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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章

跟褚将军本尊坐在一起是以前白珩想都不敢想的事。他仰慕褚将军已久，整日里听他的故事，看他看过的兵书，还曾打算等自己及冠，一定要去褚将军征战过的地方瞧瞧，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要跟褚将军发生什么瓜葛。毕竟这人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就像是上古神话里的英雄传说。而现在这人居然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还坐在你身边，与你一起听与他有关的故事。

这种感觉，真的是又奇怪又忍不住有一点激动，也因此，白珩没办法像往日那般完全集中注意力，总是忍不住将视线转移到褚将军身上，也总是对上褚将军带着考究又有点复杂的目光。白珩微微挑起眉头，他突然想起他之前从来不刻意避讳自己对褚衍本人的仰慕，所以在这都城之中，只要有心就会知道。而褚衍现在坐在这茶馆里，对那些传闻想必也有所耳闻。

也就是说，他仰慕别人的事儿，现在被本人知道了。白珩觉得自己的内心有点复杂，饶是他素来不太在意别人的看法，此刻也觉得有点羞赧，也难怪褚衍用那种目光打量他。

陈老先生正说到并州之战时，褚衍亲率一支精兵小队绕到北夷大军的背后偷袭押运粮草辎重的队伍，顺利毁掉敌方粮草后撤回城的时候遭遇敌方大军围堵，险象环生，危机重重。

这陈老先生毕竟是城中有名的老先生，他语声不算高，却让在座诸人身临其境一般，实时地感受到当时的危急。连白珩都几乎忘掉身边的的褚衍，瞪圆了眼睛盯着台上的老先生，连手指都下意识地捏紧，手背微微泛白。

等终于讲到褚衍硬是率领这支小队杀出重围，顺利回城时，白珩才慢慢地舒了一口气。楼下的听众也纷纷叫好，好似也终于从那种九死一生的局势之中脱离出来，甚至有人忍不住大声道：“这褚将军真是天神转世，有他在，真的是我南夏百姓的福气啊！”

白珩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正饮茶的褚衍，他在心底忍不住想，要是楼下的这些人知道他们口中的天神转世此刻正坐在楼上雅间跟他们一起听书，他们会是何种心情？不过褚衍却并没有什么表情，好像刚刚那个惊心动魄的战场与他并没有什么关系，楼下的喧嚣也并不是因为他而起。

褚衍喝了一口茶刚放下杯子就对上了白珩的目光，那双眼睛依旧澄澈，眼底似乎还闪着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大概因为那目光太灼热，所以连在战场之上都无所畏惧的褚将军竟然下意识地动了动头，避开和那目光对视，疑惑道：“怎么？”

白珩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道：“那天，将军有受伤吗？”

“那天？”褚衍愣了一下才明白对方所说的是并州之战，他回想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居然不记得自己那一日究竟有没有受伤。他在战场之上厮杀十余年，比并州之战更险恶更危急的场景也不少有，至于受伤，只要不危及性命，胡乱地包扎一下便抛在脑后。现在被人问起，竟没有丝毫的印象。

白珩从褚衍的表情就看出对方显然是回想不起，动了动手指又问道：“那日，并州城之中有大军两万，将军麾下也不乏英勇的战将，去偷袭粮草要绕过敌方大军，危险之极，将军一军之帅，何必要亲自以身犯险？”

褚衍闻言露出一丝轻笑：“公子是认为我的命就比别人的更值钱一点吗？因为我怕有危险就让别的人替我去？战场之上刀剑无眼，如果我成了败军之将，那时候敌军难道会因为我是一军之帅就放过我？更何况，”褚衍勾起唇角，唇畔的笑意中带着一点毫不掩饰地傲气，“我敢亲自率队去偷袭，自是必胜而归的信心，试问这军中，还有谁比我自己更值得信任？”

这段话换别人说出白珩一定会觉得对方过于自负，可是偏偏从褚衍口中说出会让他觉得，确是如此，这褚将军身上就该是有这样的自信与傲气，也只有这样的人才配得上这南夏战神的名号。

楼下陈老先生已经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听众们也陆陆续续地散去。褚衍每每回到京中都事务繁琐，偏偏今日居然空出了时间坐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听了一场书，又偏偏，那故事中的主人还是自己，他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可笑。

