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有热度为什么不蹭?机会稍瞬即逝。再不蹭,明天就没了。再说了,出了事情也多个承担的。”
袁术的头稍稍转过来打量我一番道:“蹭蹭别人的热度或许可以,我袁公路的热度不是谁都能蹭的。你若久在洛阳想必知道我们袁家,还敢来蹭?料来出身不小。”
我道:“我知道你们袁家四世三公势力大,也知道袁绍袁术兄弟才气大不好惹。可我也不是什么寒门,我祖上是开国大将曹参,父辈也位列三公,谁蹭谁热度还不一定呢。”
袁术听说我是曹参后人颇感到意外,脸上泛起些许敬重之意道:“平阳侯之后,那自有不凡见识了。刚才多有得罪。不知令尊何人?”
我道:“我爹是太尉曹嵩,我叫曹操,大家都叫我阿瞒。”
袁术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呵呵,你这曹参之后怕也是蹭的吧。我只知道曹嵩是曹腾的养子。那曹腾祖上是谁更是无籍可考。甭说曹参,你就是说曹刿的后人又有何不可呢。像你这样的出身,天下读书人见着都要绕着走,岂敢和我并排而跪。”
这袁术说话颇为傲慢,世家公子做派十足。我不禁有些恼火道:“世人皆言袁家二公子才华盖世气度不凡。今日得见,想不到也是庸庸碌碌的村野愚夫。且不论我祖上的真假,就算是假的又如何,大丈夫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靠的终是自己本事和才学,那高祖皇帝区区一泗水亭长,又是怎样的出身?天下英雄竟敢小瞧了他不成!”我把小刘备的话拿来抵挡一番。
袁术道:“高皇帝天生异相,也是你能比的吗?至于才学嘛,那可不是嘴上说说的东西。但凡出身寒门而有真才者,多有典籍存世,阁下着有什么典籍呢?”
我将手中的卷轴递给袁术道:“学以致用,我生平不着书立说。那些都是怀才不遇者干的事情。这是我的策论,我才学怎么样一看便知。若看完还觉得我出身低贱不配为伍,我起身便走。你不识我的才华,我也未必将你放在眼里。大家各行其道罢了。”
袁术想不到我有如此傲气,可能同辈中也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说话,让他颇觉得新鲜。他眼睛一直盯着我,疑惑的接过去,缓缓展开,才将眼神由我收回到字上道:“这字倒是不错,颇有些伯英(张芝,东汉书法家,草圣)先生的味道。”他这句一出,我也不得不大赞其为行家,对他在书法上的眼力有了几分敬佩。也许是这笔字让他大有好感,对我甚是鄙夷的袁术竟然细细读阅起来。初时神色颇为凝重,而后面容舒展开来,时而面露喜色,时而低声叫好。一篇千余字的小文,他竟不由自主的叫了五六声好。一遍看完后,他又从头看了一遍。约莫过了一刻钟,终于看完喜上眉梢却又大感疑惑道:“这篇治国十三册当真是你所做?”他一时忘形,声音极大,弄的周围无数人都瞧了过来。我稍加提醒后,对他道:“正是在下所做,还请袁公子指点。”
他压低声音道:“甚是奇怪!甚是奇怪!”
我道:“怎么样,写的不好吗?”
袁术收起了之前的狂傲之态,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写得极好啊!才华横溢,文笔斐然。将如今大汉国策之利弊分析的极为透彻,论证直切要害。颇有些法家韩非的风格,可谓是不世之才。我看当今朝廷之中有这份见识的怕也没有几个。只是行文风格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我道:“什么人?”
袁术道:“南阳许子将。”
我道:“袁兄当真见识不凡。不瞒你说,许劭正是在下的老师。”
袁术嘴里喃喃道:“这就难怪,这就难怪……”他连连念叨几声后接着道,“许劭平生治学极严,看不上的学生一概不教。你即是许先生看中之人,想来必是不凡。难怪能写出这样的旷世奇文。”
我道:“袁兄过誉了。些许小才,和袁兄相比算不得什么。我也是听了你的‘谏诛宦官书’,对你其中的改革二十四条颇以为然,有英雄相惜之感,才敢拿我这‘治国十三册’来蹭你的热度。”
袁术道:“只是……只是……”
我道:“只是什么?”
袁术似颇有为难的道:“不瞒你说,我幼时也曾与族兄袁绍师从过许先生。按说我们也可算同门师兄弟了。有些话我原本不当讲,只是国难当头便顾不得那许多了。”
他像是才打定注意般接着道:“恕在下直言,曹兄是宦官之后,与我等并不是一路人。如今天下之乱皆出于阉党。若不将其诛杀殆尽,再好的政策也无法实施。而诛杀阉党,只怕曹兄狠不下这个心肠吧?若同为士人子弟,你我当可为知己。共同报效朝廷,可如今政途相左,又怎能不让人惆怅啊。”
我道:“袁兄之言我不敢苟同,天下臣民莫不效忠天子,何谈政途不一。我曹阿瞒祖上虽是宦官,可我为人秉持公心。并不仗着祖上的势力欺负别人,也并不靠祖上谋取高官厚禄。甚至说连我也认为当今天下之弊政在于宦官弄权。可我并不认可你们的解决办法。诛杀一说治标不治本,甚至连标都可能不治。袁兄是聪明人,你不妨想一想,宦官制度由来已久。盛世有,乱世也有,可为什么一到乱世,大家就把责任推给宦官和女人呢?难道做为盛世的文帝景帝时候就不用宦官了吗?使国家兴旺的是制度,而不是人。制度好了,就能约束内臣和外臣,人人依法办事天下才大治。不是杀掉谁,不杀掉谁就能解决的。”
袁术面色发青,显然认可我也有些道理。但依然颇有为难之色道:“宦官是要诛的,为公义为私仇都该如此,此为天下大势也。曹兄若对此不以为然,还是不要为伍的好。”
我见他如此坚定,也不好再解释什么。于是道:“这件事可以先搁着。政策上你讲你的,我讲我的。最后还是看天子听谁的。我呈上的这治国十三册与你的政见也并无冲突,眼下何不多一个朋友呢?再说了,我这东西也赞成限制宦官权力,妥妥的将我祖父也给得罪了。要不是因为这个,我早让他老人家给我把这册子递上去了,还用跑来跟你跪在这里?”
袁术表情甚是为难,待要反驳却不知说什么好,也恐将我彻底得罪,于是道:“你要跪就跪着吧,待会若得天子召见,我只说不认识你便是。”
我做了个鬼脸道:“只要天子能召见就行,到时候我自有办法。”
袁术又好气又好笑,终是没有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