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客来了又离开。
陈渡派了几个手下打理后续事宜,其他人等都去了秦家别墅一楼的偏厅。
气氛古怪压抑,除了那个安妮。
她像是个好奇宝宝,旁若无人的到处在别墅里溜达,无视着其他人凝重的神色。
布丁在季星辰的怀里睡着了。小念在旁边眼睛一眨不眨的守着她。
岑意和季星辰一左一右的靠着季寒薇。三个男人在壁炉旁的长沙发上坐着,彼此都没有开口说话。
秦珂的目光总是胶着在季寒薇身上,他无视着卡佩特,也无视着不请自来的安妮。仿佛这两个人的存在与到来,此时此刻已经对他毫无意义可言。
许是注意到了秦珂的异样,卡佩特夫人几次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季寒薇,神色颇有深意。
安静之中,气氛微妙了起来。
“秦珂哥哥,我刚刚在你家后院还看到□□。你现在还练习射箭么。”
安妮不知什么时候又跑了回来,热热闹闹的自顾自说着话,跳到了秦珂的身边。
季寒薇忍不住去打量眼前的女孩子。
她被娇养的很好,年龄看起来比自己应该小一两岁,淡金色的头发柔软卷曲着,水盈盈的绿眸子很漂亮,身段纤瘦匀称,声音清脆像极了十几岁的少女。
可能是刚刚学中文不久,她试图用中文与秦珂搭腔时那种认真执拗的劲儿很容易让季寒薇想起旧友莫莉。
两者都是让男人轻易心动的异域美人。
秦珂冷冷的扫了安妮一眼,并没有开口回她。
“送完了奶奶,你们可以走了。”
卡佩特夫人一愣,她没有料到秦珂这么简单直接的逐客,脸色当下有些不好看。
她指了指安妮:“下个月,安妮的独舞比赛在华国举行。我在这里陪她一段时间,顺便看看你。”
此话一出,客厅里的气温再次下降了好几个度。
陈渡讽刺的瞥了一眼卡佩特,霍容目光冷冷的没有说什么。
秦珂倏然失笑。他闭了闭眼,睁开时,迅速起身,不耐烦的离开。好像这客厅里有什么他一秒钟都无法忍受的东西一样。
路过卡佩特夫人身边,女人一把抓住了秦珂的手腕。秦珂轻易的甩开,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珂,和妈妈单独聊聊,可以么。”
秦珂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抬眸去看不远处的季寒薇。她很安静,从见到卡佩特夫人以后就一直眉眼沉静不动声色。
两人的视野在半空中猝不及防的对上,季寒薇收回了注视,她俯身抱起了季星辰怀里的布丁,轻声说了一句“我带布丁去楼上床上睡”便起身离开了偏厅。
岑意和季星辰会意,也牵着小念的手离开。
秦珂目送着季寒薇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隔了几秒才冷冷的收回了眸子,语气里是漫不经心的漠然。
“要说什么。”
……
布丁睡下后,季寒薇借口透透气走出了房间。
她知道季星辰和岑意满脸关切想要和自己说什么,但是季寒薇自觉不需要什么安慰或者解释,她满不在乎的离开了客房的三楼,径直上了天台。
冥冥之中,季寒薇对一切都有预感。
秦珂已经接管家族生意三年整了。
外界如何谣传他终日无所事事花天酒地,可季寒薇知道,他对爷爷手里传下来的家业从来不马虎。
宋奶奶刚刚离世,各种魑魅魍魉就已经在蠢蠢欲动。这一场葬礼,看上去肃穆平静,实际上波涛诡谲。
卡佩特夫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今天是她,明天,也许就是那个消失已久的秦城。
秦家的宅子天台改造成了空中温室,视野好,环境也很舒适。
置身其中,季寒薇很容易联想起宋奶奶临终前那个漂亮温馨的病房。宋奶奶走的安详,她一离开,整座秦家宅院也成了没有灵魂的空壳。
季寒薇静静的站立了会儿,听闻身后有动静,一回头,那个叫安妮的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跟了上来。
看到季寒薇发现了自己,安妮立刻笑盈盈的伸出了手。
“我是安妮,你好啊。”
“季寒薇。”
两人的手在空中短暂的握了一下,很快松开。安妮的小脸上闪过一丝惊诧:“你的手很有力量,你是做什么的?”
