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采禾不禁有些骄傲,但面上还是一副谦虚的模样,“是,听是什么古犀罗纹,本宫也不懂,只晓得看起来纹理细密,应该是不错的。”
唐思宛“啧”了两声,“歙砚可是名满下的名砚,连臣妾这个康国人都知道。除此之外,墨也是上好徽墨,研磨生香。由此可见皇上对启和的盼望了。”
宋采禾掩口一笑,“什么事都瞒不过妹妹的耳朵。不过启和这孩子,确实是争气。”
白初微从内殿出来时,听到的就是这些话。
她冷冷地笑了笑,扶着红昙的手坐在最高的位置上。以宋采禾为首,所有人都起身请安。
“诸位妹妹平身,本宫今叫你们来,也没什么别的事,只是为着有几位新妹妹入宫,大家相互间认识认识。”
因早在宫宴上,大家便都知道会有新人来,且都远远见过大致模样,所以并不惊讶。只是到底不知道她们几人秉性如何,可借此机会看看。
以高春梅为首,在月华殿外等候的四人得到了传唤,陆续进殿。
首领太监石颂按照位份一个个介绍下去,“慎容华、柳婉仪、姚德仪、云选侍按照规矩,向各位娘娘请安。”
本来这四人中,柳亦容是最得太后喜欢,容貌也最惊人的,这会子地位却处在高春梅之下。但她十分泰然自若,跟着规规矩矩地行礼。
等到礼毕,白初微和气地:“虽你们都有简单介绍过自己,那晚上的闺秀毕竟太多了,就连本宫都已经没法对号入座。不若你们再一自己的闺名,讲一讲自己会些什么喜欢什么,这样一家人才好相处。”
贵妃娘娘发了话,慎容华高春梅便起了个头。她还是那一副有些木讷,有些懦弱的样子,“嫔妾闺名‘春梅’,不比诸位姐姐妹妹还有娘娘们多才多艺,平常只会做针线女红打发时间。”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她就没有什么可的了,又福了福身,表示自己已经讲完。
这样的人,压根就没谁想去为难她,白初微点点头,容许她归位。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聚到了柳婉仪身上。
柳亦容出列,娇喉清丽,“嫔妾闺名亦容,同慎姐姐一样,各项才艺都与诸位娘娘相差甚远,平日里就好读书,若是哪位姐姐妹妹在诗词歌赋上颇有造诣,请指点指点嫔妾。”
罢,她展颜一笑,有那样的容貌撑着,这一笑自然如三春之柳,新叶绽放。
白初微也对她颇感兴趣。当初宫宴上,此人被太后安排,坐在自己身边。因为相隔太近,所以白初微便看了出来,其实她原本的长相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神似傅青栀,只不过妆容和衣着,都在往傅青栀那边靠,所以骤然一见,五分相似都变作了九分。
如果只是无意间的喜好,也就罢了;如果是刻意为之,这份心机,可不仅仅冲着一个“婉仪”而来。
唐思宛是最不喜欢柳亦容的,毕竟先前的恩宠就被青栀压了一头,好不容易在自己的推波助澜之下,那人被打发去出云阁了,又来了个酷似的。
按照她的想法,青栀得宠不过是因为那张脸,所以这个柳亦容,应该也是皇上喜欢的那一类,以后必然也会得宠。
随意整了整衣袖,看似漫不经心地道:“看到柳婉仪,本宫总能想起瑾嫔。”
宫里聚会时,已经很少提及青栀,毕竟她身上沾了纯孝皇后的性命,也为皇上所不能忍,唐思宛忽然这么,一时间有些冷场。
反是柳亦容这样的新人,一派真地打破僵局,“嫔妾好奇,方才石公公似乎不曾引见,不知哪位是瑾嫔娘娘?安嫔娘娘此言,又是因何而出呢?”
