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曹操悲喜交加之时,周澈已经开始募兵。
光和三年十一月,周澈已经部署完毕,用李钟替换黄盖去颍北铁矿,桓玄替代姜枫留守安城老家,庆锋、程闯继续潜伏在太平道,孙信、沙浪布局江东;周仓、黄盖、姜枫、文博、武柏、卫伯文、郑季宪几人随周澈北征。
接着接收了朝廷发放的兵甲,铁甲二百五十领,皮甲四百五十领,刀枪箭矢若干;然后周澈颁布了募兵令:“父子俱在军中,父归。兄弟俱在军中,兄归。独子无兄弟,归养”得选兵八百人,誓师北征。
风云起,山河动,横路建军声势雄,大汉儿郎矢精忠。
男儿应是重危行,岂让儒冠误此生?
况乃国危若累卵,羽檄争驰无少停!
金戈铁马,百战沙场,安内攘外作先锋。
纵横天下,扬威域外,所向无敌,立大功。
旌旗耀,金鼓响,龙腾虎跃军威壮,忠诚精实军纪扬。
弃我昔时笔,著我战时衿,
一呼同志逾十万,高唱战歌齐从军。
齐从军,净胡尘,誓扫匈奴不顾身!
......
就在周澈整顿队伍出发之时,幽州右北平郡的卢龙塞外却发生一幕追逐战,一个潜伏在鲜卑的汉军斥候,他大步流星走在绿油油的草原上,心情无比舒畅。因为终于摆脱了追兵,马上就可以见到卢龙塞,马上就可以见到无数的汉人同胞,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事。就在这候,他听到背后传来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斥候本能的警觉起来,转身向背后望去。远处的地平线上有十几骑飞驰而来。他迅速从背上取下弓,右手从箭壶里拿了一根长箭。箭是他向乌丸牧民讨来的。身上的武器除了这把弓就是别在腰间的小斧了。他不确定追来的人是干什么的,但防一手总是要稳妥些。
斥候没有停下来,依旧甩开大步往前疾走。后面的骑士越来越近,已经看出来是一骑在前狂奔,后面十几骑紧追不舍。追在后面的人不时对前面的人射出长箭。前面逃命的人显然受了伤,趴在马上左右摇晃。他好象也看见了这汉军斥候,径直驱马朝这个方向逃来。
斥候看出来今天是脱不了干系了,随即站住,望着逐渐接近的骑士。那是一个汉人。他从那人的发型上就能看出来,那绝对是一个汉人!因为追在后面的人各个都是非常显眼夺目的髡头。
斥候就是弄不明白,髡头难看死了,胡人为什么就喜欢。女人不出嫁也不养头发,怎么漂亮看着都别扭。汉人的一头长发多好看,潇洒飘逸。胡人为什么就不能改改祖宗的规矩?
马上的人终于支撑不住,突然掉落到草地上。斥候吃了一惊,赶忙飞跑过去。那是一个年青人,就象草原上的牧民一样,普通而没有任何特色。唯一不同的就是头发。他被人砍了几刀,肩膀上还中了一箭,浑身血迹,奄奄一息。他望着汉军斥候,嘴中不停地叫着:“救…我…救…我…”
追兵距离已经近在咫尺了。叫嚷声,马蹄声,直冲那汉军斥候的脑门。他二话不说,就着蹲式,抬手就是一箭射了出去。
对方估计没有想到一个在草原上孤身走路的汉子会是敌人的同伙。同伴的惨叫声激起了敌人凶残的本性。他们怒吼着,各举战刀冲了上来。
那斥候镇定自若,站起身来,突然迎着敌人飞跑过去,一边连续射出两箭。两个敌人胸口中箭,先后摔落马下。对方被他的挑衅举动激怒了。他们哇哇怪叫着,猛踢马腹,恨不能一步杀到。
斥候再次拉弓对准正对自己的大汉射出了必杀的一箭。距离太近了。那个大汉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让长箭洞穿了身体。剧烈的疼痛让他大声惨吼起来,手上的刀就那么抛了出去。汉军斥候随手扔掉长弓,身形高高跃起,紧贴着奔马的右侧避过撞击。空中翻滚的刀却被他一把抓住,顺势就劈向了自己左侧的敌人。那个敌人右手举刀正要平扫,不料想汉军军士在空中的下降速度更快,刀锋已经先他一步斩在了脖子上。头颅飞出,而身体却被奔马带出十几步才掉落下来。
汉军斥候摔落到地上,一个翻滚爬起来,往自己的长弓跑去。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再次蹲在地上,向背对自己的敌人射出了一箭。那敌人正在紧拽马缰,让奔马减速。毫无防备之下被击中,怪叫着一头栽下马来。剩余的五个敌人在二十几丈外勒住了狂奔的马,一脸的惊骇。一个照面下来,竟然被这个披头散发的大汉斩杀了六个同伴,一半还多。
一个心计深沉的汉子制止了其他人继续冲上去,高声喊道:“你是谁?”
