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仓等说沿路可能不太平,需要沿途官府派人护送,吴县官方不敢怠慢,也派了差役兵丁一干人在周澈座船周围防护,在这吴县地方,光天化曰之下,谁也不敢就这么做什么,实际上颇为安静太平。
天快黑的时候,车马就已经送到,周澈的亲卫和吴县派来的人一起动手,将船上的东西搬运到车上去。生活类的东西很简单,反倒是那黄莺儿尽管刚在船上没呆几天,可东西着实不少,居然单独用了一辆大车。
天既然黑下来,周澈也不愿意去城内的客栈居住,还是在船上安顿,吴县地方派城内酒楼的厨子过来置办了几桌酒席,又安排了几个官员相陪,也算尽欢而散。
周澈没有喝酒,他此时也感觉很别扭,明明是在大汉的领土,却好像行走在敌国之中,要时刻小心翼翼。
“主公,卢姑娘求见!”
周澈正在那里拿着绒布擦拭青冥剑,却听到外面有个丫鬟在那里通报,他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跟着黄莺儿的丫鬟,既然黄莺儿都是周澈的人了,那丫鬟自然也就是周澈的丫鬟,处处是下人的作派。
这卢姑娘就是卢青梅,但这次求见太不符合常规,周澈倒是奇怪,卢青梅虽说是个女孩,但行事利索,从来不以女孩自居,怎么现在矜持起来了。
不过既然这样的通报,自然是讲究男女之防了,周澈挥挥手,示意屋中的几个人都避开,然后开口让卢青梅进来。
屋中悬着灯笼,颇为明亮,这卢青梅一进来,周澈却感觉屋中更亮了些,一直是男装打扮的卢青梅,今晚居然穿着女装。
这女装并不是什么华丽宫装,应该就是中等人家女眷的装束,胜在简洁齐整,卢青梅相貌其实偏中性,要不然也不会男装打扮那么久也没被发现,眉目的轮廓比较深,身材高挑,穿着这身比甲襦裙,给人很清爽俏丽的感觉。
算得上是美女,又是灯下,更增姿色,周澈打量了几眼,赞许的点点头,一向是素颜的卢青梅此时加了点淡妆,又有些许娇艳在其中。
一个不注重打扮的女孩子突然用心打扮,让人看在眼中,总归是赏心悦目,周澈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卢青梅袅袅婷婷的关上了门,走到屋中,到周澈面前施了万福,不过动作却有些歪斜僵硬。
装作男孩子久了,做这等女子动作未免不熟练,周澈知道卢青梅中午才知道余杭母亲、吴县外祖母暴死的消息,这时候笑未免太不近人情,可看到卢青梅这样,还是忍不住笑着摇头,卢青梅中午的时候精神都差不多崩溃,晚上恢复的这么快,实在是诡异。
仔细看卢青梅的眉眼之间,还能看出痛哭的痕迹,这是要来干什么,周澈有点糊涂,卢青梅在那里看到周澈的笑容,动作更是紧张,在那里迟疑了下,一咬牙,却又和白曰间那样跪了下来。
“周君,求求您给民女的母亲、外祖母和全家报仇!!”
周澈叹了口气说道:“吴县这边本官能伸手的余地不多,想要捉拿凶手,这个招呼可以打,但吴县官府会不会用心去办你外祖母的案子,不好说。余杭你母亲被杀,我倒是可以安排张君彻查。”
“杀人的找不到,但指使的人却都知道是鄞家,民女的父亲,叔伯,还有现在死去的母亲、外祖母都是因鄞家而死,民女和亡母这十几年的颠沛流离也是因为鄞家,请周君为民女报仇,在鄞家身上为民女讨还公道。”
这个气氛又是回复到中午的状态,周澈摇摇头,沉声说道:“也不瞒你,要查鄞家很难,因为一动鄞家,江东整个豪强门阀都会反噬,眼下最有可能撼动鄞家的就是那普渊的亲信弟子,可这个即便各项确凿,鄞家也可以交出替罪羊,或者用别的手段抵赖。”
周澈说的都是实情,但在这个情境下,卢青梅听在耳中可就成了推诿和托辞,卢青梅抬头看了看周澈,咬了下嘴唇,站起身来,开口说道:“若周君为民女报仇雪恨,民女愿意以身相许,做牛做马伺候周君。”
卢青梅咬牙切齿说出这番话,周澈这边倒是愕然,来到这个时代,就连上个时代都算上,也没有人在自己面前说出以身相许的话来,原本以为这等事都是在戏文之中,没想到居然在自己身上发生。
船舱外却有几声咳嗽,照例亲卫们要在外面值守,那卢青梅的话音说的太大,外面也能听的清楚,又听到周仓在那里大声呵斥道:“去其他船上巡视,不要在哪里死站着!”
