将注意到,自己变得和蔼、快乐,身心都轻盈了。
“慈心禅”选自公元5世纪觉音尊者所著的《清净道论》,是综述佛陀教导的作品。修习慈心禅首先以自己为对象:“愿我……”我们懂得关爱与照顾自己之前,我们并没有很多能力帮助别人;然后,我们修习以其他人为对象,“愿他/她……”“愿他们……”——先由自己喜欢的人开始,随后是我们没有特别爱与不爱的人,跟着是我们所爱的人,最后是令我们受苦的人。
愿我安详、幸福、身心自在。
愿我平安,远离伤害。
愿我从愤怒、伤痛、恐惧与焦虑中解脱。
愿我学习以理解与爱的眼睛看待自己。
愿我能辨识与接触内在喜悦与幸福的种子。
愿我学习确认与了解内在愤怒、渴求与妄
想的来源。
愿我懂得每天滋养内在喜悦的种子。
愿我能够活得清新、安稳与自在。
愿我从依恋与厌恶中解脱,但非麻木。
爱不仅仅是爱的动机,爱是减轻痛苦、给予安详与幸福的能力。爱的修习能增长我们的忍耐力——耐心与拥抱困难、痛苦的能力。如果我们的心足够宽广,我们便能拥抱痛苦而不受苦。忍耐,并不是要我们压制痛苦。
和解练习二:签署和平约章
如果我们自己、伴侣以及其他家庭成员不想受苦,不想受困于抱怨与对抗,我们可以签署“和平约章”。
我们说:
亲爱的,我知道在你的内心埋有愤怒的种子。我知道每一次我灌溉这种子,你就会受苦,也会令我受苦,所以我发愿避免灌溉你内心的愤怒种子。我向你承诺。当然,我也承诺不再灌溉自己内在的愤怒种子。
亲爱的,希望你也能够作出同样的承诺。在你的日常生活中,请你不要阅读、浏览或者摄取任何会灌溉你内在暴力的内容。你知道在我的内心有一粒愤怒的种子,它已经够大了。每一次你说某些话或者做某些事情都是在灌溉这颗种子,我会受苦,也会令你受苦。
因此,让我们变得更有智慧一些,不要灌溉对方心中的暴力与愤怒的种子。
这是和平约章的其中一部分,我们可以与伴侣、父母、子女共同签署。如果有家庭或团体的其他成员见证签署过程,那将会很美妙。根据和平约章,每一次愤怒显现,我们都不说或不做任何事,我们应返回内心,照顾自己的愤怒,修习深观,去接触和确认痛苦的源头。
我们可能得到的第一个领悟是:痛苦的主要来源是我们内在的愤怒种子,其他人只是第二个因素。我们看着那些为我们带来痛苦的人,明白他们不懂修习、不懂控制以及照顾内在的暴力。受过许多苦的人,成了自己的痛苦的受害者,而他又持续受苦,并令身边的人受苦,这是自然而然的过程。他需要的帮助多于惩罚。这是我们得到的第二个领悟。
我们可以有更进一步的了悟。如果那个人需要帮助,谁来帮他呢?我们觉知到,自己比任何人更了解他,我们有责任帮助他。当帮助他的意愿生起的时候,我们知道,愤怒已经转化为慈爱,我们已不再受苦。我们感受到爱和慈悲的推动,能够帮助他。我知道很多年轻人,他们在梅村修习后,都能回家帮助他们的父母。他们不再恨他们的父母。
和解练习三:给家人写封信
我认识一名年轻人,他对他的母亲有很大的愤怒。我邀请他所参与的那个禅修营的所有人一同写下父母的正面品质。那年轻的男子对自己说:“写我父亲的素质很容易,但要写我的母亲的,我不认为可以写些什么。”但他还是尝试写。但非常惊奇的事情发生了,他一个又一个地写出母亲的好品质,一张纸都不够,结果他在那张纸的反面继续写。
在那段时间,他修习深入观照,结果觉察到他的母亲有很多好的品质。之前,他对母亲的愤怒来自一件事,那件事所引发的愤怒掩盖了一切。在那个练习的最后阶段,他重新发现母亲是一位美丽善良的人。随后,根据那个练习的指引,他写了一封“情信”给他的母亲。
他在信里写道:“母亲,我为自己拥有像你这样的母亲而感到幸福与骄傲。”他也提及自己从母亲那里继承的好品质。一个星期后,他接到他的妻子从美国那边打来的电话,她说:“你的母亲读到你的信时非常高兴。她说,她重新认识了自己可爱的儿子。她又说,如果她的母亲还在世,她也会写一封这样的信给自己的母亲。”
那位年轻人与妻子通完电话后,立刻坐下并写了另一封信给母亲:“母亲,如果你深入观察,你会发现我的祖母仍然活在你之内,活在你的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之中。我相信,如果你坐下写这样一封信,祖母也能够读到这封信。这永远不会太迟。”这位年轻人与他的母亲美妙地重建关系,这并不需要太多时间。