安妮的小手有些冰凉,柔弱无骨,那种触觉男人触之一定会觉得……心生怜爱。
季寒薇敛眉。
上部戏季寒薇是一个女将军,她现在依然还沉醉在塑造角色的感觉里。
季寒薇淡淡的开口:“干体力活的。”
安妮脸上表情又漾起了一层丰富:“真的嘛?可是你看起来很瘦,更像是模特,你是运动员吗?”
叽叽喳喳的问法让季寒薇头疼,她懒得解释,随便坐在了一张小圆桌旁,佯装去看一丛养的不错的绣球。
安妮脸上鲜活动人的表情有片刻的僵硬。她轻盈的走过去,不请自来的坐在了季寒薇的对面,托腮看着她。
“我之前见过你。对了,在我来之前,秦珂哥哥有没有跟你提过我?”
季寒薇扭过头去,吃不准眼前的女人存了什么心。
如果她见过自己,那么她势必知道自己和秦珂的关系,如果她知道自己和秦珂的关系,却还上赶着追问秦珂有没有提及过她,这……要么是摆明了挑衅,要么就是真的不谙世事。
季寒薇放下了花蕊,拍了拍手,扭头认真的看着安妮。
“你在哪儿看过我?”
“秦珂哥哥的跑车上。”
季寒薇挑眉。
“跑车?”
安妮点了点头:“几年前,我曾经陪着婶母坐飞机去洛市。那次秦珂哥哥来接了我们,他的跑车里有你的照片哦。”
“不过,当时我问他,你是他的谁,他没有回答。”
女孩眼里闪过了一丝精明。
季寒薇面无表情。
安妮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等一下”,然后在手机翻了翻,几分钟后,她找到了那张照片递过来给季寒薇看。
那确实是秦珂在洛市求学的时候开的跑车。跑车的后视镜下悬挂着一个类似挂坠盒的小装饰物,上面摆着的就是季寒薇的单人照片。
季寒薇盯着照片看了几秒,把手机交还给了安妮,声音淡淡的:“那你觉得,现在我和秦珂是什么关系。”
安妮想都没想,直接了当的回答:“男女朋友关系啊。”
“哦?”季寒薇偏头打量着安妮,“那你和秦珂什么关系?”
“会结婚的关系啊。”
安妮眨了眨眼,看看天又补充道:“婶母说,不管他现在身边是谁,到最后他一定会和我在一起。”
“季小姐,如果我们现在做得了好朋友,以后婚礼还是可以邀请你参加哦。”
季寒薇默了几秒,去消化自己听的消息没有偏差。
接着,她想立刻起身,拎着安妮纤细的脚脖子,把她倒吊起来,好好控一控对方脑子里的水。
季寒薇靠在了椅背上,气笑了似的看着安妮:“是什么让你笃定觉得,我和秦珂一定会分手?”
安妮眨眨眼:“你们分不分手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们不分手你们结什么婚?”
安妮寸步不让:“你们分手和我们结婚有什么关系?”
一万句脏话从大脑里窜出去。
季寒薇捏了捏额头,此刻真正理解秦珂看到卡佩特夫人那一副臭脸到底由何而来。
有这种三观不正的奇葩家人,饶是修养再好也会忍不住跳脚吧。
“你家里这么乱七八糟的习惯了?”季寒薇讽刺的看着安妮。
安妮不气不恼,咂咂嘴,依然用那种又甜腻又挑衅还欠揍的笑容回击季寒薇:“这你管不着。我只是告诉你这种结论而已。”
季寒薇闭了闭眼,和这种单细胞生物聊天不但浪费脑细胞还浪费情绪。
她起身就走。
身后,安妮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一样,甜腻腻的少女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成熟女人盛气凌人又阴险低沉的警告声——
“结论就是——不管秦珂哥哥是死是活,不管他最后会沦落到哪里,他都会成为我的丈夫。”
是死是活。
季寒薇猛地转过身去,安妮碧绿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翠色的冷光,那一瞥,像极了倏然睁开眼狩猎的鳄鱼。
那一瞬间,天地间好像骤然冷了下去。
季寒薇清楚的捕捉到了安妮一闪而过的本质,好像临渊凝视着千丈之下的冰冷深潭。她内心微微的震颤了一下。
四目相对的短短一秒,安妮倏然切换回了她的常态。只不过现在的天真无邪已经有了足够让人恶寒的意思。
“寒薇姐姐,我可以说,只有我可以确保秦珂哥哥在婚后还享受如婚前一样的自由,男人都吃这套,不是么?”
