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汉军便控制了安鹿部落,将警戒哨探远远地放出去,接下来便到了收获得时刻,盘座在酋长大帐内的周澈正在听取着手下汇报着收入,虽然还远远地没有整理完毕,但已经报上来的收成便让周澈已是喜上眉梢,直恨不得手舞足蹈了。
太肥了!安鹿部落并不大,区区千帐的部落,在大草原上算不得什么,原本以为这头羊就算肥,也不会太有油水,但眼下看来却是大错特错了,从这一点也可看出这一次南匈奴在并州的大掠对并州造成了多么深的危害。
粮食,周澈最差的东西,粗略估计居然有八万石之多,牲畜有十七余万头,其中可充作战马的便有数千匹,可以抽调一些西安阳青壮在组建两曲骑兵。
“除了这些我们急需的东西之外,还有金银珠宝!”沮授脸色沉静,完全没有周澈等人暴发户般的欢喜,“我略略看了一下,大约值两千万钱,这也与安鹿部落这样大小的草原酋长的身家相符,当然,这些还没有算那些普通牧民家的东西,只是酋长府库里的东西。”
周澈笑道:“好极了,便是那些普通的牧民,也给我抢个一干二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们并州百姓受过的苦,让他们也尝尝,这些蛮子们一穷二白,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过这个冬天。公孙伯珪说得对!这些人畏威而不怀德。”
沮授看了一眼周澈,又道:“除了这些浮财外,我们还俘获了安鹿部落约三千人,大都是老弱妇孺,解救了被掳来的奴隶万余口,这些奴隶中青壮约有二千余人,大都是些妇女。”
“这些解救出来的汉人,我们都要带回去!”周澈挥手道。
“这个自然!”沮授笑道:“那些安鹿部落的俘虏怎么办,都是些老弱,带回去也没什么用?”
周澈冷笑道:“这会不比幽州乌桓,乌桓汉化已久。这南匈奴...不管他们,将他们都扔下,已经开始下雪了,让他们去自求多福吧!”
沮授眼光闪动:“将军,对于这一点,我却有些不同看法。”
周澈诧异地看了一眼他:“沮先生是什么意思?”先前沮授也说这些人带回去没有用,忽地打了一个激凌,这沮授是想杀了这些人。
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虽然周澈已耳闻目濡了这个时代人命如狗的现实,也开始接受这个事实,但两军作战,死了谁也怨不得谁,但杀这些毫无反抗之力的老弱妇孺,他却是下不得手去。
黄盖,韩猛,韩当等人此时也明白了沮授的意思,饶是众人都是手上血迹累累的战场屠夫,但仍是脸上发白,看着脸色古井不波的沮授,都是一阵心下发寒。只有潘凤脸色不变,低头把玩着不知从哪里抢来的一块玉佩。
“天煞的,看不出沮君心这般狠啊!”程普轻轻地嘟嘟了一句,帐内一片安静,程普年本来很小的声音也是得极大,他不由吓了一跳,抬眼看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不由更是尴尬。
沮授似乎没有听到程普的话,仍是淡然地道:“安鹿部落本有万余人,在今天这场夜袭之后,只余了三千多人,而死掉的七千余人中,可视为战士的男人也不过只有三四千人,已经有几千妇孺死在我们的刀枪之下。将军,不是我想杀,而是我们不得不杀啊!”
周澈握紧拳头,摇头道:“何以见得?”
“将军,我们这次袭击,全在一个出其不意,全在于有一条不为人知的秘密通道,如果这些人不杀,那么是我军袭击安鹿的事必将大白于天下,我们度辽营是从哪里来的?这个秘密必将不保,只需稍加查探,鸡鹿泽必将暴露,敢问将军,那时我们何以抵挡蛮族的报复?”
周澈不由语塞,现在他的实力别说是草原大单于,便是一个大型的部落也不是他能抵挡的,因为不可能抛弃西安阳的百姓。
“为了以后的战略,鸡鹿泽这个秘密我们也必须保留,更何况,将这些人斩尽杀绝之后,还有一些另外的好处。”
“安鹿部落被灭,这是谁做的?”沮授笑问。
“当然是我们做的,沮先生这是何意?”黄盖不解地问道。
“但知道是我们做的人都死绝了。”沮授两手一摊,“按照常理距这部落最近的度辽营,就是咱们!有天险无可逾越,肯定不是我们,而且度辽营初到这里地形不熟,根本没这实力啊!其它汉军各部都在草原各部的严密监控中,根本不可能长途袭击而不为人知啊?哪会是谁做的呢?”