可是他还是这么做了，更多的，是为了他身边这个尚未及冠的小孩儿。褚衍微微皱眉，轻轻摇了摇头。虽然看起来浪费了一点时间，但他素来是为达目的极有耐心的人。他并不想卷入夺嫡的争斗之中，却也不想一无所知莫名其妙就成了他们博弈的牺牲品，对待白家的人，他既不能交恶也不能不有所防范。

不过，褚衍转头看了一眼正回头小声召唤书童的白珩，不管他是真的还是装的，这白府的小公子，倒是有些意思。

那边白珩跟银七小声嘀咕了几句，便起身朝着褚衍拱了拱手：“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要回府了，今日叨扰褚将军了。”

褚衍轻轻摇头：“不过是一起听书而已，有何叨扰的？今日一来我们也算得上熟识了，白……”褚衍顿了一下，“叫白小公子听起来总是太过生疏了，我虽长你些年头，但你我毕竟同辈分，以后我称你字如何？”

白珩眨了眨眼：“啊？”

“那就这么说定了，从瑾。”褚衍伸手拍了拍白珩的肩，“待我忙过这几日，便邀你到我府中做客。”说完朝着一旁的梁铮点了点头，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白珩站在原地，盯着楼下那道身影越走越远，然后消失于他的视线。

他居然唤自己的字了？白珩觉得难以置信，他刚刚跟褚衍本人一起听书，对方还邀请他去家里做客?

“公子？”银七小声道。

“嗯？”白珩这才慢慢回神，他朝着银七弯了眼角，“这褚将军果真是顶天立地为国为民的大英雄吧?”

银七沉默了一下，才勉强点了点头：“公子，咱们该回府了。”

白珩晃了晃头，面上的表情十分的愉悦，顺手拉过小书童：“回府，回府，正好我想回去再看一会那兵书，我突然想到那并州之战中他所用的排兵布阵之法与那兵书上的一个注解颇有些相似，早知道就该问问，那上面的注解是他几岁的时候所留。”

白珩这种状态银七已经十分习惯了。他虽然不解这他家公子为何如此痴迷那褚将军，但也知道今日这事情足够他欢欣几日，说不定今晚都别想安眠了。

褚衍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自己今日一个几乎算得上心血来潮的行为会让白珩激动多久，即使他知道，他也并不怎么会相信。

梁铮走在他身后，回头朝着茶楼的方向看了一眼，刚好看见白珩带着他的书童从里面走出来，步履轻松，看起来就十分的愉悦，忍不住低声道：“将军，那白家的小公子也出来了，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您说他会不会真的是仰慕您？”

褚衍回过头看了一眼，遥遥地可以看见一身白衣的纤瘦背影，看起来真的只是一个单纯澄澈的少年人的样子，即使走在这条都城之中最繁华的街道上，依然是最显眼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褚衍忍不住思考梁铮的话，对方真的仰慕他？怎么可能，生在魏国公府那样的家庭，娇生惯养的长大，即使不学无术，但也或多或少的见识各种人和事物，而在此之前他们连面都没见过，难道就因为街头巷尾那些亦真亦假的传说就仰慕他？怎么可能？

褚衍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继续朝前走去，对身边的梁铮吩咐道：“散朝的时候陛下又将那白玝留在了宫中，白家现在依然深得盛宠，皇后跟太子那边说不定会有所动作，下月是陛下寿辰，北伐的计划大概也会在那时宣布，这段时间一定要派人盯着双方的动向，不要让夺嫡影响出征。”

“属下明白。”梁铮应声，“只是将军，您说陛下崇信那白家，到底是因为敬重魏国公两朝元老的身份，还是因为白贵妃爱屋及乌？”

“魏国公两朝元老，在朝中交涉深广，陛下当日能顺利继位，他也算得上功臣，陛下自然不会忘，不过，”褚衍转头看了梁铮一眼，唇角慢慢地勾了起来：“爱屋及乌到也有可能，只不过，这个‘屋’是谁，‘乌’又是谁，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梁铮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他觉得他家将军话中有深意，但是他却偏偏听不懂，他张了张嘴想要问，又突然想到他们所谈关乎天子……他晃了晃脑袋，大步跟上褚衍的步伐。有些东西，不知道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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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褚将军将来打自己脸。不管了，我们白珩最可爱，不接受任何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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