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一言退兵,似乎并不以为意。他接着放大嗓门道:“诸位同窗!今日有大将军在此为我等做主,一切具可实言!曹节大人前来诛杀我等之时,所传的太后口谕是什么?”
‘劝得动,劝!劝不动,杀!’诸学子答道。
袁术接着对窦武一揖道:“大将军,这可是上千学子共同听到的。总不会上千个耳朵都有问题吧。幸好他们还没被曹大人赶尽杀绝了,不然可真是死无对证了。”
曹节一时慌了神,嘴里不停念叨道:“哪有此事,哪有此事!太后的口谕明明是‘若无谋反,劝。若有谋逆,杀!’我怎会传错了!”
窦武虽然此事占着理,但也知道一旦事情弄僵真动起手来,对方是久经沙场的兵士,自己一方多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多半是要吃亏的。于是也不在曹节假传圣旨这件事情上过多追究。只是问道:“曹大人,太后的口谕当真是’若无谋反,劝。若有谋逆,杀!’?”
曹节道:“这岂能有假,自然是真的!”
窦武道:“那好,其它暂且不谈,旨意对便好办。学生若有谋逆,你杀之是尽忠。学生若无谋逆,你杀之便是犯法。是也不是?”
曹节道:“大将军说的是,自是这个道理。这些学生在这皇宫朱雀门前聚集千人,抨击朝政,藐视天子,还不算谋反吗?”
窦武问袁术道:“你怎么说?”
袁术道:“禀大将军,曹大人纯属欲加之罪。我等学生素衣来此并不携带兵刃,带的只有我等上奏天子的谏书。况且自太学建立,先帝就给予学生联众直谏之权,这是有法可依的。我等欲呈书于天子,于三日前便斋戒沐浴,且跪于宫门前。并无礼数上的不周。断没做胁迫忤逆之事。还请大将军明鉴!”
众学生听袁术说完均高喊:“请大将军明鉴!请大将军明鉴!”
曹节恼羞成怒后退几步,指着被曹洪打死的兵士道:“还说不谋反?刚才那个麻脸的也不知是由哪里雇来的力士三两下便打死了皇城卫士,这身手也是来呈递谏书的?我就不相信他是什么学子!”
袁术立马指着曹洪和我道:“曹大人,他们两个并不是我们的人。他俩做的事情也与学生无干呐!”
曹节没想到袁术会这样说,一时语塞。而我也觉得有些心寒,可偏偏袁术说的却是事实,我也无可辩驳。再说了,若辩驳对我等更为不利。
窦武看着曹洪和我极为愤怒,像是我俩坏了他的什么好事似的。却又得耐着性子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何人指使你们到此?胆敢对皇城甲士下手?”
我知道曹洪嘴笨,怕他说错话。连忙上前答道:“禀大将军,袁公子说的是,我二人的确不是太学学子。可我们也是忧心国家社稷的读书游学之士。今日素衣来此是为了递上略带浅见的治国之策。断然没有和朝廷做对的意思,这一点袁兄可以作证。”
袁术只是一笑,并未说话。
我无奈的接着道:“适才,曹大人的军士和学子们冲突。有一人用刀砍我,我兄弟前来护我,只一拳便取了他性命,这是事实。可我之前并无违法更无谋逆,他杀我不依法便是先违法了,我兄弟因护我而失手杀了他自然是不犯法的。”
窦武道:“那你们手上的刀剑是怎么回事?”
曹节立马抢着道:“刀剑是我们的,与他俩无干。”他替我们说话也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不得不这么说。因为若是问下去就会牵扯吕布。吕布是天下悍将,又立场不明。因此成为各方势力拉拢讨好之人,是谁也不想得罪的。
窦武也是聪明人,立马明白过来。“哦”了一声接着说道:“把你们的谏书拿来于我。”
他这一句不知道是给袁术还是给我说,可我二人均觉得是对自己说的。
于是我连忙将自己的‘治国十三册’交给窦武的亲兵,袁术也将‘谏诛宦官书’交了上去。
窦武道:“曹大人,你也不用辩解。既然这群人并无谋反的行为,那么谋反之意定然在这书里了。你老成持重,自然不会冤枉了他们。但你是原告,由你处置恐他们也不心服,由我处置又恐你觉得我偏袒。”
曹节强挤出个笑容道:“大将军哪里的话,谁不知大将军一向秉公无私。”
窦武一笑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这东西你我都不要看。你随我一起进宫,将他呈于圣上,有没有谋反还请圣上明断。”
曹节一身冷汗哆嗦道:“这哪里使得,哪里使得啊!圣上日理万机,区区小事都要劳烦他老人家,恐有不妥啊!”
窦武冷笑着上前一把抓住曹节手腕道:“哎?谋反之事,绝非小事,无不妥吧。曹大人,来来来,与我去见圣上!”
曹节想挣脱挟制,窦武孔武有力他哪里挣得拖。己方亲兵见他被擒欲上前厮杀,曹节恐事情闹开,窦武瞬息之间便可取自己性命。于是强装着笑容大声道:“你们全退下,既是大将军相邀,自是拼了我这把老骨头和您走一遭。只是太后娘娘那里还等着我回旨呢。”他停了停朝着己方人群中喊道,“张喜!”
人群中奔出一个赤衣小太监上前几步道:“爷爷有何吩咐?”细看之下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被蹇硕打成猪头的张喜。他不是张让的人吗?怎么跟了曹节?还得到这般信任,只不知是何缘故?
曹节对张喜道:“你去告诉太后娘娘一声。她交代的事情我没办妥,现随着大将军去见圣上了。”
张喜应诺退下。
窦武也是胆大心细之人,对着曹节方的诸位军士道:“诸位将军,你们是朝廷的人,当听命于圣上。现在学子是否谋反皆等圣上裁断。你们只管围住,不得放跑一人,也不得伤了一人。听明白没有!”
众将士面面相许,均没应声。曹节大骂道:“按大将军的意思办!”
诸将方才称诺。
窦武轻叹一声,对自己带来的一名重甲骑士嘱咐道:“崔将军,你在此安抚学子。也别让他们生出事情来。”又用眼睛瞟了瞟我和曹洪道:“特别是这两个人,要严加看管。”
那崔将军也是连连称诺,退于一旁。
窦武命人将崔将军的马牵过来对曹节道:“曹大人,此去禁宫还有一段距离。您年老体弱腿脚不便,只能先委屈您乘坐这匹劣马了。来,我扶您上马。”说罢也不等曹节言语直接将曹节像拎小鸡一样双手举起放于马鞍之上。这种战马高大,曹节纵使有心想下马也不容易。
窦武牵着曹节乘坐马匹的缰绳,左脚往自己马镫上一踩,并不用人搀扶一下子便跳上马去。众军士都对窦武的马上功夫十分佩服,满是称赞之声。
窦武又对其它三位重甲骑士道:“三位将军,与我一起护送曹大人进宫可好?”
三人皆称诺。在场诸人心中明白,名为护送,实际是为了看管怕其逃跑或被抢走。窦武本身就是一流武将,再加上这三个重甲蒙面甲士必都是军中豪杰,有这四个人押着曹节去见皇上,就算谁想途中劫人也是难比登天了。
来时五骑去时五骑,与来时不同之处在于去时是载着胜利的果实。大将军窦武果然不同凡响,片刻之间,这五人便消失于朱雀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