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衷从姜枫手上接过周澈,半拖半抱着,飞快地向卢龙楼跑去。姜枫望着主城墙上敌人已经蜂拥而下,而城墙顶上,敌人的弓箭手已经开始任意射击了。姜枫对剩下的五六十人大声吼叫道:“留十个人下来阻击。老林,带他们撤,快撤…”
林充二话不说,对周围的士兵一挥手,以最快的速度向卢龙楼跑去。
姜枫战刀一挥,狂吼道:“杀…公覆撑住!”
他带头冲锋!先冲向正气势汹汹顺着石阶飞速而下的敌兵。乌延冲在最前面,两人双刀相撞,迸射出耀眼的火花。姜枫抵挡不住乌延顺势而下的一刀,被震得飞了出去。他在地上连滚了十几下,爬起来,恶狠狠的骂了一句,再次冲向迎面而来的乌延。
其余的士兵已经被敌人团团围住,乱刀之下,很快就失去了身影。姜枫双手握刀,一口气连劈了十一刀。只听得“叮叮当当”象打铁一样。十一刀之后,乌延战刀脱手,空门大口。姜枫再劈一刀,雷霆万钧的一刀,势在必得的一刀。
但是熊罢出现了,并且出手接下了这一刀,救下了乌延。只不过姜枫的这一刀太厉害了,熊罢虎口巨震,战刀一歪,乌延的胸口立即鲜血四溢。他还是被战刀刀尖戳了进去。
姜枫看到了熊罢,自己刚才用尽全力,不可能再斩熊罢,转身就跑。身后追杀的士兵疯狂的吼叫着,向他扑了过去。姜枫且战且走,毫无惧色。
乌延的攻城部队已经全部涌到了城楼上,随即向卢龙塞广场上杀来。牛角号声在望日楼上同时被吹响,那是胜利的号角声,巨大的声音回荡在卢龙塞的上空。士兵们受到号角声的激励,个个神情兴奋,士气大振。他们激动的吼叫着,高举着武器,象潮水一般卷向卢龙塞的广场,卷向卢龙楼。
卢龙塞,永远都不会攻陷的卢龙塞,终于被他们攻占了。
卢龙楼上的战鼓再次敲响,巨大的鼓声好象在回应入侵者胜利的号角,告诉他们自己必将夺回卢龙塞的决心。
战鼓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击鼓手们吼叫着,用尽全身的力气,挥舞着手上的鼓槌,疯狂的擂着卢龙楼上的十几面大鼓。
卢龙楼上巨型的大纛在夜风中飞舞,巨大的旗面在风中剧烈的抖动着,发出沉闷的“噼噼啪啪”声,让人感受到它的愤怒和力量。
乌延浑身无力,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上身。他倒在熊罢的怀里,一手紧紧的按着自己的胸口,一手指着卢龙楼,笑着说道:“今天,我们终于如愿以偿。”
黄盖面向蜂拥而上的敌人,看着他们兴奋的几乎疯狂的脸,他在姜枫的救助下除了飞速后退,没有任何办法。他突然想到自己在汹涌的濡水河里奋力挣扎的情景。他现在就象濡水河里的一片树叶,无助的随着波涛翻滚,随时都有灭顶之灾。
林充和几个士兵推翻了广场中央的几口大锅,沸腾的油被倾泄到地上,四下流溢。他们抬起尚在燃烧的灶桶,丢进了火油里。火油碰到四散的柴火,“轰“一声暴燃,烈焰腾空,霎时照亮了整个卢龙塞广场。
站在城楼上的士兵在阙机的指挥下,发出了一次齐射。几百支箭呼啸着冲向了夜空,冲向了卢龙塞广场中央的火场。
姜枫被大火所阻,只好奋起余勇,再度杀进敌阵。但他真的就象是一片被狂风挟带的树叶,立即就被肆虐的狂风吹得晕头转向,随即就被人流裹挟着,绕过广场中央的大火,向卢龙楼奔去。
姜枫看到了林充。林充趴倒在地上,向空中挥动着求助的双手,痛苦的叫号着。大火正慢慢的逼近了他。
姜枫只觉的自己象是一堆被点燃了的干柴,浑身都被怒火燃烧了起来。突然之间他浑身迸发出无穷的力气,嘴里发出一声象野兽一般的嚎叫。他杀向了火场,一步步向自己的战友靠去。
姜枫浑身浴血,砍翻了挡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一个敌人,纵身跳进了火海。大火已经烧到了林充的身上。他双手托起林充,怒吼一声,将他扛到自己的肩上,黄盖在一旁开道。
三人冲出了火海。姜枫一手抱住肩上的林充,一手抡刀,嘴里的吼叫已经不成人身了。他冲进了敌兵中间。敌人看到一团火从后呼啸而来,纷纷闪身让开,任由这个披头散发的疯子一路杀了出去。这个疯子一开始就是他们的死神,战都快打完了,他还没死。和他照过面的敌人都被他杀怕了。让他跑吧,反正很快也要死了。
林充忍受着锥心一般的巨痛,竭尽全力,嘶哑着声音对姜枫叫起来:“答应我,你要照顾阿芸一辈子,一辈子。”
姜枫疯狂的跑着,“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你…发誓…”林充的声音越来越弱,越来越小。
“我发誓!”姜枫用力吼起来,“我发誓!”