“你可能觉得我很疯狂,但是,这就是我喜欢他的方式。”
季寒薇一言不发,快步离开了天台。
从阳光明媚的天台下来,季寒薇倏然察觉到自己肌肤上不知何时攀爬了一些冷意。
恍然间她意识到,随着奶奶的去世,这个世界原本遵守的某些规则也在分崩离析,一些更难处理的更匪夷所思的命题正在逐渐浮出水面。
她没有把天台上她与安娜的对话告诉季星辰或者是岑意。季寒薇不想在这当口因为自己的心绪而再去打搅劳烦任何人。
秦珂久久的没有离开偏厅,季寒薇独自乘车先回了蓝水湾。
手机刚刚充上电,陶姜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听闻宋奶奶去世,陶姜给季寒薇放了一天假。既然是放假,陶姜没有特殊情况就绝对不会打扰季寒薇。
季寒薇接了电话,果然陶姜的声音里有平时鲜少出现的慌张。
“寒薇,小虞不见了。”
季寒薇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怎么不见的,什么时候不见的?”
被陶姜找到以后,小虞只是供出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是如她所说的,那些关键的证据全都被人抢先一步销毁了。为了这些,小虞还差点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陶姜已经让人继续去挖这些线索,暂时把小虞安置在了秦珂名下的一栋酒店里。没想到,事情还没有眉目,小虞就偷偷跑了。
酒店的工作人员称,门口是有人看守的。那天酒店同层突然出现了火灾报警。大堂经理拉响了火警警报,挨个楼层组织住客下楼紧急集合。
看守的人推开了房门,小虞就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她怎么走的,什么时候走的,这些人毫无头绪。
季寒薇沉默了片刻,听到了院子里响起了跑车引擎的动静,她压低了声音:“你调取一下酒店的监控,事发前后同楼层人员进出记录都看一看,再排查一下当天入住的可疑人员,其他的等过几天再说。”
季寒薇说罢又不放心的补充了一句:“秦珂奶奶过世,这阵子这些事情就不必让他知道了。”
“好。”陶姜应了下来,挂了电话。
秦珂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子。
他没有如往常一样直接了当的去找季寒薇,只是一个人在客厅里坐了片刻。
季寒薇静默的等了他一会儿,确认没有男人的脚步声靠近,她打了一杯温水,主动去客厅找了他。
秦珂抬头看到季寒薇朝着自己走来,不甚明亮的光里,她眼神和身段软软的。
茫然的瞳孔找到了落脚点,秦珂伸手,把季寒薇捞进了怀里。
“聊了很久?”
被秦珂抱着,季寒薇惴惴不安的心也逐渐落回了原处。
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耳廓,舒缓着他身上显而易见的焦虑压抑和愤怒。
“嗯。”
秦珂喝了一口水,又喝了一口。他把水渡给了季寒薇,借着这劲儿和她拥吻了起来。
与其说是情/欲的抒发,更像是一种温暖的索取。
季寒薇承接着他的占有,去迎合他无处安放的安全感。
秦珂在最后关头停了下来,只是叹了口气,把脸埋在了季寒薇的颈项,缓缓的,深深的吐了口气。
“她要我跟着她回法国。”
季寒薇正在梳理着秦珂茂密柔软的短发,动作在他耳畔附近停住。
秦珂把她搂的更紧了一些,气息浑浊:“我不会听她的。”
“怪她么?”季寒薇问道。
“嗯。与其说是怪,更多的是恨。”
宋奶奶弥留之际长达半个月,永别随时可能发生。可无论秦珂怎么央求,她与杳无音信的秦城一样,都抗拒着回桐城来见老人家最后一面。
葬礼上的出现,不知道是为了挽尊还是做足了面子,还是别有用心别的打算。
