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屋内像沸腾起来一般,纷纷议论开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可就是谁也说不赢对方。这般相持不下约莫半刻钟,先生忽然叫停道:“你们中有谁能说说自己的看法?”
一片寂静,没一个人说话。大家都对自己的观点不够自信,似乎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许劭眼睛瞟向我道:“阿瞒,你说一说。”
我站起身道:“我以为,皇上应该会采纳陈蕃大人的建议。”
许劭道:“哦?那你说说为什么?”
我整了整衣服颇有些信心道:“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近臣的利益与民心得失比起来,便不算什么了。其二,曹腾大人虽然是我的祖父,但近年来宦官秉持朝政,卖官敛财,也是从根基上动摇国本的事情。皇上应该不会不知,只是顾着照顾其多年的脸面没有处置。其三,陈蕃等人皆为饱学之士,论治国才能及学识人品都要高于祖父等人,国家不用贤才也是没有道理的。凭这三点,我觉得皇上会借着此事来削减祖父等人的权利以得民心。”
许劭道:“还有别的观点吗?”
这时下面多窃窃私语起来,似乎真的皇上采纳了陈蕃的建议,大家就要大难临头一般。显然是我的话比较能让大家信服。
许劭接着道:“没有的话,那么我说说我的观点。”
许劭从桌上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接着道:“其实阿瞒,你能看到这一层已然是不错了。可是你忽略了一个根本,那就是皇权为尊。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那是因为儒家推崇的顺序是天地君亲师。君在天地之下,却高于亲人和老师。天地是虚的,而人是实的。实际上按儒家的观点,皇权高于一切权利的。而成瑨等人固然因为办理不法之徒得了民心,可他那是违抗皇命换来的。成瑨等以法之名对抗皇令,认为皇上本人的命令不及法的效力,是对皇权的藐视。一是如果皇帝放了成瑨等人,就让天下人觉得法律大于皇命是正确的。这便给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以机会,今后会有大批人站出来制约皇帝的权利,这是皇帝不愿意看到的。”
许劭停了停接着道:“其二,大汉朝廷为什么一直重用外戚和宦官。这原因也很简单,外戚维系于血脉,而宦官无后,难有反叛之心。而外戚和宦官的势大就触动了士大夫阶层的利益。士大夫多清高而少聚财,多以推荐提携之恩结成师徒党羽以影响国政并福及子孙。而近年来国库空虚,皇帝为建立私库,卖官之风日胜,又兼之卖官敛财这等事情不宜让清高士人来办便多交于宦官打理。时日一久这选才之权的旁落,使得士大夫阶层失去了从本质上长远影响国家多可能。其实这次这件事,说是偶然,其实我看倒是必然之事。宦官与士人之间,宦官属于照顾皇帝起居的一群人,可以直接影响皇帝健康和安全。皇帝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寒这群人的心。且宦官之权只能终于一世,而难有传承,顾对皇权不会有长期威胁。而士人阶层只要成党就拥有了与皇帝对抗的资本,而士人群体的数量本就庞大遍布天下,是可以威胁到皇权的存在。所以我看皇上这次会对士人开刀,这个处在风暴中心的成瑨这怕是连活命的机会也没有了。”
“不管谁胜谁败,和老百姓也没什么关系。百姓还不是一样过苦日子。”角落里那个平时不爱说话的夏侯惇道。
许劭似乎也被这少年的话惊到了,看了他良久,却没再说什么。
后来的事情果然和许劭说的走向一样,不久成瑨被杀的消息便传了来。皇权可以杀人,但却很难管住文人的嘴和笔杆子。士人一党纷纷走上街头演说或发文痛斥宦官乱政,残害忠良,认为这是天下危亡的征兆。此举得到了诸多百姓的支持。此时社会舆论普遍偏向士人,除地主豪强们的支持外。江湖豪侠也参与其中,这一时期,有大量刺客对宦官家族从属进行暗杀。而我族中因此事而殒命者就有十多人。虽然家中护院兵丁增加数倍,但仍是人人自危。好在侠客大多义字当先,不杀没有涉政的妇孺。我便没受到波及。
这段时期天下士人皆以结交宦官为耻,而身为读书人的许劭却似乎不为所动继续给我们授课。我问许劭为何不弃我等而去,许劭说天下士人多目光短浅没有长远的打算,不具备干大事的才能。眼前这种形式看似热闹,但并不具备实质意义,士人们的祸事不会远了。
许劭认为士人和宦官并无好坏,好坏的区分在于你做什么事,而不在于你是什么人。所以如果能将我们教导出来为做真正有利于国家和百姓的事情的话,他又为什么要走呢。
很快的士人阶层便有了分裂,有一部分被宦官集团策反。这些人给皇帝上书,把苗头专指向士人阶层的领导头目。诬陷这伙人在民间抨击朝政树立个人威信,结交游侠,恐有不臣之心。
皇帝大怒,命宦官组成集团主审党人乱政之事,士人中多数在民间颇有人望。所以在祖父的建议下并没有大肆杀戮。处置了为首的两三人外,其余人众罢官令其返乡终身不得录用便了。这次斗争最终已宦官集团的大获全胜收尾。士人集团根基受挫。而皇帝的威信却达到了极致,没人再敢反抗。然而皇权失去了士权的提醒和监督,便可任意妄为了。上有所好下必附焉,天下大兴盘剥之风,大汉的子民越来越苦了。
春去秋来,转眼间已是三载。我已经由一个懵懂孩童长成了亭亭少年。当然,在同龄人当中我依然属于身材矮小,举止猥琐兼相貌丑陋的。但我的武艺确是大有长进。在我等求学的九人中,只那一个叫夏侯惇的孩子在剑术和骑射上能胜我一筹。
这小惇子是我的本家,其祖父便是我爹的亲生父亲,我虽因父亲过继于曹家而姓了曹,但我们依然可算是堂兄弟了。小惇子的母亲是本地有名的美人,因此他也生得相貌堂堂身材挺拔,颇不似夏侯家的种。虽出身在富贵之家且自身孔武有力,却为人和蔼谦逊,从不仗势欺人。他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