汉军斥候四平八稳的站着,左手拿弓,右手拉弦,两支箭搭在弓上,瞄准了他们。
对方见汉军军士不搭话,再次喊道:“我们是乌丸汗鲁王手下,奉命追击逃奴,你出手伤人,结下仇怨,想是找死不成。”
汉军斥候依旧不予理睬,更不答话。
对方大概对是否发动攻击非常犹豫。刚才这汉军军士表现出来的惊人杀伤力,不是几个人能够对付了的。
汉军斥候看见对方几个人又退了几步,在一起交头接耳,不知说什么。
突然那个说话的汉子再次叫起来:“有本事留下姓名,日后算帐。”
汉军斥候拽都不拽他,大叫起来:“过来受死。”
“你是不是吕布?”对方再次喊道。
“老子就是。怎么许多废话,还打不打了?”吕布放下弓箭,大叫起来。他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对面五人慌慌张张的急忙拨转马头,打马如飞而去。
吕布有些吃惊了!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好事。他看着那五个乌丸人在草原上远远的绕了一个圈子,然后向来路急速而去。
躺在地上的人剧烈的呻吟起来。
吕布急忙跑过去,撕开他的衣服,手法熟练地帮他包扎起来。吕布笑着对他说:“没事,没事,死不掉的。”
“你,就是吕布?五原郡的那个?”那人忍着剧痛,颤抖着声音问道。
“这位兄弟不必客气。你叫什么?”
“我叫宋忠,字伯诚。谢谢你救了我。”
“小事,小事。我有十万火急的军情要禀报卢龙塞田关尉,我必须要马上赶到卢龙塞。可是宋君你伤得很厉害,估计骑马很困难。”
“走吧。快走吧。”宋忠挣扎着站起来,龇牙咧嘴地说道。
吕布无奈,把他捆到马鞍上。自己骑一匹刚才敌人丢下的马。他舍不得把其余的几匹马丢掉,也一块牵着走了。
吕布看见宋忠趴在马背上,痛苦欲绝。于是就和他闲聊起来,希望能分散一点宋忠的注意力,减少一点痛苦。
“宋君,到卢龙塞还要走多少路?”
宋忠没有回答他,一张写满痛苦的脸上郑重其事地说道:“恩公,我担当不起啊。你叫我伯诚就行了。”
“你不是叫宋忠吗?怎么又变成伯诚了。”
“宋忠是我的名字。伯诚是我的字。你是不是在鲜卑时间呆长了,把家乡的规矩忘记了?”宋忠奇怪的问道。
吕布尴尬的一笑,说道:“不知道什么缘故,我把过去全部忘记了。所以我对大汉的一切都非常陌生。”
“这么说传言是真的?”
“什么传言?”
“就是你的传言。说你过去是鲜卑慕容部落的一个白痴奴隶。你现在已经名扬天下了。你知道有多少人在白檀城,抓你吗?”
吕布摇摇头。他在山上躲了十几天,当然不知道。
“二千多人。“宋忠瞪大眼睛说道,“你杀了拓跋部落首领的弟弟,鲜卑国的中部鲜卑大人慕容风和西部鲜卑大人拓跋锋同时发出黑木令牌缉捕你。抓到你或者杀了你,赏赐惊人,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基本上相当于一个中小部落的全部财产。你就是钱,你知道吗?”
望着宋忠贪婪的眼神,吕布当然明白,拼命点头。
“所以大家都去河里捞尸体。只要拿到你的头,就是拿到财富。”
宋忠趴在马上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从那河里逃出来的。”
吕布大笑起来,“我又跑回山上呆了十几天。”
宋忠明白过来。他想笑可又怕震的伤口更痛,只好强忍着,一脸的怪像。他翻个大白眼望着他,觉得吕布的确有些白痴,啥都不懂。但是杀起人来,的确无人能敌。
......
