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是和陆寒昭有关。
进去之后，孟眠乖巧的站立在一侧。
祝子抬眼，那也是陆寒昭时常会站着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孟眠和陆寒昭纠缠太深的原因，祝子就这么打量着孟眠的时候，总是能从孟眠的某些方面找出陆寒昭的影子。
祝子还记得，大凉的时候，他去过崇初书院一次。
他很少下山，固守风岳山不为别的，只因风岳山便是天金书至关重要的一脉所在，天金书的脉搏就在这里，守着天金书，也便不得离开这片土地。
也就是那一次，祝子对十一这么个人大致有些印象。
因为崇初书院的学生虽然多，但是能一直跟在陆寒昭身边的却不多，那个看上去畏畏缩缩的瘦弱女学生就吸引了祝子的注意力。
当时问起，陆寒昭说是从大凉宫里带出来的。
祝子不疑有他。
风岳山永世不变，会更改的无非就是这些凡人的命数，他毫不关心这些凡人的死活，左不过相伴陆寒昭一程罢了。
羲和想做，便随他去。
“之前我们见过一次，我是陆羲和的老师。”
面前的老者淡淡开口，举手投足之间，那股凛然庄正的气势乍泄。
“我记得您。”
孟眠恭恭敬敬回应。
剩下的，又是二人一段相当长的沉默。
孟眠偷眼打量这个陆寒昭的“老师”，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孟眠，人有轮回因果，这个说法你相信吗？”
就在她悄悄揪着手指的时候，祝子忽然开口说。
孟眠“啊”了一声，不明所以。
显然她没有立刻接话，这让祝子不由得有些恼。
这吞吞吐吐的样子，哪里配得上他的学生？！
越看越火大，祝子正要发作，只听见孟眠软绵绵的一句：“我没太听懂您的意思，您的意思是，我和陆寒昭……就是这个因果轮回的佐证吗？”
没什么多余的话，孟眠一针见血的指出了祝子的意思。
这次换祝子微微怔住了。
他今天把孟眠叫来，并不是为了杀掉她，飞雪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如果要杀孟眠，祝子完全可以悄无声息的去做这件事，更何况祝子不屑于此。
从第一世到今天，陆寒昭所有为这个姑娘做过的事，祝子认为孟眠有必要了解。
这不该是陆寒昭一个人的负担，即便是孟眠没了记忆，她也该知道这一切，选择是否相信才是她的权利。
凡人自有凡人生命所该承担的重量。
这一关，也算是祝子设下的半个考验，陆寒昭想要和孟眠在一起，更不可能在孟眠这一生的期限里一直欺瞒她。
没有人来挑明，那就由他来做这个推波助澜的人。
“门口的那个，进来。”
祝子对着门口高声说。
门口只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那就是飞雪。
飞雪本来就在门口徘徊着，伺机而动，十分紧张里面的局势，她凑近去听了半天，最后等来一句“门口的那个，进来”。
飞雪几乎是光速破门而入。
进屋之后，确定孟眠毫发无损，飞雪这才松了口气。
“师祖……”
她刚一开口，就被祝子打断了。
“我与陆寒昭的确不是常人，但我们并非某些人口中磨牙吮血的妖怪，我们是有着特殊使命的一群人，与天金书共生，守着天金书和风岳山永生永世。”
“天金书掌管着正确的历史顺序，我们要做的，就是维护这个顺序。我知道凡人可能很难理解我们在做的事，不过不要对此感到惊讶，世界很大，你所不能了解和涉猎的，未必便是不存在。”
他缓缓说着，同时，观察着孟眠的表情。
“等下，永生永世是什么概念，也就是说……一直活着？”
孟眠努力消化这件事。
祝子说的这一点跟何舟渡之前的说法完全吻合。
“嗯，我们从继承天金书的那一天开始，也被赋予了和他一样漫长的寿命。”
孟眠的脸上没有任何震惊的表情，亦或是恐惧，另一边的飞雪捏了把汗。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执着于天金书的原因，对外，我们淡化了他的关键所在，只因为涉及到了我刚才说的这些……永远都不可能面向世人公开的秘密。”
孟眠静默，又问：“那为什么只告诉了我？”
祝子面无表情，转向飞雪。
“剩下的话，由你来告诉她。”
“从大凉到尤兰山，这么多年在崇初书院的日日夜夜，陆寒昭是怎样度过的。”
飞雪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祝子竟然做了这样的打算。
“她还有我说的这些你可以不相信，不过我相信你是个有判断力的人，什么是事实什么是杜撰，你该有定论。”
“就算是不相信我们，你也该相信陆寒昭。”
“毕竟，你没有选择相信那个窃贼，不是吗？”
祝子看向孟眠的双眸里，情绪带着一丝复杂，他竟然也有把希望寄托在孟眠身上的一天，这放在以前，近乎是想都不会想的。
孟眠惊讶，她不知道祝子又是从哪儿知道的那件事。
不过，她还是耐心听完了接下来飞雪说的所有。
这个故事是那么熟悉，因为这分明就是沈浊在崇初书院对她说过的，彼时她还傻愣愣的，沉浸在自己的前两世里，还以为那真的只是一个故事。
真的这么巧吗？
房间陷入一片死寂，安静得仿佛只能听见孟眠的心跳声。
她的前两世……都有遇到他，而他一直在找寻自己。
一瞬间，所有不曾想明白的事情全都串联成线，见到她第一面那么激动的陆寒昭，还有他总是脱口而出的“十一”二字，可能冥冥之中这就是命运系在他们记忆深处的记号，让他们无论再遇见多少次，都会认出彼此。
他对她的执念由来已久了，哪是什么一朝一夕的日久生情。
“我……”
话还没说完，孟眠声音一哽，眼前的视线模糊，眼泪溃不成军。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哭了出来。
伸手去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陆寒昭真是一个大骗子。
他说有他在，她一定会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可是她现在为什么心里这么难过，空落落的，好像弄丢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