有些人,天生就有把自私包装的冠冕堂皇的本事。他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只求利己最大化的实现。
卡佩特夫人说的,安妮要参加独舞比赛不假,可是她回来却不止是为了陪现任丈夫哥哥的女儿比赛这么简单。
卡佩特公爵长二婚妻子三十岁,现在迈入古稀之年,刚刚从法官岗位上退位就想要再次进军政坛竞选市长之位。
前妻留给他一个女儿,现在已经与父亲断了往来躲去了南非成家。为了帮丈夫营造一个完满的家庭形象,卡佩特夫人不得不再次把心思打在了自己儿子的身上。
她想带秦珂回法国,一来是为了助自己丈夫竞选一臂之力,二来为了卡佩特公爵身后不菲的家产。
只要秦珂入卡佩特家族族谱,那么他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到了老丈夫一命归天,没有人再会动卡佩特夫人碗里的菜,她便可以再次通过婚姻收割渔翁之利,与数不尽的财富荣华。
秦珂清清楚楚的知道母亲打的这些算盘。正是因为他清楚,所以在卡佩特夫人落着眼泪让他回到自己身边,好让她这个母亲尽一尽责任时,他只看到了藏在眼泪后,让人作呕的荒诞与自私。
秦珂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秦家。
偌大的世界,他只有在季寒薇身边才能屏蔽那些虚与委蛇的诡计。
夜深了,秦珂睡了过去。
季寒薇没有开灯,在床头看了一会儿秦珂,确定男人熟睡了以后,她披着月光独自坐了起来。
她走去了书房,打开了电脑,在里头输入了卡佩特家族的名字,一行行逐字看了起来……
宋奶奶的离世与卡佩特夫人的到来打破了所有人生活固有的平静状态。
季星辰产期临近,无法长期驻留桐城,拎走之前,她把梁昀与季思明准备好的银行卡拿了出来,交个了妹妹季寒薇。
“这是什么?”
“傻瓜,还能是什么,你的嫁妆。”
季寒薇一急,推开了卡片:“谁说我要嫁人了?”
季星辰早知道她会拒绝,强硬让她收下。
“这里头不单单是爸妈的积蓄,还有我这些年存下的钱。”
季星辰这些日子情绪化愈发厉害,只要设身处地的去想季寒薇所在的境遇就忍不住红了鼻子。
“我知道你遇到了事情现在都不爱跟家里人说,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不知道。这张卡是我给你的底气,如果有一天,不想在这圈子里混了,不要想太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永远有退路,也永远有我们。”
霍家的司机催了几次,姐妹俩才恋恋不舍的分开。
临走之前,季星辰转身,看到停机坪不远处,秦珂守在季寒薇不远的地方正在看着妹妹,而他的身后,也跟着来送行的卡佩特夫人脸色若有所思的望着人群中央。
季星辰抿了抿嘴,捏了捏季寒薇的手心:“保护好自己,不管怎么样,不要对别人心软。”
季寒薇顺着姐姐的目光望去,点了点头。
送走了姐姐,季寒薇再次投入到了工作里。
话剧因为公演反响不错,收到了更多的剧场邀约。公演次数从三个月一场变成了一个月一场,演出城市也密密麻麻的排到了后年。
赵成蹊兴致冲冲的过来告诉季寒薇,这部剧已经提名话剧界的“奥斯卡”,极有可能在年底冲刺到“飞天奖”的金奖。
与此同时,《夫婿驾到》也在各大网络平台的付费频道上悄无声息的上映。
前期的宣传低调,所以路人感观不错。再加上剧本和制作质量十分能打,上线一周,综合评分就已经超越了八分,还在稳中求进。
平台乘胜追击,开启了会员超前点播的付费模式。从第八集开始,巨额流水源源不绝的打了进来,剧还未播完,成本已经全部回收,盈利增长也十分可观。
陶姜趁此机会,精心挑选了合作平台几部十分不错的本子,打包签约了下来,趁着风头十足给季寒薇安排好了三年内的戏约。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季寒薇是热度作品都不用愁了。