唐思宛笑着:“因为你们二人长得很像。瑾嫔当初也是盛宠,恐怕皇上的库房都要被她搬空了,只不过如今犯了事,为皇上所不喜,所以你伺候皇上的时候,一定要心谨慎,可不能因为这张脸而惹得皇上不高兴。”
她一派温婉大方,毫无心机似的把所有话都拿到台面上来,仿佛是真的对新人十足关心,其实暗中早已做好了一则铺垫——柳亦容若是得宠,便是因为借了青栀的势;若是不得宠,便是受青栀的拖累。
不管怎么样,柳亦容从这么一句话开始,便永远逃不出“傅青栀”这三个字带来的阴影。
“原来如此,既然犯了事,嫔妾也不好多问。至于娘娘的好意,嫔妾也记在心里了。”亦容却笑了笑,似乎不曾听出任何言外之意。
唐思宛轻轻饮了口茶,不再多什么。
接下来是姚德仪。这个姑娘生了一张圆脸,睫毛很长,一双眼扑闪扑闪仿佛会话,身上着的也是粉嫩的装束,虽然容貌不及柳亦容,活泼伶俐与她也是各有千秋。
“嫔妾的闺名是‘采雁’二字,愿几位娘娘金安。娘娘们气质高贵,真是让嫔妾仰望不已。”
看来不仅生得甜美,嘴儿也是甜的。
只听她接着道:“嫔妾最会画画儿,若是各位娘娘不嫌弃,嫔妾可以为娘娘们画些画像。”
白初微点了点头,指着何雨深:“雅昭仪是宫中有名的才女,画画也是一流,若是得闲了,你可以向她讨教一二。”
姚采雁惊喜地福身,“若是娘娘愿指点嫔妾一二,那可真是嫔妾的福气了。”
何雨深却一直淡淡的,仿佛提不起什么兴趣,“是柔贵妃娘娘谬赞了。”
最后站出来的,是位份最低的云选侍。
她容颜似雪,肤色极其白皙,衬着一双眼如同点漆,明亮无俦,虽然不比柳亦容那般美如冠玉,却好似冰雪美人,有种脱尘绝俗的飘飘欲仙之态。
白初微对这个人是有些印象的,当先赞了一句,“那烛光微渺,没法子细看,不曾想云选侍生得这般有风骨。”
谁知这姑娘脾性如外貌,当着太后的时候还有几分收敛,这会子她以恢复常性,脸上并没有因为贵妃的夸奖而露出丝毫高兴,规规矩矩行下礼去,声若寒秋,“嫔妾云彤,见过几位娘娘。”
之后就再也没什么了。
白初微淡淡一笑,她身处高位,自然不会计较。
裴婉修对这样的傲气不免有些嗤之以鼻,“云选侍,你仿佛还没介绍自己。”
云彤不卑不亢,“嫔妾所有事都平平,只有诗书读得多些,但柳婉仪已经珠玉在前,因此嫔妾没有什么好的了。”
裴婉修瞪了她一眼,声和身边的宋采禾:“没什么本事,也不知有什么好傲的。”
虽是声,其实周围的人都听得到。
白初微也不什么,毕竟这个云彤字字锋锐,确实让人不大舒服。后宫里何雨深也是性子高傲的人,曾经还深得圣眷,也只是会与和她过不去的人针锋相对,不像云彤这般,每句话都像旁人欠了她银子。
本来裴婉修和宋采禾叨咕两句,这件事也就过去了,一般来上位者都要端着身份,也不会初次相见就百般计较,偏生这个云彤非要再搭一句,“嫔妾不是傲,是从来话就这样,有一一有二二,婉昭仪娘娘若是看不惯,嫔妾往后在娘娘面前尽量缄口不言。”
裴婉修当即就气着了,这话的语气也太不尊重自己了,可是真要计较起来,她也不曾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只好把问题往白初微那里扔,“你一个的选侍,怎么和本宫话的?柔贵妃娘娘,这事你该不该好好管管?”
白初微平淡地开口,“这件事上,婉昭仪是没错的,本宫自然会管。但是认真听下来,云选侍也没错什么,不过语气遣词听起来实在不舒心。咱们后宫里都是一家人,难不成云选侍对待家中姐姐妹妹,也是如此话吗?”
云彤冷冷地回了句:“回贵妃娘娘的话,嫔妾是家中独女,也没有兄弟。”
白初微哭笑不得,本来是给她个台阶下认个错也就罢了,可这人也忒实心眼了,只好道:“既然如此,云选侍该慢慢学着,如何温和地与旁人话,且你是本宫宫里的人,得罪了本宫倒也罢了,要是哪无意间得罪了其他主位娘娘,你没有教养,本宫还要帮你处理这样的麻烦,这便不大能得过去罢。”
这话得有点重,云彤咬了咬唇,敛襟万福,“是,嫔妾受教了。”
白初微很公道地解决了这件事,裴婉修的心里舒畅了许多,也不再闹腾什么。要知道当初卢盈真在位之时,倘若遇上这种矛盾,那是绝不会表明自己的态度的,以至于后宫有段时间乌烟瘴气,只要得宠,就敢逾越对高位妃嫔不敬。
之后白初微又交代了一些事,也就让大家都散了。
回去的路上,云彤经过西配殿,忽然驻足不前,问身边的宫女道:“听闻之前那位盛宠的瑾嫔,就是住在这里?”
宫女名叫白薇,正愁着自己这位主子很难伺候,听见问话,赶紧回答:“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