望着远处那座巍峨挺拔的雄关,吕布不禁心潮澎湃,仰天长啸。他终于到家了。他终于回到了故土。
宋忠是卢龙塞边军的屯长。他负责卢龙塞整个斥候部队的工作,是卢龙塞守将关尉田经的手下。本月初因为听说汗鲁王可能要起兵叛乱,特意让他通过中间人到汗鲁王乌延的部落做奴隶,刺探军情。
宋忠带回来的情报让田经非常震惊。汗鲁王乌延已经与东部鲜卑首领弥加多次在边境相会,确定了在大雪来临之前攻下卢龙塞的口头协议。现在鲜卑的五千大军已经秘密进入大汉国境,隐藏在乌丸部落的百灵牧场。乌延的三千人集结在距离卢龙塞一百里之外的红花谷。目前他们尚缺少攻城工具,正由中部鲜卑首领慕容风派人由白檀城紧急运来。估计攻击时间最迟也就是下个月初。
卢龙塞的边军只有二部人马,共一千七百人,要对付八千大军的攻击,的确非常困难。但是现在就派人向右北平郡太守刘政要求支援,又显得太早。刘府君在没有确实根据之前,恐怕也不会贸然出兵。田经坐在书房里,苦思冥想退敌之策。
他的一名侍卫轻轻走到门边,敲了敲门。
田经抬头问道:“有事吗?”
“禀告关尉,朝廷援军到了…镇远校尉周澈拜见!”
田经赶忙说道:“快去把他请来,我要和他谈谈。”
此时周澈坐在关口的小屋内,和几个士兵在神侃。到了中午,士兵们招待了周澈的部队一餐饭。吃完饭,大家又坐在一起胡扯。忽然有眼尖的士兵才看见田经的侍卫走过来,赶忙对周澈说:“周校尉!好了,田关尉的侍卫来了。”
那名侍卫领着周澈走到田经的书房门口。田经已经站在门边了。
田经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魁梧,短须,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周澈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周澈。周澈算不上高大威猛,但是浑身散发出一股彪悍之气,咋看上去就特别象横行草原的马匪。田经就是这么想得。怪不得能在江东够杀人如麻,来去如飞,几千人在鄞城抓他都被他硬是杀出一条血路逃了。
“下官公务繁忙,怠慢了周君,多有得罪了。某也是久闻周君大名!征战江东威武啊!”田经请周澈进屋道。
“田君见笑了,江东山越之战,某羞愧啊!不得不杀人的事不值得这般炫耀的。我杀了那么多人,真正该杀的又有几个?许多人象我一样,不过就是为了讨个生活,糊个三餐温饱而已。扬名,不过就是扬杀人的名罢了,不扬也罢。”
田经望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大汉,突然之间觉得很陌生。他根本就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个靠袁家裙带关系上位的人。
“田君,你还是详细说说现在卢龙的情况。”
“我收到密报,发现鲜卑首领慕容风正在做攻打卢龙塞的计划,如果他真要发动攻击的话,应该在今年下大雪之前展开行动。”
周澈立即问道:“你根据什么这么肯定?”
“前一段时间,鲜卑国动荡不安,王权争夺激烈,那慕容风在最危急的时候,力挽狂澜,把局势成功稳定了下来。然而鲜卑国已经遭到重创,更多的部落已经对弹汉山王权视若无物。他们都在大力发展自己的部落势力,部落之间的吞并已经愈演愈烈,长久下去,鲜卑国分崩离析也就是早晚问题。”
“那慕容风在这个时候突然发动对大汗国的攻击,无非也就是为了鲜卑国的稳定和统一。他的目的很明确,通过打仗消耗一些大部落的实力,同时也告诉那些蠢蠢欲动的部落大人,鲜卑国如今还是一个整体,谁想造反生事,都不会有什么结果。战打赢了,掳掠的战利品多,对鲜卑各部落的团结和富裕都有好处。打输了,大部落的实力受损,但不影响鲜卑国的整体利益,反而对鲜卑国的稳定有莫大好处。所以攻打大汉国,势在必行,早打比晚打好。”
“何况如今我们大汉国形势非常不好。前几年北伐失败,至今还未恢复元气,说句诛心的话,咱们陛下昏庸无能,荒淫骄奢,官吏贪赃枉法,盘剥百姓,大汉已经是病入膏肓之体,行将就木之躯,正是夺取边疆四郡的大好事机。慕容风处心积虑好多年,等的就是这一天,他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如果能够在下雪之前打下并且控制卢龙塞,对慕容风明年的攻击行动是否成功将会产生决定性的影响。卢龙塞是大汉北疆的屏障,一旦攻下,幽州的东北部将成为鲜卑铁骑的跑马场,再无抵御入侵的防线。假如慕容风在第一场雪来临之前攻下卢龙塞,那么在明年春天来临之前卢龙塞都将牢牢的控制在他的手里。”
“一旦大雪来临,汉军根本无力支援。即使援军赶到,在冰天雪地里,面对固若金汤的卢龙塞,将如何攻击?大雪封山之际,大汉援军的粮草将如何解决?慕容风有一个冬天在卢龙塞重新布置防守,蓄积力量。春天到了,他兵分两路,一路由白檀城攻击渔阳,一路出卢龙塞攻击右北平,两军在蓟城会合。若真是如此则幽州大片国土将饱受其铁骑蹂躏,百姓遭殃,生灵涂炭啊。”
“周君,您认为我说的对不对?”