根据和平约章,如果修习拥抱与深观后,我们仍未转化自己的愤怒,那么我们需要在24个小时之内告诉对方。我们没有权利收藏愤怒超过24小时,我们必须告诉对方。将愤怒藏起来对自己的健康也很不利,我们应该告诉对方,我们很愤怒,我们正在受苦。如果认为自己不能冷静地说出来,我们可以在一张纸上写下来。根据和平约章(请参照和平约章的格式,见第210页)的规定,我们需要在特定的时间内传递这张便条。
和解练习四:默念三个帮助和解的句子
当有人令我们生气的时候,我们会修习默念三个句子。你可以写下来,放在你的钱包内作为提醒。
第一句:亲爱的,我感到愤怒,我在受苦,希望你能知道。
以爱语,告诉他或她真相,你感到痛苦,你对他感到愤怒。当有人走来问我们是否有什么事时,我们可能出于傲慢及自以为是,即使当时我们是愤怒的,我们也可能这样回应:“我,愤怒?我才不会。”这是与修习相反的做法。
我们应该这样说:“亲爱的,我感到愤怒,真的很愤怒,我在受苦。希望你能知道。”如果你想讲多一些,你可以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对我讲这样的话,为什么你要对我做这样的事。我很痛苦。”这是第一个句子的内容。
第二句:我正在尝试做到最好。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正在修习。当我感到愤怒,我不应该说或者做任何事,我会进行呼吸,以正念修习拥抱愤怒,深观自己内在的愤怒根源。我正在尽力做到最好。我们向对方展示,自己是一个修习者,懂得处理自己的愤怒,能够启发对方的信心与尊重,也是间接邀请对方一同修习,帮助他问自己:“我说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令他受这么多痛苦?”这已经是修习的开端。第二个句子邀请对方深观,他是否说了不适当的话,或者做了不适当的事。
第三句:请帮助我。
靠自己独自一人,我难以转化这个痛苦、这个愤怒。如果我们能够让自己写下第三个句子,痛苦自然会减少。当我们成为别人的伴侣,或者某人的朋友之后,修习就不单是要分享幸福,也要分享痛苦了。
“现在我正在受苦,我要与你分享,我需要你的支援。”如果你能够写下这个句子,表示你已经征服了你的骄傲。很多时候,当自己受到伤害,我们宁愿走进自己的房间,独自哭泣,也不愿接受对方的任何帮助。这就是我们内在的骄傲在产生作用。我们希望让对方知道,没有他,自己也可以生存,借此惩罚对方。
这三个句子是我们修习的指引。另外,除了说这三个句子:“亲爱的,我感到愤怒,我在受苦,希望你能知道。”“我正尝试做到最好。”“请帮助我。”你也可以在一张信用卡大小的纸条上写下这三个句子,然后放到钱包内。
每一次愤怒的能量升起时,你都知道应该怎样做:拿出这张纸条阅读。那个时候,佛陀与你同在,你清楚地知道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我的很多朋友都凭借这项修习改善了人际关系——父子关系、母女关系、伴侣关系。
另外,正念呼吸与正念步行在让自己安静下来这方面帮了很多忙。我们恳求自己内在的真、美的部分处理这个境况。我们不再作出即时回应,不再容许愤怒与暴力造成更多的痛苦。
和解练习五:写一封和解信
一封和解信可以以上述的三个句子作为信的基础。写信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修习。即使我们已经有了最好的意愿,如果修习不够稳固,可能会在说话的时候变得急躁,回应的时候不够技巧,结果破坏了当时和解的机会。比较之下,写信更加安全、容易。
在信中,我们可以绝对诚实。我们可以告诉对方,他做了一些事情伤害了我们,令我们受苦。我们可以写下内心的所有感受。写信的时候,我们修习平静,用平和与慈爱的语言,尝试建立对话。
我们可以这样写:“我亲爱的朋友,我可能是错误认知的受害者,我在这里写下的未必能反映事实。但这是我所经历的,是我内心的真正感受。如果我的认知有错,请指正。如果我所写的内容有任何错误,让我们坐下一起深观,借此澄清这个误会。”写信的时候,我们用爱语。如果一个句子写得不够好,我们总是可以重新开始,写另一句更有善意的句子。
