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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自己的一封家书会给京城造成如何的影响与变动是白珩无论如何也无法料想的,也更没有心思去顾及，给大哥报了平安之后，他便把这一切抛到了脑后，毕竟边关事务繁重，他每日要做的事情着实不少。

此次北夷人掠边一事给白珩留下极深的印象,他既然成为并州守卫军的一员,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就成了他的责任，他就理应尽自己的一份力保护好他们。在请示褚衍之后,他与梁铮一起带着十多名护卫,沿着与北夷人的边界一路向西，走遍了周边大大小小的村落。

一些实在是太过偏僻土地匮乏的村落被他做主朝着并州城方向迁徙，其余守着绿洲资源丰富的村落,由军中派兵在村中驻守，并择选出一只小队,负责各村之间的沟通连接,如若遇到北夷人率队掠边，即刻联络最近的驻军点,尽快地击退北夷人，减少百姓的损失。

这是白珩到达并州之后第一次主动出面做的事情，虽然军中的部分人对于这种为了保护几个小村子而劳心劳力的手段并不怎么认同,北夷人掠边在边城总是常态,如此警戒可以算得上是小题大做了。但此事毕竟是由褚衍首肯,并专门派梁铮配合白珩,而梁副将都没有任何的怨言，其他人即使有意见也不敢表达出来。所以一切还算顺利的进展开来，白珩忙忙碌碌大半个月，终于将此事完全按照自己的预计落实了下去。

等白珩终于空闲了一些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并州城居然到了冬天，温度一天比一天低了起来，白珩待在室内盖着厚重的虎皮毯烤着炭盆，到了室外也被裹上了不知道是什么野兽毛皮制成的外袍，在天寒地冻之间居然也没感受到什么冷意。白珩忍不住想，或许是每日晨起的那小半个时辰的马步桩有了效果，便神清气爽地从被子里爬了出来，准备这一日的练习。

当白珩洗漱一新推开房门时，他发现在一夜之间眼前的景象就仿佛变了一副天地，院子里积累了厚厚的雪，白茫茫一片，在晨起的阳光下泛起耀眼的光芒。都城位置偏南，极少有机会下雪，更别提是像眼前这种铺天盖地，将一切都染成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白珩完全地沉溺于眼前的一片美景之中，站在房门之前呆呆看了一会，突然勾起唇角，大步朝着褚衍房间走去。难得见到雪让白珩整个人都欢欣雀跃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与人分享这种喜悦，有些急迫地伸手敲了敲房门，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白珩稍微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推开了褚衍的房门。

这段时间除了忙于防敌掠边的事情，白珩还协助了褚衍处理了不少的公务，加上时不时地讨论兵书，褚衍的房间对于白珩来说简直算得上是无人之境，这么贸贸然地进去也不用担心褚衍会有任何的意见。

褚衍前一日为了拟写北伐计划临近子时才休息，加上前一夜整晚的大雪，燃了炭盆的室内都依然能感受到寒意，这一早他难得渴睡晚起了一会。白珩推门而入刚好看见褚衍从床上坐起，一双向来炯亮有神的双眼在触及白珩的时候有一刹那的茫然，然后茫然散去变成了一瞬间的警醒，之后是疑惑：“怎么？”

白珩从未见过这样的褚将军，退去了一身的杀气，面色带着一点和缓，往日里一直规整束起的长发散开，如墨的黑丝垂到肩上，跟白色的里衣成为了明显的反差，让白珩几乎挪不开眼。

得不到回应的褚衍更是诧异，他掀开被子，翻身下床，直接走到白珩面前，伸出手在他前额戳了一下，问道：“大清早的，什么事？”

白珩这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视线从褚衍的喉结上扫过，回手朝着室外指了指，唇畔又浮起笑意：“将军，外面下雪了。”

褚衍不由失笑，他回手从一旁的架子上拿过自己的外袍，在白珩目不转睛的注视下一件件穿到身上，回头看了白珩一眼：“塞外比中原要冷的多，下雪也要早些，算不得什么新奇，也值得你这么兴奋？没见过下雪吗？”

白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咬着自己的下唇眼巴巴地看着褚衍：“都城下雪的时候少之又少，即使难得落了雪，也是落地即融，很难能积雪。”