周澈正捉着自己的短须在凝神思考,没有回答他。田经不好意思打扰他,只好坐在一边等着。
“这么说,即将发生的一切,都是慕容风在幕后所为了?”周澈缓缓说道。
“在鲜卑国,听从慕容风指令的人要比听鲜卑王和连的多得多。慕容风为鲜卑国所做的一切岂是和连能比的。和连大失人心之处,就在于谋害慕容风,造成了反叛者林立,国势大减。如今慕容风重掌大权,对周边国家来说,就是一场噩梦。”
“是啊,他真的就是我们的噩梦。”周澈心情沉重地道,“熹平六年,皇帝陛下派遣护乌丸校尉夏育,破鲜卑中郎将田晏,匈奴中郎将臧旻率五万大军与匈奴南单于一起,出雁门关,到塞外攻击鲜卑檀石槐。大军分成三路并头并进,横扫草原两千余里。没想到这一切都是檀石槐故意安排的。他采用慕容风的诱敌深入之计,将我们诱进了他的伏击圈。大军在落日原被十万鲜卑大军包围,死伤惨重。夏育重伤,田晏、臧旻率部突围逃走,最后只有三千多人回到雁门关。而这一切都是拜慕容风所赐。”
“周君。我就是当年侥幸能够逃回来的士兵之一。当年,五万将士,一战毙命。他们的尸骨如今都被遗弃在大漠深处,永远都不能回来。我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打败鲜卑人,将他们的尸骨运回故土安葬,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啦。”田经双目微红,声音有些嘶哑地说道。
周澈感同身受,心里沉甸甸的。他觉得田经的分析非常有道理。这次鲜卑和乌丸人攻击已经不仅仅是骚扰性攻击,而是一场有预谋有计划的军事行动。
看问题应该从更高的层面上去看,分析局势应该从整个大局开始分析。这样问题才会分析的更彻底更透彻,解决问题的办法就会更加全面更加稳妥。周澈觉得自己应该把当前的局势和即将开始的战斗告诉上级。
周澈旋即拿出圣旨,向田经表明,由他接管卢龙塞,他是就任卢龙塞主官。
接着他和田经联名写了两封书信。一封给幽州刺史刘虞。一封给右北平郡太守刘政。请求援兵。如果慕容风一定要拿下卢龙塞,他们的两千多部队就很难守住。
光和四年,一月。
这里距离卢龙塞八十里,是一片绵延的小山丘。当地人叫半腰山。翻过山就是濡水河。最近斥候们很难接近红花谷,总是被他们的斥候截杀。黄盖已经三次和伙伴们一起从不同的方向试图接近,但都被赶了回来,还折了十几个兄弟。黄盖每次都坚持断后阻击敌人,掩护大家撤退。斥候队的士兵们都愿意和他一起出任务,因为不太容易死,安全些。
黄盖特别能杀,杀起人能就象猛虎一样凶狠。尤其那把神出鬼没的熟铁双锏,没有那一次出任务不沾血回来。
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但是敌人并没有什么动静。田经和周澈有些急了。他们的求援信已经发出十天了。如果援兵来了而敌人没来,他谎报军情,那是要坐牢的。于是田经亲自跑到斥候队的营房,勒令他们必须在两天内进入红花谷,务必要打探到准确情报回来。
已经是伍长的武柏出了一个主意。伍长也就是带四个兵,加自己五个,啥都不是。武柏提议从卢龙塞的南边进入濡水河,然后沿着濡水河而上,到半腰山。从半腰山出发,走二十里就是红花谷的后方。从这里进入红花谷,应该有可能。文博什长是他的上司。文博就去向队率卫伯文汇报。卫伯文说主意不错,有可能也要试试。
于是兵分两路。队率卫伯文带八十人正常出动,在正面诱敌。什长文博带二十人沿濡水河到半腰山。
他们半夜就出发了。中午一行人到达半腰山。
半腰山由几十个小山围成。满山的树都已经秃了头,丑陋的枝枝桠桠以各种姿态展示着自己。满山的落叶,发出一股股醉人的醇厚清香,间或还能闻到一些枝叶腐烂的味道。
已经初冬了。望着满眼的肃杀和荒凉,听着呼呼的寒风在耳边啸叫,卫伯文的心也是冰冷冰冷的。他对自己的判断非常有信心,卢龙塞的血战即将展开,现在围坐的一起的战友将来还会有多人能够再坐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