在信中,我们要显示自己能够看到对方的痛苦:“亲爱的朋友,我知道你也在受苦。我也知道,你无需为你自己的痛苦负上全部的责任。”通过修习深观,我们能够发现对方痛苦的一些根源与原因,我们可以告知对方这些事情,也告诉对方我们的痛苦,让对方知道,我们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如此行为、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我们可以用一个星期,两个或三个星期来完成这封信。这是一封非常重要的信。这封信关系到我们的幸福。我们用来写这封信的时间甚至比有些人用一年或者两年时间写博士论文更加重要。我们的论文并没有这封信这么关键。写一封这样的信,是我们为突破及重建关系所做的最好的事情。我们是自己所爱的人的最好的医生、最好的治疗师,因为我们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我们不需要独自做这件事。我们有一起修习的兄弟姐妹,他们可以为我们带来灵感,帮助我们写这封信。我们需要的人就在我们的团体中。当我们写书的时候,我们会交草稿给朋友及专家,征求他们的意见。我们的同修就是专家,因为他们全都修习谛听、深观以及爱语。所以我们给一位姐妹看这封信,询问她,信中的用语是否友善,是否平和,是否有足够的了悟。之后,我们让另外一位弟兄或者姐妹看这封信。我们持续这样做,直到感到这封信能够为收信的人带来转化与疗愈。
对于撰写这样的一封信,任何时间、能量与爱都是我们非常愿意投资在其中的,也没有朋友会拒绝在这个努力的过程中帮助我们。这是我们与一个我们非常重视的人重新建立关系的关键举动,他(她)可能是我们的父亲、母亲、女儿或者是我们的伴侣,也可能是坐在我们旁边的人。我们可以立即开始,今天开始写这封信。我们会发现,只需要一支笔与一张纸,我们就可以修习,并且转化关系。
当禅坐、打扫或者是煮饭的时候,我们不去想关于这封信的任何事。但是,我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与这封信有关。我们在书桌上写信的时间只是将感受写在纸上,但这不是真正产生这封信的时间。我们在灌溉蔬菜,修习正念步行,为团体煮饭的时候,都在孕育这封信。这些修习帮助我们变得更加稳定,更加平和。我们凝聚的正念与正定帮助我们强化内在的领悟与培育慈悲的种子。如果我们的信来自凝聚了一天的正念,这一定是一封美好的信。虽然我们没有提及这样一个举动,会写一封信给所爱的人,但那封信早在意识深处就开始撰写了。
我们不能只是坐着写信,我们还有其他事情需要去做:喝茶、煮早餐、洗衣服以及灌溉蔬菜。我们用来做这些事情的时间非常重要,我们必须好好地做这些事情,百分之百将自己投入煮食、灌溉菜园以及洗碗的活动中。我们完全地享受做每一件事,并深深投入其中。这对我们的那封信以及我们希望制造的所有东西都非常重要。
开悟与洗碗以及种植西生菜并不是分隔的。学习在日常生活中以正念与定深深地活在每一个时刻,就是修习。一件艺术品的概念与创作就在日常生活的时刻产生。写下一首音乐或者一首诗的时候,只是替“婴儿”接生的过程。这名“婴儿”一早已经在我们之内,等待我们接他出生。如果“婴儿”不在我们之内,即使我们坐在书桌前很多小时,也没有东西可以接收,我们不能生出任何东西。我们的领悟、我们的慈悲以及我们的能力,写下一封感动人心的信,是我们修习的树上盛开的花朵。我们应该善用生命的每个时刻让智慧与慈悲绽放。
这是内在的正念能量,让我们写出一封真正的“情书”,并与某个人和解。一封真正的“情书”是用智慧、理解与慈悲写成的,要不然这就不是一封“情书”。一封真正的“情书”可以为另一个人带来转化,从而为这个世界带来转化。但这封信在为别人带来转化之前,先要为我们自己的内在带来转化。有一些信,需要我们用一生去写。
了悟痛苦,觉知痛苦
当我们觉察自己曾经在过去受苦并导致其他人痛苦时,不需要沮丧。如果我们懂得处理痛苦,就能够从痛苦中获益。当然我们都曾经犯错,欠缺善巧,曾经令身边的人受苦,但这并不妨碍我们重新开始,让事情在明年变得更好,甚至在下一刻就变得更好。我们应该这样看待痛苦:痛苦可以成为正面的东西。所有人曾经犯过错以及缺乏善巧,但这不会阻碍我们进步、重新开始以及转化。