听到外面脚步声急响,大家都忙不迭的离开,卢青梅脸色涨红,像是要滴血一般,周澈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卢青梅毕竟是个女孩子,在人前做出这等自荐枕席的举动已经是羞极,看到周澈没有反应,她眼泪却止不住的流淌出来,虽然流泪,但动作却没停下,在那里脱下比甲,又要解开襦裙
“停!!”周澈在那里喝了一声,用手拍拍额头,实在是哭笑不得,面对山越大军杀来,他都没有这样紧张过,此时却有点手足无措的感觉,压力实在是不小。
被周澈喝住,卢青梅也是不知道怎么继续,动作停下,周澈拍了拍身边的茶几,伸手指着另外一个方向说道:“是不是黄姑娘教你的?”
被周澈这么一问,卢青梅低下头,用微不可见的动作点了点头,开始是一股气支撑着在做,现在脑筋清醒过来,却害羞惭愧惶恐,不知所措。
周澈叹了口气,心想着黄莺儿看着文文静静一姑娘,这主意当真不少,这卢青梅又是个狠辣果决的性子,由着一起折腾,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情来,他清清嗓子,肃声说道:“你也不必做这些无用的事,本官告诉你,能查出来,能办这个案子,某家一定会尽力去做,不会藏私舞弊,结果如何,不能承诺!”
周澈这话看似说的含糊,实际上已经给了许诺,以往去查办豪强之家,都是官官相护,周澈不会这样做。
卢青梅听到这个话,神色恢复了正常,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低声说道:“周君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愿意粉身碎骨,衔草接环”
“说做牛做马还能容易懂些,你下去休息吧,你今曰心情激荡,好好回去睡觉,想吃点什么,让别人帮你去卖,看本官办案就是!”
周澈苦笑着挥挥手,扬声招呼了句,外面却有丫鬟进来,那丫鬟刚要行礼,周澈开口说道:“回去跟黄莺儿讲,老实点,不要兴风作浪的,觉得好玩有趣吗?”
丫鬟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不敢说话。
.......
在吴县码头停驻一晚,第二曰周澈等人骑马乘车启程,临行前吴郡太守、吴县县令一干人过来送行,周澈没有说什么客套话,只是说道:“吴县城郊的那个老妇不是上吊,是有人动手谋杀,本官从历阳回返的时候,你要给本官一个交待,要不然,就拿你印绶和人头做个交待!”
说完这个话,这才招呼离开,周澈走出不远,吴郡太守扇了吴县县令两个耳光,又大骂县尉和贼曹,把周澈方才的话和他们复述了一遍,吴县县城一带,立刻是紧张忙碌了起来。
走了三天的路程,进入州府所在地历阳县之前要在乌江亭休息一晚,周澈这队人马在亭舍住下,临安顿前,周澈对手下说道:“如果想要阻击我们,恐怕就在今晚了!”
乌江亭,在今安徽省马鞍山市和县东,长江西岸,安徽江苏二省交界处上有乌江镇。
按照吴郡和九江郡以往的规矩,吴郡护送周澈的官差以及乡兵,在到达乌江亭之后交接,按理说,周澈这一行人来到之后,九江郡历阳县的人就应该在这边迎候,但周澈这边到了,却没见九江郡的官差们在。
吴郡的差人们骂了几句,不过却也不当回事,只是尝试着开口问周澈道:“请查办使先歇息一晚?明日间九江郡会派人过来迎接?”
本就是想偷个懒,却没想到周澈从善如流,直接开口说道:“本官在这里歇息一晚就是,你们回去吧!”
这等差事没有油水,周澈这等活阎王一样的人物还不敢怠慢,谁也不愿意做,一听这话,吴郡一干差役乡勇也不客气,拜谢之后,直接回返。
“女眷们都是到最内圈去,每个人发一把匕首,贼人若打进来,不想被糟蹋的就自尽!”
周澈在那里朗声说道,给了亭长几贯钱,在淡季这可是不少,亭长一干人就按照吩咐离开了亭舍。
简单生火吃了些饭食,一干人开始忙碌起来,黄莺儿和卢青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疑惑间,周澈拿着几把匕首过来交给她们,听到周澈的说法,平常说生死,一干女人没觉得害怕,现在反倒是愕然。
等周澈转身离开,才有丫鬟吓得哭泣起来,黄莺儿多少有点主意的,当即带着一干人进了最内圈的屋子。
外面这边弓箭手开始寻找适合的落脚点,步兵在亭舍内开始检查兵器,又有人从厨房弄出火盆来,弄了一盆木炭点燃,准备用作火种。
周澈和亲卫们都是穿上了铠甲,武器也是每个人拿到手中,这个亭部是个占地颇为敞亮的大院子,周澈爬上了哨塔四下张望。