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周澈率军出发后,李肃便日夜担心,处理完每日的公务后,便是派人去打探周澈的队伍,还没有等到周澈的消息,另一个喜讯却是从天而降,田丰回来了。
随同田丰一起来的还有浩浩荡荡的车队,长长的车队之中,装载的便是粮食,田丰不负所托,不但将手里的之前幽州的鲜卑战利品在并州完全换成了粮食,而且从冀州田家也弄来了数万担的支援,看着风尘仆仆的田丰,李肃不由打跌道:“田君啊田君,你若早来数日可就好了。”
连日劳累之下,有些疲惫的田丰奇怪地道:“李君这是何意,莫非县里出了什么岔子不成?”
李肃看看四周,摇摇头,等两人回到房中,这才将周澈等不及田丰,居然率人穿越鸡鹿泽跨越阴山,去那边抢掠一事说了,田丰不等听完,已是大惊失色,连声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可有消息了,主公回来了么?”
李肃摇摇头:“十多天了,还没有一点消息啊!”
两人相顾变色。田丰心中恙怒,这个沮公与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不阻止。
普通的民众自然不知道两人的担心,看到粮车络绎不绝地来到老营,都是欢声雷动,听着外面的欢呼声,田丰苦笑道:“主公那里吉人自有天象,我们先做好眼前的事吧,李君,将粮食入库吧。”
两人提心吊胆只过了一天,便等到了天大的喜讯,一名骑士飞马而来,驰近老营,一跃下马,一路狂奔向营内,一边高声叫道:“将军大捷,将军大捷归来了!”
李肃和田丰狂喜之下,也顾不得什么文士风度了,两人一边一个,将那报捷的士兵揪住,拖进屋内,你一言我一语地提出无数个问题轰炸着那个士兵。
那士兵眨着眼看着两位官长,实是不知道该先回答那个问题,憋了一会儿,才再两人能杀人的目光中道:“将军打了大胜仗,抢了无数的粮食,无数的牲口,无数的兵器,哦,对了,还有无数的女人。”
这士兵没什么数字概念,也不知道到底缴获了多少,只能用两个字,无数来形容。
田、李二人面面相觑,既然打了胜仗,获得些战利品自是无疑,但这无数的女人又是怎么回事?两人互瞪了片刻,终于反应过来,都是狂喜不已,不管如何,总是一场大捷,两人击掌相庆,“李县君,看来我们要准备更多的库房了!”田丰大笑。
“不错,不错。”李肃也是呵呵大笑,“当日将军来时,曾对本县父老讲,他来了,就不会让本县再饿死一人,当时我还心有疑或,以为将军是安抚人心之言,今日看来,却是我大谬了,将军果非常人。”
两人打发起了那士兵,便着急忙慌地开始准备迎接周澈的回归。
锣鼓锁呐那是现成的,转眼之间便拉起了一支数十人的队伍,通知乡老、亭长们组织百姓夹道欢迎,再组织人用苍松翠柏架起了巨大的凯旋门,翻箱倒柜找了些红绸系在门上,虽然有些简陋,但对于当今的西安阳来说,已是很不错了。田丰、李肃更是兴奋地沐浴更衣,刮去脸上乱蓬蓬的胡须,收拾的清清爽爽,这才走向彩门,站在那里准备迎接周澈的到来。
前方哨探带着李肃派来的人见到周澈,禀告县里的准备,前哨的潘凤当然也明白得很,通知队伍停了下来,第一个走过彩门接受百姓欢呼的必须是他们的首领,周澈。
嘚嘚的马蹄声传来,前方出现了军队的身影,顿时锣鼓喧天,数万百姓欢声雷动,周澈一马当先,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在他的身后,络绎不绝的队伍一支接着一支的出现。
周澈打马跨过彩门,看着两边欢呼的百姓,两手虚虚一按,场面立时安静下来,众人都期盼地看着周澈,田、李二人都以为周澈要发表一翻激动人心的演讲,心中也拟好了一番贺词。
周澈本来也准备慷慨激昂几句,但乍一看到两边数万百姓面黄肌瘦,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嘴一张,竟然大喊了一句:“乡亲们,从今天起,我们顿顿都吃干的。”
数万人顿时凝固!田、李二人更是险些一跤跌到地上,自古而今,恐怕这是最别具一格的获胜感言了。
周澈脱口而出那句话后,就有些后悔了,这个时候本应该热血澎湃,慷慨激昂一番啊,怎么整出个顿顿都吃干的来?当下有些狼狈的赶紧策马向前,数万百姓先是发楞,而后是大笑,再往后却是惊天动地的欢呼了。
“跟着将军走,顿顿都吃干的!”不知是谁振臂高呼了一声,顿时群起响应。
在周澈身后,沮授第二个策马走过了彩门,不论是黄盖、韩当还是韩猛、程普,都下意识地勒住了马匹,任由沮授一人尾随着周澈。至于潘凤,他还排在程普等人的身后呢!