当事情出错的时候,我们习惯即时去补救。我们希望烦恼、痛苦、错失尽快消失。但当困难发生时,第一步需要做的并不是补救,而是确认。当我们用一些时间与自己在一起,我们会比较容易去接近那个我们努力希望与他和解的人。
我们可以这样向对方说:“亲爱的,我知道在过去几个月或几年中,你受了许多痛苦。对你的痛苦,我需要负起部分责任。我不够正念,未能全然明白你的苦恼与困难。我可能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令情况更糟。很对不起,我并不想这样。我希望你幸福、平安、自在、喜悦。但未能对你以及对你的苦恼有足够了解,有时我不够技巧,可能给了你一个错觉:我希望你受苦。但这并不是真的。请你告诉我你的痛苦,我就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你的幸福是我的幸福的关键。我需要你的帮助,请告诉我你的恐惧、你关心的事和你的困难,让我更容易帮助你。”这样的语言来自正念的觉察。
很多人不够正念去觉知子女的困难、苦恼、愤怒和痛苦。父母应该懂得向孩子诉说心声。透过学习这样讲话,我们可以重建沟通,与子女和好。和解的进程由此开展。
每个人都明白和平必须由自己开始,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知道怎样做。当我们生起正念的能量,痛苦即转化为理解与慈爱,要和解就不难了。在这个阶段之前,和解是不可能的。因为骄傲、愤怒和对痛苦的恐惧阻碍了我们。当我们拥有正念之后,理解就会渗入我们内心的土壤,慈悲的甘露随之涌现。
与自己和解
一对即将结婚的情侣走来问我:“老师,24小时后我们就要结婚了,我们要怎样准备才能获得成功的婚姻呢?”
我回答:“最重要的是深观自己的内在,查看那里是否还有障碍存在。此刻,是否还有与你不曾和解的人?你的内在是否还有一些未曾协调的东西?”
和解并不单指与另外一个人和解,也包括与自己和好。我们的内在有许多矛盾,需要我们坐下来与它们协调。修习正念步行以及正念静坐,能够帮助我们觉察和了解自己的情况,及时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
我们修习行禅、坐禅,在日常生活中煮饭及洗碗,都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深观,明白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才能让一段关系重新开始。这对情侣发现,在结婚之前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但他们只有24小时。他们希望立即与一位朋友和解,但如何在24小时之内把信寄到那位朋友手里呢?如果和解在内心进行,时间就足够了。因为在内心进行的和解,它的效应很快能够让所有地方的人感受得到。
即使我们希望与之和解的对象远在异乡,即使他拒绝听电话或者拆信,即使他已经去世,和解的可能仍然存在。
对方或许是我们的父亲、母亲、姐妹、子女;对方可能仍然活在人世,或者已经去世,和解都是可能的。因为和解的意思是从自己的内心开始实践,恢复和谐的关系。我们知道,重新开始,让一切事物有个新的开始是可能的。我们的母亲也许已经去世,但通过深入观察,就能觉察母亲依然在我们的心中,没有母亲我们不能存在。即使她令我们愤怒,令我们怨恨;即使我们不愿想起她,她仍在我们的心中。更进一步,她就是我们,我们就是她。我们是母亲的子女,我们是母亲的延续,不论我们喜不喜欢,我们就是自己的母亲。和解是个人的内在实践。
我们与母亲、父亲、儿子、女儿或者伴侣和解,其实就是与自己和好。
我们有时会后悔没有在家庭某位成员去世前说适当的话,或者后悔当对方在世的时候没有善待他,现在却觉得太迟了。但我们无须内疚,因为那人仍然在我们的心中,我们随时可以与他重新开始。我们向他微笑,向他说以前没有机会说但应该说的话。
现在就说出来吧,他会听到的。
有时我们无需讲话,只是依从修习“重新开始”中学到的精神生活,他们就会感知。
我告诉一名曾经在越南杀害五名儿童的美国退伍军人:“你不需要因杀害那五名小孩而承受持续的痛苦。如果你懂得生活,懂得救助现在的和未来的儿童,那五个孩子便会理解你,他们会向你微笑,也会在你的修习的道路上支持你。”