与季寒薇蒸蒸日上的事业相随的是她与秦珂的感情。
自那日秦氏年会后,两人虽然再没有进一步确认恋情,但从路人到粉丝再到业内,人人都默认了季寒薇是秦珂正牌女友并且两人感情稳定的事实。
不知从哪儿传来的风声,声称季寒薇在拿下人生第一个有分量的大奖时,秦珂就会求婚。
这话不管是出自季寒薇团队之口还是秦氏集团秦珂身边亲近的人,都有十足的可信度。
秦珂名下本来就有珠宝设计公司,从几个业内设计大咖嘴里传出,秦珂早早就开始物色婚戒材料,从选料设计到锻造,每一个步骤他都亲自去盯着。
这份用心,如果不是对季寒薇,又会是谁。
宋奶奶去世后,秦家宅子空置了下来。大部分时间,秦珂都窝在季寒薇的别墅里,两人白天分开,深夜厮磨,日日相见。
曾经流传在秦珂身上的各种莺莺燕燕的传闻也不攻自破,除了几次被人拍到陪着季寒薇低调的逛街游玩,秦珂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工作上。
卡佩特夫人本身身份瞩目,自带光环,与她随行的安妮小姐在国际芭蕾舞比赛夺魁后,外界对突然空降桐城的两人自然充满了好奇。
那些关于秦珂生母、秦城与卡佩特夫人前缘以及秦家豪门内幕的猜想再次甚嚣尘上。
葬礼结束后的一个礼拜,卡佩特夫人丝毫没有急着离开桐城的意思,反而大大方方在几场拍卖会、慈善活动中露脸。
有记者摸到了她与秦珂的关系,卡佩特夫人也干脆利落的承认了母子关系,甚至在镜头里声称儿子失去了至亲,她会多逗留几日安抚秦珂的低落情绪。
这段报道播出的时候,季寒薇整窝在秦珂怀里看新到手的剧本,秦珂垂着眼眸在给她剥葡萄皮。电视里穿来了卡佩特夫人的声音,秦珂眼皮子没抬,直接关了电视。
客厅里安静了下来。
季寒薇放下剧本,用手指去轻轻挠秦珂的下巴。他胡茬长得快,早晨在盥洗室哄着季寒薇给自己刮胡子后,往往傍晚回家,新的胡茬又长了出来。
微微刺手的感觉让季寒薇心里痒痒的,她抬起身子,亲了一口秦珂,男人把剥好的葡萄塞进了她的嘴里,顺势亲了下来。
越是贪恋这种唇齿交缠的感觉,季寒薇就越发的隐隐害怕失去之后的滋味。
她嘤咛出了声音,秦珂顺着她的裙子去摩挲她的身体……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两人的铃声是一样的,季寒薇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手机,被秦珂不耐烦的抛远。
“别管它。”
他抱着季寒薇要往楼上去,走了两步,两人同时发现,响的是秦珂的手机。
茶几上,屏幕上跳出来的号码是老宅的座机。
秦珂一直没有去改备注,所以两人双双看到屏幕上的备注是“奶奶”时,都愣了一下。
魔幻。
秦珂维持着抱着季寒薇的姿势,把她放在了自己腿上,伸手捞了手机。
里头传来的是,却是安妮的声音。
“秦珂哥哥!是我!”
秦珂的眉头蹙了起来,声音冷淡:“什么事。”
“我把自己锁在奶奶的卧室里了,门怎么都打不开,救命!……”
“找佣人。”
秦珂果断挂了电话。
秦珂这边顺手要把手机关机,屏幕上跳出了一张照片——
宋奶奶生前的卧室,卫生间是长虹玻璃门,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主卧传过来的火光。
火势已经蔓延了会儿,从照片的角度来看,至少小半个房间情况不妙。
季寒薇率先低呼了出来,秦珂立刻把电话拨了出去。
管家那里很快接了电话,听声音也不知道老宅里出了事,面对秦珂的质问管家慌了。
“少爷,今天是我休息,家里我让阿秀和老黄帮忙看着的!我、我现在马上赶回去!”
第二通电话打了进来,秦珂果断挂了管家的电话接了起来。
这次是值班的另外两个人佣人打来的。
“少爷!我们已经报了火警!老夫人的房间不知怎么突然着了火!安妮小姐下午说进去整理奶奶遗物,然后现在被关在里面了!我们正在想法子进去!”