褚衍低头替自己系上衣带，朝着白珩摇了摇头：“罢了罢了，反正今日也起晚了，难得你这么高兴，由着你好了。”其实在这种时候，对上白珩那双澄澈动人充满期待的眸子，褚衍有些能够理解中书侍郎白玝为何对这个弟弟如此疼爱。

前些日子他收到了都城送来的圣谕，在军务之外，陛下还专门单独用一张纸来嘱咐自己要对白珩多加关照，切勿让他犯险，想来也是有人专门去圣上面前求过情。其实即使陛下不嘱咐，他也不会让白珩有任何的危险。他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白珩这样有些单纯天真，但又满怀希望的人，让他原本有些枯燥乏味的生活也多了一丝的乐趣，因而在不超过底线的情况下，他也愿意像白玝那般给这个少年一点疼爱与关照。

只是既然白玝专门求到了圣上那里，褚衍有一种预感，大战之前，这个少年肯定会被召回京城，白家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得这个小儿子真的到凶险的战场之上。这样也好，也省的自己有所顾虑。只是想到他将来会离开，褚衍心里多了一点说不清楚的怅然。

等褚衍从这混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发现白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他的房间，褚衍顺着敞开的房门跟了出去，看见白珩不知何时将一直穿着的裘皮外袍脱到了一边，只穿着夹棉的袍子就冲进了雪地之中。雪后初霁，阳光明媚，但其实温度却还是低的很，但白珩却想感知不到一般在雪地里撒开了欢，他先是在一片洁白的雪地上踩出一个个脚印，然后回头站在院中间看着自己留下的印记傻笑。过了一会又仿佛不过瘾一般蹲在地上，直接用光裸的手抓雪，握出了一个又一个的雪球，还不等褚衍出声阻止，白珩突然大叫一声，仰面倒在雪地上，在雪上留下了一个人形的印记，然后爬起来给那个印记画出眼睛鼻子。

褚衍原本以为到了军中以后，白珩整日跟在自己身后，学了不少东西，处理起事务也是有条有理，整个人看起来都稳重了不少，却没想到一场大雪居然让他又现回了原形。

褚衍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天空，阳光映在白珩身上，让他整个人仿佛沐浴了金边。这只是在边塞最常见的一场大雪，在以前对于褚衍来说，大雪就以为着天气更冷了一点，开始担心军中的粮草是否还充足，北夷人会不会趁机偷袭，却唯有这一次，看着这个不顾形象地在雪中打滚的参军，褚衍居然也感受到了一点下雪的乐趣。

“将军！”一声低呼让褚衍下意识转过头，跟着一个还沾染着少年体温的雪球直接飞了过来，砸在了褚衍肩头，褚衍低下头，看着那个雪球碎裂，小块的积雪落在地上，还有一部分留在褚衍肩头，沾湿了褚衍的衣袍。

褚衍抬起头发现那个始作俑者正蹲在不远处朝着他傻笑，一张小脸冻得发红让不自知一般，褚衍看着他的样子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口抓了一下，那种微微发痒的感觉转瞬即逝，下一刻褚衍已经扑进了雪地里，跟白珩闹成了一团。

即使每日站马步桩让白珩的身体比往日里坚实了一些，但在南夏战神手下他还是连半招都过不去，即使褚衍有心谦让，但最后白珩还是被褚衍按在雪地里，将身体蜷成了一团，笑个不停。褚衍不太理解到底有什么让白珩笑到浑身发抖，但看了白珩一会终于还是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仰面将自己摊在白珩身边，因为刚刚的嬉闹，身上沾染了不少积雪，渐渐融化沾湿了布料，但褚衍也不以为然，阳光照在脸上居然还有一点暖意，让他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一旁的白珩终于止住了笑，在雪地里滚了一圈挨着褚衍坐了起来，他低下头看了褚衍一眼，刚好能看见他唇畔的笑意和垂下的微长的睫毛，随着褚衍的呼吸微微颤抖，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在白珩心头煽动了一下。白珩下意识地倾过身，悬空覆在褚衍身上，刚好遮住了头顶的暖阳，好像这样可以将这个人看的更仔细一点，白珩一只手撑在雪地里微微发凉，他却像失神一般忘了收回了手，只是呆呆地看着褚衍的脸。

“将军！”不远处传来梁铮的呼声，原本似乎睡着了一般的褚衍倏地坐直了身体，直接撞到了白珩的额头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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