沮授再一次反问,众人都默然,不知沮授何意。
“南匈奴各部之间会不会猜测,是不是那个部落见财起意,悄无声息地灭了安鹿,抢了他们的财货牲畜呢?如果是,那这个部落会是谁?他会不是将下一个目标对准我呢?”
“如是一来,各部之间必有一番猜忌,便是他们的大单于,想要弹压下去也必会费一翻功夫呢!更何况那安鹿部落的老酋长还带着千余战士在大单于的王庭呢,想必知道后,一定会去王庭哭诉的。”沮授笑道:“敌人之间不和,对我们不是好处大大的么?而我们闷声发大财,说不定到了明天秋天骠肥马壮的时候,大单于为了压制这种猜测,强行将这事载到并州军身上,挥军来攻,那时五原郡王智必然头痛。”
众人身上都是凉嗖嗖的,看着沮授如看妖魔一般,他们来抢安鹿,只是想弄点过冬物资,熬过这个冬天而已,没想到沮授算计如此之深,将南匈奴各部甚至连五原郡王智都算计进去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周澈心中天人交战,杀俘他不愿做,但沮授所说的无一不是显而易见的好处,果然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以前听这话还没有什么感受,今天算是彻底领教了。
“容吾……”周澈迟疑地还没有说完,沮授已是打断了他的话,“将军凌晨便率领青壮和奴隶们先走,我来殿后吧,这些清理浮财的事务,我还是较为得心应手。”
周澈重重地点点头,虽然心中已同意了沮授的方案,但这个命令他却不愿亲自下,眼下沮授大包大揽而去,正合他意,感激地看了一眼沮授,却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正时的沮授却也在心中笑道:“将军啊将军,汉室将乱,想要逐鹿天下,你的心却还没有做好准备,也罢,便由我来引你上路吧!”
环视了一眼帐中众将,沮授笑道:“不知那位愿与我同行?”
黄盖、韩猛、程普、韩当或低下头,或转过脸,半晌,潘凤懒洋洋地道:“如果先生不嫌弃,我愿随先生一行。”
沮授点头:“好,如此以劳你了!”
光和六年正月的雪不仅来得早,而且也下得更大,周澈返程途中,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天空中飘着的雪也是越来越大,除了千余名军士身上着冬衣以外,大都运送财货的西安阳青壮本都是衣衫单薄,但抢了安鹿部落,这些人身上便罩上了五花八门的衣衫,远远看去,倒像是一帮草原牧民在迁徙,那些被解救出来的奴隶虽然衣裳破烂,但一想到从此将获得自由,回归中土,虽是冻得脸青手乌,但却一个个难掩兴奋之色。
这支浩浩荡荡的大军欢呼着,兴奋着,如此多的粮食,牲畜将意味着西安阳不会为生计而发愁了,周澈骑在马上,看着兴奋的部众,心里暗叹,一个集团的兴起便意味着另一个坠入地狱,想到这里,心里不由警惕,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落得安鹿部落的下场?想起达耶安鲁最后那穷途末路的疯狂,不由一阵心悸,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便得有更强大的力量,这个时代,只有强大的力量才会让人不敢对你有什么心思,才会保护自己,进而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一边策马缓行,一边思量着回到西安阳之后的动作,程普和韩当率着一众亲卫前呼后拥着周澈行进在队伍之中,所过之处,一片将军威武的欢呼。
临近鸡鹿泽之时,周澈心里已有了大概的计较,沮授和潘凤此时也赶了上来,闻到潘凤身上那浓浓的血腥味,想到此时倒在雪地上的那成片的尸体,周澈胃里不由一阵翻江倒海,脸色也有些发白。
“将军,你没事吧?”沮授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受寒了?”
周澈摇摇头,对潘凤道:“你这次做得很好,嗯,从今天起,你便是度辽营里的军候了,对了,君字是甚?好叫沮先生写个文书。”
潘凤心下狂喜,终于修成正果了,而且一下子便成了官军,潘凤对于大汉军制还是清楚的,一下子变成军候,意味着自己可以统率数百人马了,要知道,黄盖、姜枫等人比他早跟随周澈,是他的铁板心腹,如今也只不过是军司马,比自己高了一级而已。
“多谢将军,吾字无双!”潘凤道。
“好”周澈点点头,“你却先去,指挥大军过鸡鹿泽吧,这一次人数众多,且有如此多的牲畜,不要出什么乱子,我不想有什么不必要的损失。”
“将军放心!”潘凤拍拍胸脯,“我敢保证,一头牲畜也不会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