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到洛河桥头,曹洪见我心情郁郁,便故意转开话题道:“阿瞒,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谯县,夏天的时候经常偷着跑出去到河里游泳吗?”
我道:“怎么不记得,每次被你爹知道都把你打得三天下不来床。可第二年你还要去。哎……要不然咱们在这洛河里游一阵?”
曹洪道:“我就随便说说,想不到你竟当真。多大的人了,还光着身子让别人看笑话?”
我道:“这有什么怕的,人生在世不都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前几日我还和一群花子兄弟在这里洗澡呢。生命本无常,今晚之后也不知你我还能不能活着,不如此时疯狂一把!”
说完,我便脱衣准备下水。曹洪插着手撅着嘴道:“你要下去自己去,我不陪你丢这个人。”
我一本正经地说道:“从这边游到对岸,再游回来,谁输了的话就是乌龟王八蛋!”说完,我纵身一跃跳入水中。
曹洪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偏最信那些赌咒发誓。因为怕成为乌龟王八蛋,不得不迅速脱去衣物嘴里大喊着:“阿瞒,你这狗东西就会抓老子的软肋。给我小心点!”说完,也迅速一跃跳入水中,挥动双臂向我追来。
西方有个宗教,据说是入教之时人要泡到水中洗洗的,叫做洗礼。他们相信经过神父这么一洗,便可洗去你身上的罪孽,让你重新做人。洗礼有没有用我不知道,但是在河中游一游洗一洗确实是有用的,它能让你整个人顿觉轻松。
这一天,我和曹洪像一对普通人家的少年一般,一边吃喝打闹,一边背后说人坏话,一起谈论姑娘,去享受普通人家少年人的欢乐。对我二人而言,未来是未知的,只有今天的经历才是绝对属于自己的。今晚之后,无论事情成败,我们都很难做回一般的少年人了。
按之前与窦武陈番等人的约定,我和曹洪要在行动之前想方设法进入陈番府中。而袁绍是和窦武在城外驻扎。今晚祸福难料,身上的金银便没什么用了。我便想到了城中乞丐窝的柱子他们,于是便和曹洪到乞丐窝去,想把身上的金银都给了他们。谁知其他三名乞丐不在,只有柱子窝在那里。他见我们相赠金银,却也不蠢笨,几句话后曹洪便漏了馅儿。柱子得知我等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时,义愤填膺,非是要去。我本不想让他得知,但如今机密已露,不带上他反而容易出诸多变故,只得答应。只是柱子武艺低微,我再三叮嘱曹洪要对他好生保护。
此时已是秋日,天气渐短,约莫酉时末,天色已然暗下。街上行人更是稀少,我和曹洪柱子行至太傅府侧门,对了暗号来到园中。我和曹洪因出生富家,尚不觉有何,柱子自出生以来便是乞丐,见了这位列三公的富户哪能不惊掉了下巴。竟然连说话都不结巴了:“阿瞒,这地方怕是说书的都没见过。莫不是进了皇宫了!”
我道:“少见多怪,这陈太傅素来清廉。真正奢华的住处你可没见过呢。昨日在朱雀门被斩的苏康,他那府邸比这边富丽十倍。”
柱子惊道:“怪怪不得,人人都想当当官!”
我道:“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如果一味敛财享乐,官做的再大也是行走的腐肉而已。”
曹洪道:“说这些大道理这老鼠头听得懂吗?”
柱子道:“少瞧不起俺,俺知知道,老百姓爱的官,就就是像阿阿瞒这样的!”
曹洪道:“哎呦,小子有点见识!”
柱子得曹洪一赞,喜道:“那那是!”
我对曹洪道:“你没见过,这小子可有些歪才。不,甚至可以说是天才!”
穿过长廊,我们来到了陈番接近后园的一处大院,此院地势开阔,可容纳千人。而此时院内只有区区百余人倒显得格外空旷。
陈番近日里和我数次见面,已知我才华,故一改第一次见面时的傲慢态度,远远见我等三人前来便上前迎接。嘴里乐道:“阿瞒来得正巧,得你相助,大事可成。只不知这位是?”柱子是他第一次相见,所以询问。因柱子相貌蹉跎,所以询问之中略带轻蔑之色。
我道:“这位可是位奇人异士,一身的绝活。今日或有大用!”
柱子也学儒生们一般像陈番拱手,陈番还了半礼并未正眼看他。便对我道:“阿瞒,来来来!我给你介绍几位俊杰!”
此时院子里大都是不满二十的太学学生和窦武训练的死士,唯有三人年龄长些。陈番指着一位白面短须的矮小中年人道:“这位是前任太尉,赵典赵大人。赵大人博学多才,学问在老夫之上啊!”
我对那中年拱了拱手,陈番又指着另一个身材修长的白衣文士道:“这位是朱寓朱大人,朱大人文武精通,乃国之栋梁!”
我又对那人拱了拱手,其实我心中是极不情愿的。因为当下这等要事执行的时候,还行这般虚礼,给人一种特别不安的感觉。无奈陈番一介书生,爱搞这一套,我也只得应付着。
陈番指着第三个人道:“这位是魏朗魏大人……”
我一听名字心中一惊,仔细看那人长相大约三十多岁年纪,身高八尺,其貌甚伟。
于是惊讶道:“莫不是会稽魏少英?”
那魏朗也是一惊道:“你认得我?”
我道:“魏大人为兄报仇,天下何人不识?我小时候便听说你的故事啦!”
却说这魏朗也是一号人物,少年之时仗剑行侠,练得一身好武艺。因为兄报仇而杀人,后亡命淮南。淮南文风大兴,这魏朗因他人嘲笑其只有武艺没有才学,便弃武从文学起书来,也是天纵英才,不出两年便博学多才,名噪一时。我祖父常常把一句话挂嘴上便是:“得孙当如魏子英!”所以我从小便知此人。
那魏朗见我如此捧他,也客气道:“阁下谬赞了。敢问阁下高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