我们没有必要沉溺于自己的心结之中,内疚不已。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过去的并未消逝,过去还以现在的形式存在着。如果我们懂得深入接触当下就能接触过去,甚至改变过去,这就是佛陀的教导。
如果我们曾经对已逝去的祖母说过不善的话,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只需要坐下,修习正念吸气、呼气,然后邀请祖母与我们一起。我们向她微笑,说:“祖母,对不起。我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了。”我们看到祖母在微笑。这样的修习能带来安详,令我们重生,也会为我们身边的人以及未来的世代带来喜悦与幸福。
看到敌人受苦,是了悟的开始
当我们伤害了别人,导致对方视我们为敌人时,我们能怎么办呢?被伤害的人可能是在我们的家庭、团体或者其他国家。我想我们是知道答案的,有几件事我们可以做。第一件事是找机会向对方说明:“对不起,我因为无明、缺乏正念及技巧而伤害了你,我会尽我所能获得更多理解。现在我不想讲太多,因为我不想再次伤害你。”
有时候,我们并没有想伤害别人的意图,但由于欠缺正念或缺乏表达善意的技巧,我们伤害了某人。在日常生活中保持正念非常重要,因为这样做可以确保我们的言语不会伤害到别人。
第二件可以做的事是尝试带出自己内在最好的部分——我们的“花朵”,以转化自己。当我们变得亲切、和蔼的时候,其他人会很快注意到。当有机会接近那个人的时候,我们像花一般走向他,他将很快留意到我们与从前不同了。不用讲话,只是看到我们的样子,他就会接受我们,原谅我们。这是以生命说话,而不是用言辞。
当我们看得到敌人受苦,这就是了悟的开始;当我们生起希望对方停止受苦的愿望,这就是真爱的表露。但小心,有时我们以为自己很强,但这是与事实不符的。我们要走到对方那里,聆听他说话,还要跟他讲话,验证自己的慈爱是真的还是假的。我们需要对方的存在以测试自己的实力。如果我们只是独自静思抽象的道理,例如理解或者爱,这可能只是想象,并非真正的理解或者真正的爱。
和解的意思就是放下这类二元概念,甚至放下希望惩罚对方的意愿。和解与所有不同形式的野心对立,不会执着任何一方。在冲突中,大部分人都会执着其中一方。我们以一部分的证据或者传闻分辨对错。我们以为需要愤慨来推动行动,但即使合法,正义的愤慨也不足够。我们的世界并不缺乏愿意投身行动的人!我们需要的是具有爱的能力又不执着立场,能够拥抱真相的人。
我们应该持续修习正念,持续与自己和解,直到我们看到饥饿的儿童的身躯就如同见到自己的身躯一般;感受所有物种身体的痛楚就如同自己的痛楚一般。那时,我们将了悟何谓无分别,何谓真爱;那时,我们将能够以慈爱的双眼观察众生,将能够真正做到帮助他人脱离苦难。
修习正念,对生命微笑
我们修习是为了再次学习怎样步行、呼吸以及安坐。我们将再次学习能令整个步行充满安详与喜悦的步行方式;再次学习能令呼吸感受到安详、朝气、慈悲的呼吸方式;再次学习能令吃早餐都充满自在与喜悦的感受的进食方式。
这是我们可以学习的东西,在僧团以及修习团体里的兄弟姐妹的支持下,我们欣然接受这些训练。我们之中有些人能够正念呼吸,享受与品尝当下的喜悦。一个吸气可以带来很多乐趣。“吸气,我活着!”这是庆祝生命存在的时刻。我们知道自己活着,知道自己能够通过修习活出真正的生命,在每个时刻都能庆祝自己的生命。
吸气,我知道我活着;呼气,我对生命微笑。
这个练习每个人都能做到。所有人都可以吸气,然后用呼吸庆祝生命,但有些东西阻碍了我们。当我们步行时,每一步都可以帮助我们接触到已经存在的美妙生命:我们知道春天在那里,太阳在那里,生命也在那里,花儿向我们微笑。理论上,我们能接触到这些生命的奇迹,从而得到滋养、得到疗愈,但有些东西阻碍了我们,让我们无法成为幸福自在的人,让我们失去了微笑。
但我们可以找回自己的微笑。我们走的每一步,都能接触到生命和它带来的奇迹,成为生命的庆典。我们这样的走路,是自由地走路,帮助我们从痛苦、恐惧与悲伤中解脱。那自由便是我们幸福的基础。当我们开始走路,自由自在地行走,当我们获得自由,就能接触到滋养与疗愈生命的奇迹。