姜枫感觉到林充死了。他疯狂地奔跑着,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他神经质地一路叫喊着:“我发誓,我发誓…”
黄盖亦是含着泪水。
姜枫、黄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卢龙楼城下。
卢龙楼的巨型城门紧紧的关闭着。姜枫心如死灰,已经毫不关心自己的生命。他放下林充,奋力拍打着他身上的火苗。
“老林,老林…”姜枫将他抱进怀里,大声叫道。林充被一支长箭自背后贯胸穿透,已经死了。他的手里紧紧的抓着那个绿色的香囊。香囊已经被林充的鲜血浸透了,染红了。
背后的巨型关门发出巨大的“吱嘎吱嘎…”声,关门在开启。
迎面跑来的上千敌人看到关门有打开的迹象,无不齐声高吼,加快了奔跑的步伐。
关门在慢慢打开,越开越大。
突然,敌人的脚步慢了下来。他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卢龙楼的周澈苏醒了过来。
他被田衷驮到了卢龙楼。他看到幽州刺史刘虞和右北平郡太守刘政率领三千大军正源源不断的快速通过新月楼,陆续在广场上集结列队;他听到了如雷的战鼓声。他知道,卢龙塞不会失守,又要回到大汉人的手里了。
卢龙楼的城门完全打开。
对面的广场上点燃了上千支火把,把漆黑的夜照得亮如白昼。广场上密密麻麻排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在队列的最前面,在城门正中央,站着一个身穿布衣又高又瘦的中年男子,他看上去非常憔悴,但精神很好。他腰间挂着一把长剑,手上拿着大汉的战旗。
蛮胡联军的士兵们停住了脚步,他们惊呆了。他们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他们不明白汉军的援军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卢龙塞。
城楼上,阙机和他的士兵们还在纵情欢呼;城楼下,乌延坐在地上,正和熊罢商量着如何攻占卢龙楼;卢龙塞的广场上,挤在后面的士兵还在狂呼乱叫。
望日楼上,牛角号声响彻云霄。卢龙楼上,战鼓声惊天动地。
刘虞手中战旗前举,回首高叫:“将士们,随我夺回卢龙塞,杀啊…”
后边的士兵齐声高吼:“杀…啊…”
刘虞第一个冲进了卢龙塞广场。身后的士兵们犹如下山猛虎,高举武器,吼声如雷,象雪崩一样,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义无反顾的杀进了敌人阵中。
姜枫跪坐在地上,痴呆呆着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刘虞狠狠的踢了他一脚,“活着就站起来,夺回卢龙塞,杀啊…”
姜枫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来,随即就被身后的洪流挟裹着,身不由己的向敌人冲去。
望日楼上的牛角号声霎时间从空气中消失了,阙机和士兵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一时间,他们还不能从胜利的巨大喜悦中惊醒过来。乌延和熊罢跌跌撞撞的爬上石阶,睁大了双眼,心里直喊:功亏一篑,功亏一篑。
“撤退。立即撤退。”熊罢大声叫道。
“不。”乌延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凶神恶煞一般疯狂地叫道:“拼了,和他们拼了。”
“大王,人拼光了,占了这么一座石头城有什么用?撤。”熊罢心急如焚,大声喊道。
城楼上的阙机毫不犹豫的命令手下,吹响撤退的号角,全军撤退。士兵们从震骇中惊醒过来,象潮水一般退下城楼。
刘虞高举战旗,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在队伍中间。他虽然不会武功,不能在第一线厮杀,但他觉得自己的行为可以鼓舞身边勇敢的战士们,激励他们奋不顾身,奋勇杀敌。
周围的战士们自觉的把他围在中间,不让一个敌人靠近他们的幽州刺史。长箭从黑暗中不时射来。走在刘虞前面的战士不躲不让,宁愿自己中箭倒下,也不让一支箭射到刘虞身边。刘虞望着不断倒下的战士,他的心在滴血,他挥舞着战旗,鼓起全身的力气高呼着:“将士们,为了大汉,杀啊…”
越来越多的士兵通过卢龙楼,涌进了卢龙塞广场,铺天盖地的杀向敌人。
汉军士兵气势如虹,杀声震天。蛮胡联军的士兵们经过大喜大悲这么一刺激,情绪低落,士气全无,加上汉军士兵的凶狠阻杀,己方撤退的号角声又响彻夜空,终于导致了整体大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