季寒薇看到秦珂浅瞳眼底冰冷一片。
他似乎想要骂“谁让你们放她进去的”,但是盛怒下什么都没有说,倏然把电话挂了。
秦珂快速起身,拿起外套朝外跑去。他开了车门,扭头看到季寒薇披着一条毛毯也跟了出来。
他正要开口制止,季寒薇抢先道:“让我一起去,不陪在你身边,我也没有心思休息。”
秦珂对上了季寒薇坚持的目光,两秒后点了点头。
从蓝水湾到秦家老宅半个小时的车程,秦珂速度开的飞快,季寒薇一言不发的凝视着夜路的尽头,慢慢去梳理这期间发生的一切。
安妮比赛结束后,随着婶母卡佩特夫人留在了华国。大部分时间两人都住在桐城饭店里,却不知今晚为什么她突然回到了秦家的老宅。
秦家的佣人是大概率不会拦着她进去的,或许觉得连通报秦珂这件事都不值一提。
安妮是卡佩特家族的大小姐,她的父亲是富甲一方的老派贵族。安妮本身又是国际上数一数二的青年舞蹈家,这样的背景再加上卡佩特夫人的缘故,出入秦宅是一件再轻松不过的事情。
季寒薇只是想不通,好端端的卧室怎么会起了火。
车子快到秦宅时,夜幕里有黑色的烟直冲云霄,消防队已经来了。
宋奶奶的那扇窗户被紧紧锁着,雕花的绝美设计里是让人心惊胆战的火光。而另一侧的小窗里,被烟雾呛到的安妮从气窗上探出了头。那模样难受至极。
“少爷,您来了!”管家匆匆结束了休息,穿着晨衣就从自家跑了回来。
“起火原因现在还不清楚,我们已经通知卡佩特夫人了,她说她在赶来的路上,让我们务必把人救出来。”
“消防队上去了没有?”
“上去了。队长刚刚说,老夫人卧室的门都是老式黄铜做的,门锁在高温里零件变形,里外都打不开。现在上了电锯和电钻,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破门而入。现在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打碎窗子从云梯进入,直接把安妮小姐从窗子里捞出来,时间拖下去,人会有窒息的风险。”
季寒薇盯着那扇窗户,突然想到宋奶奶生前说过的一个故事——主卧的两扇落地窗花样繁复款式精美,是生前宋奶奶与秦柯爷爷蜜月时在姆迪纳岛上某个玻璃工坊里无意看到的。
当时她只是随意夸赞了一句,没想到秦珂爷爷不惜人力财力,小心翼翼的把玻璃运回了桐城,定制成了两人婚房的落地窗。
这玻璃历史有小几百年,再加上两人的情谊与回忆在里头,说是价值连城也不过分。
管家话音落下,秦珂也没有立刻给出答案。
安妮的脸已经从窗口缩回去了,不知道是不是支撑不住倒了下去,所有人的心都跟着揪紧。
季寒薇心生一计:“我有个办法。”
明明看到了秦珂披着夜色匆匆赶回了老宅,安妮却没有等来秦珂英雄救美的桥段。
卫生间的封闭性十分有限,黑压压的烟雾从门底渗了进来,安妮已经被熏得有些头昏脑涨了。
又是那个季寒薇。
一定是她拉着秦珂不让他实施营救的。
安妮冷哼了一声,蹲在马桶盖子上发出去了一条信息,也在这当口,她听到头顶上传来了奇怪的声音。
安妮一抬头,雪白的天花板上移开了一个小窗口。窗口横竖八十公分,连通的是整座宅子的新风系统。
从气窗里探出了一个冷漠的脸蛋,季寒薇冷冷的打量着安妮,清楚的看到了她眼里希冀的光随着自己的出现而消失。
一个软绳梯丢了下来,垂到了安妮的面前。
“还愣着做什么,自己爬。”
安妮撅着嘴没有动:“秦珂哥哥呢。”
季寒薇咧嘴一笑:“在外头等着收拾你。”
季寒薇之所以自告奋勇是因为她体型纤瘦,想要通过通风管道实施营救,在场所有人里无疑她是最合适的那个。
她是讨厌安妮,但是这种人要是死在了宋奶奶生前的房间里,这种念头更让她讨厌。
秦珂心里一万个不放心不情愿,还是季寒薇主动亲了一口他的脸颊,万般保证自己会平平安安的回来,秦珂才松开了她的手。
通道很长,里头很暗。安妮爬上来以后,通道口没有及时关闭,一些烟雾也跟着两人行动轨迹往上蔓延。
里头的空气瞬间浑浊了起来。
原本安妮跟在季寒薇身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突然哭叫了一声,季寒薇停下了动作,扭头眯了眯眼。
“怎么了。”
“我喘不上气来了。”
季寒薇一个冷眼翻到天上去:“你慢慢爬,过会儿就不用喘气了。”
她往前继续挪去,谁知道安妮突然使劲抓住了季寒薇的脚脖子。