是什么阻碍了我们这样走路,以每一步庆祝生命?障碍物是什么?我们要确认它们并呼唤它们的名字。是什么阻碍了我们这样行走,这样呼吸,带着喜悦与幸福的感受吃早餐?我们非常清楚,当下是接触生命的唯一时刻。过去的已经过去,过去之中不再包含生命,而未来还没来到这里。过去不真实,未来也不真实,只有当下才是真实的。
因此,修习是要接触当下,让自己存在于当下,安住于当下,接触生命,真正活出自己的人生。这可以由每一步,每一个呼吸做到,甚至由一杯茶,一顿早餐,一阵钟声做到。
所有这些都将带我们回到当下,帮助我们活出自己的人生。我们应这样训练自己走路:每一步、每一次呼吸都要带来幸福、带来生命。
帮助他人化解痛苦
当我们在禅修营或者禅修中心的时候,看到自己有某些问题。但当我们回到家里,那个问题可能就在你家庭的成员那里。我们在过去遇到很多困难,以为她就是一个问题,令我们不能自由呼吸,静心欣赏水仙花,因为我们总是想着回家后就会见到那个人。我们不是自由的,未能真正享受自己的呼吸,因为我们持续想着那个问题,思绪持续滑到过去。但真正可以让我们安住的只有此时此地,只有此时此地才是我们安身之处。
面对那个人时产生的恐慌并不能困扰我们。通过深入观察,我们知道修习正念呼吸,安住当下,就会有能力掌控那些情况,有能力处理所有的状况。这就像懂得怎样用煤气烹煮食物,懂得用电力提高室内温度一样,如果我们对这些认识不够,就可能被煤气或者电力所杀。
但我们懂得的已经足够,即使并非完全知晓电力的一切,也不是专业的电工,我们也足以运用电力,不怕触电。我们不怕电与煤气,是因为我们知道怎样掌控它们、运用它们。人会死于煤气或电,并不是被煤气或电力杀死,不,当然不是。事实是,煤气想帮助我们烹煮美食,电器则在我们的房子里以不同的方式帮助我们。
这情况就与那个人一样。他并没有想令我们受苦的意思,是我们没有能力对他产生足够的认识而令自己受苦。我们需要对他有足够的认识。如果我们明白那个人是怎样运作的,就像明白煤气与电的原理一样,危险将不复存在,我们也不会再因此受苦。
那个人并没有想令我们受苦或者伤害我们的意愿,他可能有一些困难,可能正在受苦,而他却不懂得怎样处理与看护痛苦,因而受苦,并令我们受苦。当我们了悟这些,并对那个人产生足够的认识,就会知道,所有的一切都不值得苦恼。
如果那个人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令我们受苦,这就像开煤气一样。我们都知道煤气的性质,需要小心处理。情况就是这样。那个令我们受苦的人,他的内心也有痛苦,他还没学会处理痛苦的方法,因而他持续受苦并令别人受苦。如果其他人理解他,知道怎样帮助他处理他的痛苦,他们就不会因他而受苦,甚至可以帮他少受一点苦。
如果我们的内在存有慈悲与理解之心,即使他望着我们,并说一些残忍的话,我们也是受保护的。我们内心非常清楚,对方正在受苦,他无法处理自己的痛苦,他需要关爱、帮助。当我们拥有了这样的理解与了悟,我们就受到了保护,我们不会因他所说的话或者所做的事受到伤害。
我们能够生起一个意愿,推动自己做些事情——不是回应,而是做些事帮他减少痛苦。理解与慈悲能够保护我们,就像我们懂得如何使用煤气或电力,令我们不再害怕使用煤电。我们对待那个人,就像我们掌控煤电一样。那个人并不想伤害我们,令我们受苦。他正在受苦,需要我们帮助。
我们坐在这里,深入观察,不再害怕,对自己说:“当我走向他,我会采取这个办法,我将不再受苦。我会找到方法,帮助他减少痛苦。”
我们有保护的装备,我们以慈悲与理解武装自己,不带一丝恐惧,我们是自由的。这就是为什么幸福可以存在于当下。花儿保存着我们的微笑,我们可以随时取回微笑,开始享受。
你当下此刻有问题吗?观察自己的生理结构、感觉、认知,你有问题吗?
如果你看到自己在当下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就不应该让过去的阴影主宰我们的生活。我们不应让过去或者未来的幻想毁掉我们,它们只是如鬼魅一般的存在。这就是我们一直训练自己活在当下的原因,这是我们必经的修习,是我们的道路,通往和解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