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精神病院是安市最偏僻的一处医院。
就算是提供给精神类病人疗养和治疗的医院,在安市这么多精神病院里,南郊也绝对是环境最差、地点最远的那一个。
大飞带着孟眠开了很久的车,一路上颠颠簸簸。
“一会儿进去的时候,如果要问话,记得不要太咄咄逼人,很容易刺激到病人的。”
大飞关上车门,跟孟眠朝里走去。
孟眠点点头。
只是问几句话而已,她有一些问题想要问冯易乐的妻子。
虽然她神志不清,但是,目前看来已经是唯一的突破口。
“病人这几天状态似乎比较稳定,不哭不闹,比刚来的时候已经好了很多。”
小护士热心地为大飞和孟眠解释。
审讯组只留了一个小同志在这边,大飞和孟眠来的时候他还在打瞌睡,孟眠扫了他一眼,便知道为什么精神病院这边迟迟都没有零星半点的新进展。
大概是所有人都觉得,从一个精神患者身上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就算是问出来什么,可以当作证词吗?
因为机会渺茫,所以,大家都没有当回事。
“大飞哥。”
小同志一脸的茫然,对上孟眠不善的眼神,莫名有点瘆得慌。
“我带组里的同事过来,从冯易乐妻子这儿再了解一下情况。”
“这……这么晚了……”
小同志没说完,孟眠就已经进去了。
冯易乐的妻子此时此刻没有闹腾,而是安静的躺在病床上,闭着眼,呼吸均匀,看上去已经熟睡。
她床头有一束百合花,香味弥漫了整间病房,孟眠环顾四周,找了把椅子坐下,耐心的等待着。
病房非常静,深夜,风吹进来,一下一下抚摸在脸上似的,孟眠靠在椅子背上,双手抱臂,本来还在专心的想事情,慢慢眼皮开始发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昏昏沉沉的就睡了过去。
最近太累了,孟眠根本没有好好睡过觉。
自从陆寒昭离开,她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想,即便是睡觉的时候,大脑仿佛也是在高速运转着,从没有得到过真正的休息。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从未有过,这样为人拼命似乎也是第一次。
她真的太累了。
迷迷糊糊之间,还做了个梦。
梦境很恐怖,她清楚的看到自己站在那扇大大的石门之外,到处都是猩红的血色,整个风岳山宛如鲜血浇筑,而陆寒昭所处的机关门口,沈清身子被人劈成两半,他常背着的那个弯月弓也凌乱的躺在地上。
孟眠吓坏了,她冲上前去,结果却发现了更可怕的一幕。
机关的小石门大敞着,陆寒昭背对着她,她只可以看得到他一动不动的背影,像是一座雕塑,快要跟这漫无边际的血色融为一体。
孟眠大声喊他名字,陆寒昭不答,她就绕到他的身前,却发现他双眸紧闭着,胸前是一个大窟窿,正有汩汩鲜血从中冒出来。
仿佛有一把巨大的斧头砍向她的心脏,孟眠不管不顾的扑向他胸前的那个大口,边哭着边试图堵住他心脏旁边大大的血洞。
当然是堵不住的,更何况在这样诡异的场景中,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的窒息,还没等在梦境里做出什么反应,天旋地转间,后脑勺一阵悬空感,孟眠就这么惊醒了。
又不期然撞入一双直勾勾盯着她看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渗人。
孟眠近乎是跳起来的,她不知道冯易乐的疯妻子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醒过来之后又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这一切都进行得悄无声息,比这晚上的风还要安静。
她刚才睁开眼的时候,那个女人近乎是脸贴着脸的距离,瞪大了双眼,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似是已经把孟眠熟睡时所有细微的状态都纳入眼底。
只要回想自己睡着的时候,一举一动都被这个女人给看了去,那股寒意就莫名其妙的爬上来。
疯女人微微扭着头,很安静的看着孟眠,并不因为孟眠猛然站起来的举动而泛起什么波澜。
她缓缓露出一个微笑,尤为诡异。
“你也是来找那个人的吗?”
蓦地,女人开口了,突兀又悚然。
她的声线因为长久不开口发声而低沉嘶哑,双眸散发出的异样的光彩,如同面对什么令她倍感兴奋的事情。
“你说什么?”
第一次孟眠没太听清,但她再问,疯女人已经不肯开口了。
她的五指因为进食不规律而变得干瘦无比,更添几分恐怖色彩,女人伸出手,点在孟眠的警徽上,轻抚着笑了出来。
“地上是一个世界,地下又是另外一个世界了。”
这句话,清晰入耳,孟眠近乎一个激灵,看向疯女人。
她的直觉告诉她,疯女人说的就是何舟渡的地下工作室。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就是没有确切证据,孟眠脑海中所有细节却都串联起来,拼成一个模模糊糊的图像。
“另外的世界是怎样的?”
孟眠任由她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身上,没有躲开。
循循善诱间,疯女人眼神躲闪,飘忽不定,像是在竭力思考什么。
孟眠非常清楚,从疯女人这里问到的一切都无法当成法庭上的证据,不过却可以给她的警下追寻带来诸多启发。
“何舟渡在哪里。”
问出何舟渡这个名字之后,女人依旧是那副蹙着眉在寻找什么的样子,孟眠斟酌了一番,换了个说法,不过她不能确定自己这样做会不会给面前的疯女人带来什么刺激。
狠下心,孟眠问道:“冯易乐呢?”
疯女人的身体微微一颤。
这一次,她立刻收回了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惊慌失措的看着孟眠,和刚才那副面孔截然不同,像是两个人。
“冯易乐在哪里?”
眼神紧逼着疯女人的脸庞不放,这一次,疯女人眼神躲闪得更加明显。
孟眠更难确定这个女人到底是不是处于清醒的状态。
“你知道冯易乐在哪对不对?如果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他在哪里,或许我还可以保下他,他的罪只是盗窃,没有你想的那么重。”
“可如果你再这样包庇下去,你和他,谁都会付出代价。”
只能赌这一把了。
孟眠在心中暗暗祈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