两人正在通道的拐角处,空间略大,黑暗中,季寒薇一时间没看清楚安妮的动作,她只觉得自己的脚踝处突然多了一圈什么东西。紧接着原本哭哭唧唧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安妮突然加速超过了季寒薇。
季寒薇扭身想要继续,发现自己被绳子扣住了。
那是她搭救安妮用的软绳子。
空间很小,季寒薇根本无法坐起来去解开活扣。她越使劲想要挣扎开去,那绳子就栓的越紧。
季寒薇心下一愣,眼睁睁的看着安妮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从自己的身边爬走。
很好。
她咬了咬牙,一点点的缩下身子,试图蜷缩成U型,弯腰试图去触摸脚踝的位置。
一楼后厨走廊是通风口被打开,季寒薇爬上去的位置。已经过去整整五分钟了。
此刻,秦珂和一群人在通风口下端焦灼的等待着。
终于,通风管道上方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率先伸出来一只白嫩的手。
“季小姐?季小姐您可出来!”管家赶紧把□□递过去。
秦珂眯了眯眼没有动,脸色倏然一沉。
旁边的管家和佣人赶紧爬上□□七手八脚的把人拽了下来。下来的人是安妮。
她脚都没有站稳,直接哭出了声音,七手八脚的要往秦珂身上爬。
秦珂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一把推开了安妮,直接爬到了□□最上端。
里头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烟雾已经顺着管道蔓延了出来,里头,是呛人刺鼻的味道。
“季小姐没有跟出来吗?她刚刚明明走在我身后的?”
安妮一边哭着揉眼睛,一边小心的打量着秦珂的表情。
“寒薇!”秦珂冲着黑洞洞的甬道喊着。
“咳咳咳……”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微弱的咳嗽的声音。
季寒薇显然听到了秦珂的声音,可是一张口回应就吸入了一大口烟。
肺要炸了。
没等管家他们反映过来,秦珂迅速丢了一串指示,自己直接爬了进去。
逼仄的空间对人高马大的男人来说更难以容身,秦珂爬的飞快,很快在黑暗中摸索到了季寒薇的身体。
因为咳嗽,她全身都在颤动,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秦珂把沾湿的手帕直接捂住了她的小脸,顺着她的手摸到了绳子的方向……
三分钟后,管家已经按照秦珂的指示,准备好了爆/破的机器。
索性,季寒薇从通风口爬了出来。她的身后,跟着面色阴沉的秦珂。
两人在通风管道里呆了太久,此刻都有说不上来的疲惫。特别是季寒薇,缺氧的时间太久,从□□上爬下来时,整个人腿一软,堪堪被佣人们扶住。
两人的情侣家居服被熏黑了,秦珂下来,手里攥着一根断开的绳子,直接丢到了安妮面前。
许是秦珂的脸色冷肃的可怕,安妮刚刚止住的泪水忍不住又要落下来。
“秦珂哥哥。”
“报警。”
秦珂开口,对管家说道。
“啊?”管家没反应过来,看看季寒薇,又看看对峙的秦珂和安妮。
“什么意思……”安妮不敢置信的看着秦珂。
“谋杀罪未遂,我想足够给安妮小姐买个教训了。”
秦珂再不去看安妮一眼,抱着季寒薇就往外走去。
安妮急了。
她没想到秦珂竟然会如此狠心,全然不顾周围这么多人在场,直接把自己打入死局。
她强撑着跟上了秦珂的脚步,后者停住,侧脸投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安妮豁出去似的,突然说道——
“秦珂哥哥,季小姐,你们就真的不好奇我在宋奶奶房间里找到什么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是不是喊着要快点虐的?
哦豁,虐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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