注意到这一细节的田丰心中顿时咯噔一跳,突地意识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一段时间里,公与居然在主公的手下建立起了如此的威望,看着周澈几员大将那自然的举止,心中忽地有些酸溜溜的,但转眼之间,却又振奋起来,公与他能做到的事情,自己未必便不能做到。时间还长着呢!想到此处,胸中不由涌起澍湃的战意。
“高明啊,将军!”策马走到周澈身侧,沮授眼带笑意,低声对周澈道。
“丢死人了!”周澈脸皮微红,“不知怎地,脱口就出来了,想着不对时,却已不能改口了。”
“正是因为将军脱口而出,不假思索,那才好啊!”沮授道:“百姓愚昧,与他们说什么家国天下,那无异于对牛谈琴,但百姓心中却又最为敞亮,谁对他们好,那是一清二楚,他们图什么,不就是肚子吃得饱饱的,身上穿得暖暖的,老婆孩子热炕头么!谁能为他们做到这一点,那他们就会死命地维护谁。”
周澈想想,不得不承认沮授说得很有道理,老百姓们的要求并不高,但要在这时代做到,却无疑是很难的。“沮先生,说到容易,做到却难呢,这个冬天是没问题了,但以后怎样,却还不一定呢?我们仅仅走出了第一步而已。”
“万事开头难!将军,这第一步走好了,以后会愈来愈顺的。将军没信心么!”沮授笑道。
这一句反问,却激起了周澈的好胜心,胸中一时涌起豪气干云,“当然有信心,我还坚信我会做得更好。”
“恭喜将军得胜归来!”李肃、田丰有出现在周澈的面前。
“元皓!”一眼看到田丰,周澈不由大喜,一跃下马,双手执着田丰的手,热切地道:“早晚盼君归来,却不想竟是今日相见,一路顺风否?”
见周澈的笑容欢喜发自肺腑,田丰心中涌起一股暖意,道:“让主公挂心了,不负主公所托,一切顺利,不仅带回了整个冬天所需的粮食,更是准备了明年春上所需的粮种、农具。”
周澈连连摇着田丰的手:“元皓辛苦了,却待晚上摆酒与君洗尘。”
一边的李肃却笑道:“田君早到了几日,洗尘酒我却是已和田君喝了,不过今天倒是真要大摆宴席,与将军洗尘庆功。”
周澈笑吟吟地拍拍李肃的肩膀,道:“伯懿!几天不见,君倒是有清瘦了些,这些日子辛苦了。”
李肃摆手道:“份内之事,何来辛苦,将军与将士们在外征战,是真辛苦。”两人并肩而行,边走边聊着老营内的事,身后田丰向沮授拱拱手,“恭喜公与兄了。”
沮授淡淡一笑,拱手道:“元皓兄亦是一路劳顿。辛苦了!”
在他们的身后,士兵和青壮押运着财货络绎穿过彩门,进入到老营,每一队士兵和青壮走过,都赢来一阵喝彩声,别说是上阵杀敌的士兵得意洋洋,便连那些随军的青壮,都是脸上放光,这可是长脸的事儿啊。
潘凤心中最是感慨,想不久前自己还是一个人人喊打的土匪,但转眼之间,便成了人人敬仰的英雄,这世事之奇,当真是出人意料之外,回头看一眼心腹李麻子,那一张麻脸上更是喜不自胜,颗颗麻子油光闪亮,光可鉴人。这小子在破营激战时被人在膀子在削了一刀,眼下膀子还吊着呢,现下却成了炫耀武勇的标志,只狠不得将那伤臂再举得高些。
“大哥,还是做官军杀蛮子好哦!”他颇有感慨地对潘凤道。
接收财物入库,安置奴隶,布置庆贺,早有准备的李肃与田丰二人一切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短短半日时光,便已处理妥当,除了万余奴隶尚有不少没有房屋住,当时二人可没有想到周澈还带了这么多人回来,不过从安鹿部落那里掠来的帐蓬却是现成的,于时在老营那一排排巨木建成的房屋一侧,一片片白花花的帐蓬又搭建了起来。
傍晚时分,老营里便有一处处的炊烟冒起,各个营盘都喜笑颜开的淘米下锅,更是破天慌地宰杀猪羊,这对于已是数月不知肉滋味的老营众人来说,可是不小的诱惑,早有些小家伙们流着诞水,早早地守在了煮肉的大锅旁。
四处飘散的香味让一直处于饥寒状态的老营,众人都是咕嘟咕嘟地吞起了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